他心中温暖,侧头看向蓝宵露,这一眼,他不禁啼笑皆非,蓝宵露口中咬着一块肉,正咬着呢,人就睡着了,她睡得那么恬静,那么安然。
能让她放心地在他的身边安睡,这表示,她对他,也是信任的,想到这一点,他心中无比激荡。看她在椅上睡得东倒西歪,这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睡相,不过,他喜欢!
他小心地取下她手中的肉块,把嘴边的油擦掉,又把她的手擦干净,看她手臂上浅浅的刀伤,虽然先前已经帮她点穴止血,仍然还有血丝在渗出来。这伤不重,只擦破了皮,他轻轻地给她上了金创药,仔细地包扎了。这才招招手,两个丫头走过来,在他的示意下,小心地扶起蓝宵露,扶她到内室床上去睡了。
蓝宵露这一觉好睡,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她一醒,立刻有侍候在一边的丫头去报与荆无言知道。荆无言马上跑了过来。
蓝宵露从睡梦中醒来时还有些迷蒙,因为太累,她连梦也没有做一个,但是之前的经历毕竟是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经历过的惊险,这么说不对,前身去家庙时曾经遭遇过,不过那不是她的亲身经历,只是存在脑子中的记忆,所以没有这么深刻这么真切。
荆无言温声道:“你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了!”
蓝宵露哎呀一声,忙从床上坐起,荆无言怕吵醒她,只是帮她擦干净了手和脸,叫丫头直接扶进内室睡觉,所以她身上还穿着那一身破烂的衣服,伤处已经包扎了,没有感觉疼,反倒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应该是上了上好的伤药。
“慢点,你怎么了?”
“我还没去云隐村呢,这都快天黑了,我要去看看幼蓝,赶在亥时前回家!”蓝宵露懊恼,本来还可以看看丝绸厂的运作情况,和那些管事谈谈的,现在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荆无言道:“你好歹要换身衣服吧,这样子去见幼蓝,不怕把她吓坏吗?”
蓝宵露看看自己那一身衣服上面大大小小的破口,还有血迹,也皱了皱眉。荆无言对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衣服一指,温和地道:“你先把衣服换了吧,换好后我陪你去云隐村!”
蓝宵露点点头,道:“我想洗个澡!”她先前地上爬过,草丛中蹿过,一身又是汗又是灰,只是累极了,才就那么睡了,现在一醒来,却感觉各种不舒服!
荆无言笑道:“早就准备好了,怕你心急去云隐村呢!”说着对随侍的丫头一使眼色,那丫头立刻下去安排了。
片刻后,蓝宵露已经泡在一个大木桶里,虽然没有淋浴,但这么泡澡也很舒服,不过她急着要去云隐村,却没有心情好好享受,拒绝了两个丫头的近身服侍,她自己快速地洗去了身上的污垢。
荆无言为她准备的衣服是新买的,也是男装,一身的蓝缎袍子,可惜了那条狐裘,蓝宵露去买酒菜时,天色已亮,太阳出来很是温暖,所以收在马背的包袱里,她从马上跌下来,就逃入密林之中,不知道那匹马现在在哪儿。
等她一身清爽地出现时,荆无言看着她上扬的唇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遭遇这样的事情,竟似毫不在意,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一个小女子,还真淡定。
在她睡去的这一个多时辰里,荆无言可没闲着,小左把金大虎等人押下山来,荆无言直接把他们交给了府台卜敏学,金大虎在小左的审问下已经交代了他们就是旷兴思暗蓄的打手,遇到不方便官差出手的事,都是安排他们直接解决,金大虎手上还有两条人命。
卜敏学知道这个情况,又是荆无言亲自押送去的人,小左细叙了事情的经过,卜敏学已经把金大虎投入牢里,派人去请旷兴思“协助调查”了。
荆无言让小左继续盯着这件事,他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分舵,那时蓝宵露还没醒。他看着她,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后怕,又是自责,柔肠百转,一时竟有些痴了。
蓝宵露道:“荆大哥,咱们这就去云隐村吧!”
荆无言道:“你的伤……”
“一点小伤,不要紧,我已经包好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她说着还动了动胳膊,荆无言的药虽好,但时间还短,这么一动之间,还是有点疼痛的,蓝宵露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放下来,道:“走吧!”
荆无言点点头,吩咐道:“备马!”
等蓝宵露和他走出门时,两匹马已经牵了出来,那匹红棕色的马,不正是自己先前骑的那匹吗?蓝宵露意外地上前去,那马认识她,亲昵地蹭了蹭她。蓝宵露高兴地回头道:“你们怎么找到大粽子的?”
荆无言道:“我派出很多人四下寻找你的踪迹,他们没找到人,把马找到了。”
蓝宵露高兴地道:“太好了,我还怕大粽子被他们害了呢!”她看向马背上的包袱,那条狐裘果然还在,她抓住马鞍,一翻身上了马,道:“荆大哥,走吧!”
荆无言也上了马,两人并骑而去。
蓝宵露笑道:“今天真是折腾,本来买好了酒肉准备款待你的,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只好下次了!”
荆无言道:“宵露,让你受惊了!”
蓝宵露一怔,荆无言很少直呼她的真名,要么叫路兄弟,要么称三弟,她习惯了路三的身份,何况在这个世界,叫她宵露的,只有娘一人,一时心中感觉很是亲切,她是受惊不小,不过,前面金大虎没下杀手,后面下杀手时荆无言已经到了,救下了她,因此虽然也惊了那么一回,倒没怎么吓。
她笑了,俏皮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荆无言愕然,这话说得多洒脱,多无畏,又多么泰然,这个女子虽然年龄小,身体瘦弱,胸怀竟是不虚男子。他道:“是我不好,我以为通过府台大人,旷兴思不敢再玩小动作,但是我失算了。这次是我处理不当,让你遭遇了危险,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意外而已!”蓝宵露不在意地道,“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他们刚开始没打算杀我,我看得出来!后来要不是我伤了他们的人,他们也不会伤害我的,顶多是抓住受点皮肉之苦!”
“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宵露你相信我,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蓝宵露怔忡道:“我相信啊,我一直相信你。不过我不用你保护,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朋友之间,能互相帮忙,肝胆相照就够了,如果我要你的保护,那岂不是从此成了你的累赘?”
“那怎么能叫累赘呢?”荆无言道:“要是真能一辈子保护你,那是我的荣幸!”
蓝宵露再次怔住了,活了两辈子,对于男女情事,她也不是那么木讷,这话的意思这么明显,荆无言一再强调一辈子,她要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但是,她却只能装傻,她笑道:“谢谢大哥,今天这样的事,毕竟是偶然,如果一辈子经常遇这样的事,那我不是太倒霉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现在在京城人们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不要说荆无言身后的家世地位,就是他本身,文武双全,京城才子,翩翩风度,他会有更好更适合他的女子,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她。
她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除了在商业上以路三的身份蹦哒蹦哒,赚点钱在某个地方置片产业,把娘接出那个大牢笼,她也不愿意再想其它。
上辈子她爱过,也被爱伤过,还为此丢了性命;这辈子她没爱过,也不想爱。这辈子,爱情于她,就是奢侈,她不会为了那奢侈的东西迷失,也不会因为一时的迷惑而觉得,自己失贞这回事,真的有人不在乎。
说着,她猛地加了一鞭,大粽子从没被这么粗鲁对待,这一鞭抽得痛了,放开四蹄就跑。
荆无言叫道:“小心!”忙打马跟上。他不知道蓝宵露心里在转着什么心思,有些无奈,心想她毕竟还太小了,还不懂得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说一辈子保护她,其实,他是想一辈子爱护她,怜惜她,爱她!不过没有关系,他会让她明白的。
到云隐村时,幼蓝已经下班了,她守在村口,远远地看见蓝宵露,立刻迎过去大声叫道:“小姐,小姐!”
蓝宵露赶紧收紧缰绳,让马放慢脚步,等马停下来,她按住马鞍,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骂道:“你不要命了,要是我骑术差一点,这马都要踏着你了!还有,你没看我身着男装,要叫少爷,这么一叫,我的身份不是被你叫穿帮了?”
幼蓝眼泪汪汪地道:“小……少爷你没事吧?上午荆公子来说你也会来,可你一直没来,我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