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样礼物之中,丝绸,是她让幼蓝准备的,云隐村的丝绸厂里出产的。那时,云隐村所出产的丝绸,全部由她担任销售,她原本想借助荆无言和神秘的第三老板的能耐可以找到好的经销点。可自从西启商路开通之后,她运了几回货往西启,销得都极好,便干脆自己包了。
荆无言和另一个投资人倒成了现成分红利的,不大去管这丝绸厂的事情。
她亲自去湖州取这些丝绸的时候,顺便看望云青婉,那时候,云隐村的猎户正好猎到几只香獐,云青婉知道蓝宵露爱吃,买了一头熏成干肉,让她带着。
蓝宵露也是福至心灵,觉得这也算特产,如果送给云大老板,应该比一般的珠宝玉器更让他喜欢。他不缺钱,可是,这些土特产代表的却是一份心意,正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所以,在她的礼物单子上,便多了一份熏干香獐肉。
那时,云山古就是请蓝宵露到这云浮居来作客的。只是蓝宵露心情激动,生怕迟到,结果就来早了,虽然家人们热情接待,却一时没见到云老爷子,据下人说,云老爷子正在午休。
蓝宵露自知还不到约定时间,不要说云老爷子在午休,就是他闲着,她也只能乖乖地等。
前厅里,总管事派人给她上了茶之后,又陪着说了几句话,突然想起什么来,道:“路三公子请宽坐,我还有点事待办。这出门右转,是个花园,咱们老板午睡醒了,有时候会到花园里打套拳,你要是觉得闷了,就到花园走走!”
蓝宵露能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商人,来见的是一个商业巨子,人家不要说表面的礼数已经到了,就算对她再冷淡一些,那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能含笑请总管事去忙他的,自己招呼自己就行了。
那总管事就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蓝宵露喝完了三盏茶,实在坐得无聊了,想起总管事临走时的话,心想她现在在花园里逛逛,应该也不算失礼,反正云大老板到时候会到花园里打一套拳,她能第一时间看见,不会让云大老板见不到她人。
让蓝宵露意外的是,除了先前给她续茶的丫头,竟然再没见着一个人,她一直顺着右边的小径进走小花园里,连个园丁也没看见。
偌大的一座庄园,一片安静清宁。
其时正是四月天气,荆城气候温暖宜人,这花园面积极大,花团锦簇,香气幽幽,香风阵阵,蓝宵露置身在花丛之中,觉得心旷神怡。
她顺着花园的小径缓缓地走着,边走边想,一座绿树红花的庄院,一片不被打扰的幽静,种种自己喜欢的花草,过着轻松而惬意的生活,这不正是当初,她想让娘过的生活吗?
以后,她也要建这么一个庄园,把娘接去享福。或者,就把这庄园建在湖州的云隐村,娘一定会喜欢。
想到这里,她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时,她看见右前方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青布衣服的老头正在浇花,他面前是一排兰花。那些兰花开得正欢,白色的花瓣,简洁雍容,清雅,幽香。
蓝宵露眼前一亮,脱口道:“独占春!”
那浇花老头儿听了,笑道:“这位小哥儿认得这些花?”
蓝宵露见老头儿笑得亲切,点头道:“兰花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它不算上品,但是,它却是兰中君子,香幽而不散,清而不绝,质本洁来还洁去。”
老头儿点点头,道:“这花儿是不错,但是因为不是极品兰,喜欢的人不多,想不到小哥儿倒是喜欢。”
“老人家,看您对这片兰特别用心,想必您也是喜欢这兰花的!”
老头儿道:“是啊,老头子不爱花里胡梢的东西,别看那满园的开得欢,其实最漂亮的呀,还就这么几株!”说着,他从旁边拿了把小花锄来,轻轻为这些兰花松土,又浇上水,弄了一手的泥。原本的青布袍子也显得有些脏了。
蓝宵露看他这一大把年纪,还要种花浇水的,心中有些不落忍,尤其是见他提着水壶,去远处提水浇花时,她忙道:“您歇会儿,我来帮你吧!”说着,提了壶,去十几米远处的缸里提了水来浇花。
老头儿摇摇头,在一边的小凳上坐了,笑道:“老啦,人呀,年纪一大,就不中用了。”
蓝宵露笑道:“我看您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着呢,不过,这些是体力活儿,还是得年轻人来干!”如果不是一会儿要见云家大老板,就帮这老头种种花锄锄草也没什么。
蓝宵露连提了两趟水,把那些花浇完,提水的时候,她留意过了,花园里除了这老园丁没有别人,想必云大老板还没醒来,因此,放心地帮老人提水。
水浇完之后,老头儿笑眯眯地道:“小哥儿,好像没见过你!”
蓝宵露道:“我叫路三,是来见云老板的,不过云老板这会儿在午睡。”
老头儿点点头,道:“哦!”又道:“小哥儿是哪里人啊?我听着好像是东夏京城口音?”
蓝宵露想了想,她是京城人吧,但是,京城那块地方,可以说是她的伤心地,再说,娘都已经不在京城了,娘在哪儿,她的籍贯就应该算是在哪儿,她道:“我是东夏湖州人!”
“湖州啊?好地方!”老头儿笑道。
“您也知道湖州?”蓝宵露觉得老头儿虽然是个园丁,但是因为同爱这独占春兰花,她对他很有亲切感。
“嗯,我也算是湖州人!”
真是他乡遇老乡,蓝宵露眉开眼笑,道:“老人家是湖州哪儿人?”
老头儿凝思道:“那地儿叫什么来着,嗯,昭阳县,有个狼月山,山下有个村子,我记得村头有条溪……”
他越说蓝宵露的眼睛就睁得越大,说到小溪的时候,蓝宵露道:“您说的,不会是云隐村吧?”
老头儿道:“对呀,可不就是云隐村!那个村子就叫这名!”
蓝宵露高兴地道:“老人家,我就是云隐村的!”
老头儿上下打量了一眼蓝宵露,笑道:“小哥儿看样子不像乡下人,还没请问,小哥儿姓甚名谁!”
蓝宵露笑道:“我叫路三!”
老头儿似乎有些疑惑,道:“云隐村有姓路的吗?老头儿可真不记得了!”
蓝宵露看他思索的样子,笑道:“云隐村没有姓路的,大部分村民都姓云。”
“哦,那你是哪家的小哥儿?”
蓝宵露想了想,这话还不太好回答,她轻轻一笑,道:“我娘叫云青婉,想必老人家不知道。”
老头儿一怔神,又上下看了她一眼,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其实他也没有这么老态龙钟,大概是在小凳上坐得久了,刚才种花又累着了。
蓝宵露猜他不知道娘的名字,娘可是很早就嫁去京城,云隐村的村民知道娘闺女名的并不多。她忙去扶老头儿,道:“老人家,你小心些!”
老头儿任由她扶着,走了好几步,才道:“你娘是嫁到京城去的,那你为什么是云隐村人?”
蓝宵露一怔,连她娘嫁到京城也知道?她坦然道:“我娘现在已经搬到云隐村去住了,所以,我也算是云隐村人。”
老头儿看着蓝宵露的眼神突然透出几分锐利来,道:“你娘会搬到云隐村去住?为什么?你娘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
蓝宵露瞪大眼睛,对着老头儿的问题张口结舌。老头儿这么清楚她家的事?她是以路三的身份来见云家大老板的,现在可不能透露她是女儿身的身份,只怕云家大老板也像世俗人一样,不愿与女子谈生意,尤其是她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还很小的女子。
见蓝宵露怔神不答话,老头儿把花锄和水壶收好,也不理衣服上的几处泥土,这才抬眼看蓝宵露,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蓝宵露没想到和个老头儿就几株兰花还能谈到这份上来,她是很好奇这老头儿是谁,可是,他是云家的家人,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今天见云大老板的事,多半要泡汤。这会儿云家老板应该也快午睡出来了,她一时左右为难。
见她的样子,老头儿道:“老头子当年,在湖州云隐村做了十年私塾先生!”
蓝宵露这时候已经不仅只用震惊来形容了,刚才她不知道这老头是谁,所以觉得应该远离他,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传到云大老板的耳朵里,会打乱她的计划,会让她想和云家合作的计划泡汤。可是,老头说他在湖州云隐村做过私塾先生。
只有一个人在湖州做过十年私塾先生,只有一个人知道她娘的闺女名又知道她远嫁京城,也只有一个人,知道娘生的是女儿,没有儿子。那个人,就是她的外公,云山古。
当初她第一次陪娘探亲,得知外公离开云隐村,当时云青婉又是失望又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