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声音喝道:“谁?”
莫朗一怔,刚才自己失神之下,不自觉发出了声音,惊动人了。他正要换个方位,悄然离开向王爷报信,但是,一支劲风呼啸的袖箭已经从侧而射来,那袖箭来得急,方位又刁钻,拔剑格开已经来不急了,他一个空翻躲开去,这时,第二支袖箭又已到了面门,比前一箭更急,更狠,方位更刁钻。
莫朗吃了一惊,怎么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高手?
他仍是来不及拔剑,脚下一点,一个后空侧旋,人避开三尺,不出所料,第三支袖箭又到了,但这次不是一支,而是三支,三只袖箭呈品字型,在他后力未尽,新力未生的间隙,恰到好处地射来,已经不仅仅只是劲急和方位刁钻,而是透着凌厉的杀气和必杀的手段。
好在莫朗身手不弱,人又是从千军万马中血战出来的,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他脚下一点,身子猛地后坠,人像水中的鱼儿一样横射出去。这样,屋顶上自然是站不住了,他落在院子里。
丫头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蓝宵露虽然也有些意外,但只是眉头轻轻扬了扬。
这时,那袖箭主人已经跟着扑了进来,是个二十余岁,眼神冷冽的年轻人,正是那赶车的男子赵雷。赵雷身子才落地,手中已经擎出了一柄剑,刷刷刷三剑,满院子都是剑影,铺天盖地向莫朗罩去。
有了这坠下落地的空隙,莫朗的剑也拔了出来,他迎着来剑攻势挡接。只听叮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明明看起来是三剑,但是两人的剑相交的声音竟然有五十多声,由此可见,两人的剑多快多急多迅多猛。
赵雷冷冷道:“好剑法!”并没有跟着进击,反倒退后一步,冷声道:“何方鼠辈,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莫朗心中这个郁闷啊,他跟随王爷这么多年,被人骂冷血,被人骂凶残,被人骂无情,独独没有被人骂过鼠辈。他也不答赵雷的话,只是回头,狠狠地瞪向蓝宵露。
蓝宵露这时候离他有十几步远,因为院中还有灯笼,丫头手中也提着一个,所以院子里光线还算明亮,她迎上那对愤怒的眼神,也认出了莫朗,清秀的脸上现出一丝淡淡轻嘲来,她只淡淡地道:“赵雷,让他走!”
莫朗愤然,道:“王妃,你就贪图这里的荣华,不再顾念王爷了吗?”
蓝宵露本已转身要走,听了这话,唇角略略上扬,却是淡淡讥诮:“我记得我已经休了他了,你觉得我还该顾念他吗?”
莫朗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她:“你,你……”
蓝宵露意兴阑珊,向西厢边走边道:“回去吧,从我休他那天起,我与你家王爷,早已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莫朗气极,她口口声声说休了王爷,这是存心在云霄公子的府上撇清和王爷的关系?要叫云霄公子听着欢喜?天下怎么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他嘴唇颤抖,半天才道:“好好好,你现在攀了高枝,自然不再挂念王爷,枉王爷这样寻找你,辛苦不算,委屈不说,他为了你,都已经抛下京城的一切了,等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你一心想嫁云霄公子是不是?我莫朗在这里发誓,谁给我家王爷耻辱,我必百倍奉还。你是王妃,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那云霄公子么,哼,哪怕我死了,我也必拿他的血,来洗刷我家王爷的耻辱!”
蓝宵露愕然,她要嫁给自己?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看到莫朗悲愤怨责的眼神,她展颜一笑,道:“话带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莫朗那个气愤呀,她竟然毫不避讳毫不辩解,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枉王爷对她一片真心,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哪里值得这样一片真心?
蓝宵露有话说放莫朗走,赵雷便不再进攻,只是站在不远处,一双冷冽的眼锁定莫朗,他若有动作,他必截杀,他若没动作,他便不动。
莫朗看了赵雷一眼,这人是个劲敌,云浮居果然卧虎藏龙,白天云老爷子虽然只是小小露了一手,但是已经显示了他的深不可测。莫朗颓然,但又暗下狠心,云老爷子再好又怎么样?他的孙子,他必然要杀了。如果一份耻辱是给他的,他可以不计较,但是,那样的耻辱罩在王爷身上,他绝不容许,哪怕他死,他也要杀死云霄。
今天行踪已经暴露了,只能等待他日。莫永再恨恨地瞪了蓝宵露的背影一眼,脚下一点,跃上屋脊,在院墙处几个起落,离去了。
赵雷也不停留,同样是脚下一点,身子几倾几侧,居然像燕子一样灵活,很快就隐入黑暗之中不见了。
莫朗没有受伤国,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心和肺都炸了,气炸的。他回到客栈时,四下里仍是一片寂静,他还是小心地在天井中停留了很久,确定王爷不会被惊醒,才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左翻右翻。
他从来唯王爷之命是从,从今天起,他有了一个自己给自己下达的命令,那就是,杀死云霄!
所以,他决定,明天和王爷一起,去见见那个什么云霄公子,认清了人,这才好动手。他倒要看看,当云霄死在他的剑下,那个王妃还有什么倚恃,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云家住下去。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王爷认清她的真面目,也必然不会再执著于寻回她。
从此,王爷可以回到京城里继续他之前的事,这个王妃,就只是王爷生命里的一段插曲吧。王爷会有新的王妃,会有世子,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不会再被这个女人折磨了,不会再风餐露宿,辛辛苦苦地寻找她,以为对她不起了。
天亮后,莫朗赶紧起床来,小二热水已经送到了门口,他接过,把小二打发走,这才轻轻敲敲王爷的门。
司城玄曦道:“进来!”
莫永推开门去,只见司城玄曦穿着一件月白色中衣,站在床前,正拿起外衣要穿。
莫朗把水放在桌上,过去帮他穿上。
司城玄曦笑道:“只是一点小伤,你这样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胳膊已经断了!”
莫朗看着王爷的笑脸,心中堵塞得厉害,为王爷不值,为王爷不甘,又为王爷不忍,天下怎么会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呢?枉他以前还觉得王妃虽然遭遇不幸,但是还是很可爱的。现在看来,自己的眼真是瞎了。那样的女人,哪里能玷污可爱两个字?
莫朗一边帮他把衣服套进去,一边道:“云老爷子说过了,您这只手要小心,不可操劳,不然有再好的药也愈合得慢,还会留下后遗症。王爷,您是战场上的英雄,您的手可不能有丝毫损伤。”
司城玄曦淡淡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战场上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以后也不会上战场,这只手即使不便,也影响不了什么!”
莫朗从这话里听出一些萧瑟的意味来,他看着王爷清俊的侧脸,忍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如果找不到王妃,您还一直找下去吗?”
“当然!”司城玄曦毫不迟疑。
“为什么?”莫朗不解,找不到还继续找?
司城玄曦缓声道:“我欠她的!”
“王爷,就算你曾经欠他的,这三年的寻找吃的苦,受的累,也足够补偿了,你已经不欠王妃什么了。”
司城玄曦默了默,慢慢地道:“我没有想过,我带给她的痛苦,更深更重,我夺走她的东西,让她曾经生不如死。我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再说……莫朗,你不会明白,你觉得一个人无关紧要的时候,哪怕为她浪费一刻,一分,一句话的工夫,你也不愿意。可是,当你觉得一个人很重要,你会愿意为她浪费一辈子。”
莫朗结舌,他家王爷说这句话时,唇边竟然带着淡淡的微笑,那笑意里,有一丝宠溺,有一丝回味,有一丝甜蜜,有一丝幸福……这是他家的冷面王爷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当觉得一个人很重要,会愿意为她浪费一辈子,王爷这是在说,他觉得王妃很重要?
他嘀咕道:“谁知道三年会发生什么事,也许王妃她,她,她……已经另有所爱了呢?”
司城玄曦忽地侧头看了他一眼,莫朗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着他的衣袖。
司城玄曦道:“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昨天,他也想过,如果宵露爱上了云家少主,他该怎么办。可是,他不愿意想下去,因为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办。所以,他会先去见见云霄。
莫朗给他整理好衣服,又去把热水中的毛巾拧干,递给他净面,不情不愿地道:“王爷,今天还去云宅?”
“嗯!”
莫朗认命地把水端了出去,又去前院端了早点来给王爷吃。
两人用过早点,司城玄曦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