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宵露淡淡一笑,道:“我在洗衣服!”
秋荷睁大了眼睛,不由看了幼蓝一眼,怎么说这也是三小姐,怎么在做粗使丫头做的事。幼蓝却知道,定是三小姐回来后,看门已经被秋荷堵了,没法进门换去男装,就去后院随便找了身衣服换上。她手上都是水,还溅了些在身上,要不是幼蓝知道内情,都要以为三小姐真的是去洗衣服了。
秋荷眼里的责备之色幼蓝自然是看到了,但她这时候哪里还知道怎么应对。倒是蓝宵露轻描淡写地道:“反正闲着也是没事,找点事做。怎么,秋荷姐有事吗?”
压下心中对清羽院丫头的不满,秋荷道:“府里来了贵客,夫人请三小姐委屈一下,换了丫头的衣服去见客!”
换丫头衣服去见客?蓝宵露眉一挑,看来又是入宫之事的后遗症。今天真是倒霉,在外面遇上那个被蛇咬的人,府里还有一个等着她,会是谁?难不成那人真的递了名帖,来见她?可她已经够快了,那人就算要递名帖求见,也不应该来得这么快才是!
眼神闪动,蓝宵露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道:“幼蓝,把你的衣服给我拿一套来!”
秋荷在一旁静静地等待,蓝宵露换了幼蓝的衣服,又随便梳了个丫环头,走出门来,道:“秋荷姐,走吧!”
她和幼蓝并肩站在那里,都是丫头衣服丫头髻,秋荷目光在她们面上扫过,低眉道:“走吧,三小姐。”
蓝宵露一笑,道:“别叫我三小姐了,夫人叫你来叫我,给我赐了什么名?”
秋荷一怔,三小姐怎么像看见了一样?她静声答道:“元宵!”
元宵,我还馄饨呢。蓝宵露腹诽,不自觉咧了咧嘴。
秋荷看见跟上来的幼蓝,道:“夫人只请了三小姐!”
蓝宵露笑道:“幼蓝,只是去见客人,不用担心,我现在这打扮,你别跟着了,哪有丫头还带个丫头的?”
秋荷又看了蓝宵露一眼,这次没有说什么,只当前带路。
两人一先一后地顺着小路往前院走,曲径回廊,曲里拐弯,远远看见前厅时,竟然有四个带刀侍卫在那里站着。
蓝宵露脚步一顿,不是吧,这么大阵仗,难道又是那个四皇子?那天他眼里的讥嘲那么明显,而且已经见过了,知道她是蓝府三小姐,夫人不应该叫她换丫头衣服才是。
难道是太子?不可能,太子要来,也是见二姐,不会见她一个随在二姐身边的小丫头。
管他呢,是谁见了再说。蓝宵露又向前走,没由来的,心里涌起一丝不安。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感觉?
蓝宵露深深吸了一口气,和秋荷一起来到厅门外,侍卫没有拦秋荷,却对蓝宵露看了好几眼,蓝宵露又腹诽了,难不成我身上还带了炸弹不成?瞧那一脸戒备审视的样子。但从这侍卫的神色,她知道来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什么时候,她这个声名狼藉的蓝三小姐,突然也风光起来了,一个一个要见自己?蓝宵露只觉得好笑,在笑意里又有一些自嘲,她不应该这么受人关注才是,那些人是不是太闲了?
秋荷还在厅外,便对着厅门恭声道:“夫人,元宵到了!”
还不习惯自己这个名字的蓝宵露再次咧了咧嘴,你才是元宵,你全家都是元宵。
夫人的声音道:“叫她进来吧!”
蓝宵露走进厅里,蓝夫人对着门,看着她,脸上带着温婉慈祥的微笑,蓝宵露与她目光相接,却见到她眼神中的那一丝警告和提醒,她不动声色地垂了下眼皮,算是给蓝夫人一个肯定的答复,把目光投到那个尊贵的客人身上。
那人一身天青色的薄云绸,本来就贵气逼人,衣上还用金丝银线绣着图案,图案中几处突出,全是一颗颗宝石。这衣服,值个好几千两吧。他背对着蓝宵露,身材伟岸,长身玉立,只是一个背影,透出来的却是一种养尊处优多年形成的贵气,还有身居高位那种自然而然的压迫感。
蓝夫人道:“元宵,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齐王司城丰元?
这大夏国的皇家子弟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一个一个往丞相府里跑,一个四皇子还不够,又来个二皇子。蓝宵露腹诽着,口中却不得不恭敬地道:“见过二皇子!”
她学过古代的礼仪,知道应该跪下去行礼,还要叫什么王爷千岁千千岁什么的。但是她心中十分不愿,再说,是他来见她,又不是她要见他,凭什么还要送过来跪?对古代这种跪仪,她最是不愿最是腹诽了。
司城丰元听了蓝宵露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眉目清朗,英俊帅气,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两人四目相接,司城丰元猛地一惊,蓝宵露却是直接跌坐在地上了。千万个声音在心里呼喊,千万道光芒在眼前攒射,千万支箭在心上猛插……
汇聚成一个声音: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齐王司城丰元,大夏国二皇子,朝中有名的二贤王,英俊帅气,人中之龙的王爷,司城丰元,他,他竟然是顾飞?
顾飞?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
无比的熟悉,却也无比的陌生。
那眼神,那动作,那表情……
无比的亲切,曾经温暖他的心,也无比的冷漠,曾经那样切割她的心。
此时,他高高在上,尊贵非凡,而她,丫头装扮,身败名裂,低到尘埃。老天何其不公,凭什么?为什么?她救了他,却被他所害,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前途,没有希望,那样弱势;他害了她,却在这个世界身为皇子,得享富贵?
他竟然和她同样穿越了,还穿越在同一个时空。
那帮猴子,到底没有放过他。
他以为逃出生天,结果,还是一样死无葬身之地。蓝宵露心里直想大笑,多么荒诞,多么有意思,当初在镜中看到这张脸,她为那八分相似吓掉了手中的梳子。没想到,他也寻了一个和他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借用了他的身体,寄居了他的灵魂。
在那个世界,老天还是公平的。
可是在这个世界,她和他,却高下如此显著,差别如此巨大。一个如在云天,一个如在尘泥。
幸好,他在云天,她在尘泥,所以,他和她,不会再有瓜葛。蓝宵露收敛心神,顺势跪了下来,刻意装得惊慌失措地道:“王、王爷恕罪,王爷天威逼人,奴婢失仪了!”
司城丰元的确是顾飞,当初他弃了蓝宵露,准备荡到对面的树上,跳到河里逃生,可是被凸石挡住,心慌意乱之下,大群的猴子已经冲了过来,他落在猴子的手中。
他忘不了,那些猴子,简直就是恶魔,它们尖长的手爪挠他,抓他,刺他,尖利的牙齿咬他,撕他,啃他,它们用石块砸他,用藤蔓勒他,把他抛上半天,又接住,像猫玩老鼠,残忍而恶劣。他体无完肤,血液流尽,从没有一刻,他那样求死,可是在那帮猴子手中,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多羡慕蓝宵露,当时她一涌身跳下悬崖,虽然不免一死,倒也死得痛快,不像他,千方百计想逃生,却错过了死的机会,最后还是不得不死,还要受那千般的折磨,万般的痛苦。
那些猴子,折磨了他整整四个小时。那种痛,持续不断,尖锐深刻,铺天盖地,刻骨铭心,现在仍然会成为折磨他的恶梦。
他想,那是报应。
可是他没想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所在,富丽堂皇,妾美奴娇。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这个东夏国的二皇子。
那种天差地别的感觉,那种一呼百应的威势,又让他无比感谢那帮猴子。
如果他活在那个世界里,不过是一个将为生活奔波,要把毕生的努力都付与工作,来求得小康之家,夫妻和睦的普通男人。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用担心,他什么都有了,名誉,地位,财富,权势……
以至于前半个月,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他与那个身体那个灵魂完全重合,他才完完全全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什么都有了。
这还不是他人生的巅峰。
二贤王,他的前身,真是个惊才绝艳的家伙,他暗中经营了一个庞大的网,在他那个母妃的帮助下,不论朝里朝外,都有他的人。
仔细分析过后,顾飞发现,原来他不但是尊贵的二皇子,而且,完全有能力争逐那个令天下人俯首膜拜的位置。那个草包太子,完全不配那个位置。而他,多了几千年的知识和见识,只要他想,他就能。
端木长安来到皇城给太后贺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当然,他不会动手,那么低级的方式,他不会使用。他只需要对四皇弟说:“端木太子身份这样尊贵,太子哥哥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他周全,要是他有个损伤,太子哥哥可就麻烦了。”
之后,他就完完全全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