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阁里香火鼎盛，巨大的四面千手观音雕像高度直达顶棚，佛音盒播放着大悲咒，庙阁里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息。
叶姿双手合十，跪在了佛前的蒲团上。
她闭上眼睛，在空灵的佛曲声中默默地祈祷着。
已经离去的人可以往生极乐，活着的人一切安好，其他的，她不再奢求。
心里默默地碎碎念着，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小的人影，正忙忙碌碌地做着什么。
叶姿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初中生打扮的小女生，正从书包里往外拿着各种水果，香蕉苹果之类的摆了好几堆。
看人家小姑娘拜佛的心意多么真诚，特意背了这么多水果上山来供奉。
叶姿心里正感慨着，就听见小女孩小声地不断叨咕着几句话。
“菩萨啊，您帮帮忙，我实在是背不动了，要不是小洁那个吃货，我哪能背这么多东西啊，拜托您帮帮我啊，要不吃不完我还得背回去……”
好吧，听到这个小姑娘“真诚”的祈祷，叶姿心里那点儿淡淡的哀伤瞬间烟消云散。
摸了摸鼻子，掩饰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她从蒲团上站起来。
元野没有跪拜，他环抱着双臂站在叶姿身后，抬头看着观音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他看得那么入神，叶姿也走到他身边，仰脸跟他一起看。
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观音的脸庞看起来有着岁月雕刻的痕迹，却依然慈眉善目，默默地俯视着人间苍生。
叶姿看了一会儿，拉了拉元野的袖子：“你怎么不拜？”
“我不信。”淡淡的声音，即使在菩萨面前依然桀骜不驯，的确是元野的风格，“如果真的有神仙，你就不会失踪这么多年了。”
听到他低沉的话语，叶姿微微一怔，轻声说道：“我跟你想的正好相反，我想，要不是有神仙，或许我就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元野出乎意料地没有出声，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仰望着巍峨的佛像，叶姿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自言自语：“以前我也不信，可是现在，我觉得也许冥冥之间，真的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着我们的人生。”
“就像那个小姑娘？”元野忽然扬了扬下巴，指向那个依旧在佛前嘀嘀咕咕的摆水果的初中女生。
叶姿想起那个小女孩说的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算了，跟你说不通。”
把元野从观音阁里拉出来，她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手放在额头上挡住阳光，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
“时候不早了，咱们下山吧。”
知道她惦记着杜枫，元野没有表现出反对意见，只是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这样的二人时光实在是让人难以割舍。
出了庙门，叶姿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使劲拉了拉元野的手：“看那边！”
元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路边摆了一长串儿的地摊，支着五行八卦什么半仙什么铁口的招牌，原来是一群不走寻常路的算命先生。
“我们也去算一卦吧。”叶姿的大眼睛亮亮的，一副小女生的神态。
元野无奈地勾了勾唇，刚才拜观音他也就忍了，可是听这些半吊子信口雌黄，未免太傻缺了吧？
“不用算了，”他拉住叶姿的手，免得一不留神这丫头就窜过去了，“都是骗人的。”
“什么骗人啊，”叶姿很不满地撅起了嘴，“有本事你算一个我看看？”
虽然知道这些算命的基本都是假神仙，可是她还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听那些人排八字数天干什么的，神神叨叨的特有意思。
元野睨了她一眼，还真就半眯着眼睛，掐起了修长的手指：“嗯，你等着啊，我给你算。”
被他装模作样的表情逗得直乐，叶姿很坏心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元神仙，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
元野猛地睁开眼睛，墨眸精光四射，倒把她吓了一跳。
好奇地睁大眼睛，她看着元野的俊脸，试探着问：“你算出什么来了？”
难道是她想错了，难道元野是真人不露相，连算命都会？
不是她好骗，实在是这位男人无所不能，总是让她又惊讶又意外，想不相信都不行。
“你命里缺一样东西。”男人英俊的脸庞靠近了她，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营造的气氛里，“如果你拥有了这样东西，你就会事业婚姻一帆风顺，无往不利，万事如意，富贵双全……”
听他说得越来越扯，叶姿总算明白了他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强忍着笑问：“那是什么东西啊？”
“我。”元野站直身子，颀长的身影从头到脚每一个部分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将大言不惭贯彻到底，“你命里缺我。”
叶姿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笑。
“你、你就胡扯吧。”她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指着煞有介事的元野笑得喘不过气来，“你是个东西？你是个什么东西？”
元野自信满满的表情，在她毫不留情的耻笑中瞬间定格。
这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居然说他是个东西？
不过回想起来，好像先说他是个东西的，就是他自己？
可是，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是个东西吧！
元野难得的凌乱了。
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元野恼火无比，大手一伸就把她强行搂在怀里。
“再笑，你再笑一个试试！”
充满威胁的语气，近乎无赖的动作，总算把叶姿的笑声降低了不少。
“嗯嗯嗯，不笑了不笑了。”叶姿做投降状，小脸因为忍笑忍得红扑扑的，“我错了，我答应你不去算命了，好吧？”
看在他为了逗自己连面子都不顾了，她表示很领情。
只不过，一想到他刚才那羞恼交加的样子……
不行不行，再想下去，又要忍不住了。
不容易啊，元二少挖个坑，居然自己掉进去了。一想到这一点，被他坑了无数次的叶姿就觉得心里倍儿爽。
为了表示她的诚恳，也为了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叶姿主动调转方向，走向停车场。
看着前方那个憋得肩膀一耸一耸，明显在偷着乐的女人，元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她能这么主动承认错误，倒是第一次。
反正自己目的已经达到，这次就饶了她吧。
等上了车，叶姿才觉得自己的气儿顺过来了。
系上安全带，沉默了一路的元野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你想算什么？”
叶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浓长绵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深深的阴影，看不清他眼中的眸色。
他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将她脸上闪过的犹豫尽收眼底，元野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想算姻缘？”
“什么啊！”叶姿想也不想，一口否定。
真把她当成小姑娘了？一算命就问姻缘，她是那么没正事儿的人吗？
好吧，她这么想很不厚道，算姻缘怎么算没正事儿，这是天下最正经的事儿！
听到她坚决的否认，元野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我觉得也是，你的姻缘还有什么可算的？”发动车子，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反正早就定了是我了。”
叶姿艰难地抽了抽嘴角，昨天晚上那种童养媳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为什么就这么自信呢，貌似他从来就没问过她的意见。
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贬损他几句，就听见他的问题又回到了起点：“不算姻缘，那你想算什么？”
好吧，可能这个问题真的让元野很困惑。
叶姿摸了摸额头，刻意避开了元野的视线。
“我……我想问问事业。”
事业？
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元野下意识地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低着头，不自然地抬手摸着脖子，她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像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脑海中转了几个弯，他明白了。
说到底，她还是个刚毕业小半年的应届生。可是这一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从做实习警员，到后来在绿岛市公安局，再到京都的户籍部门，工作经历好像一直挺坎坷的。
依他对她的了解，让她当笼中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这丫头有一颗上进的事业心。
这么个女孩子，处在失业状态一定挺痛苦的。
几若不闻地叹了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淡：“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叶姿抬起头，目光看着景物飞快倒退着的车窗，看着自己模糊的面容倒映在玻璃上，目光坚定。
“我想当警察。”
尽管这是季兰替她选好的人生道路，可是在警校的学习期间，她是真的热爱上了警察这个职业。
是，她曾经遭遇过不少职场潜规则，但是这些磨难却无法阻止她那颗想要伸张正义的心。
再说那种以权谋私的人毕竟是少数，她为什么要被一片树叶遮住了眼睛，对警察这个行业失去信心呢？
如果她害怕困难害怕阴暗，那她就不是打不死的小叶子了！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充满了沸腾的热血。
看了眼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元野抿紧了薄唇。
“好，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