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允央没有坚持,婆子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她马上扶着允央往帐篷走去。进了帐篷,婆子忙给允央脱了外衣,服侍她躺下休息。
允央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十分配合,让婆子放心。
见允央盖着毯子闭上了眼睛,婆子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到了帐篷外面,一直躲在附近升恒派来的耳目就走过来询问:“顶礼祭祀在兵营里说了什么?听说士兵们都吓得不轻?”
婆子回头听了听帐篷里的动静,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就与这人退到了一旁道:“这事也是奇了,顶礼祭祀其实什么都没有问,却好像知道这些士兵今天刚做过杀人的事,就拿这件事压他们。说他们必须安葬了那些枉死的人,才能摆脱厄运,士兵们似是打心眼里害怕,所以都听了进去。”
那个一直暗中监视允骨的人沉吟了片刻:“这个女人太厉害了。这事我得禀告大汗去,看来必须除了这个女人,否则只怕将来会成为一个祸患。”
“你慢着。”婆子一把拽住了他说:“你是傻还是呆,竟然要让大汗杀了顶礼祭祀,你可知道这就找死!”
那人不解不地问:“这个女人竟然能够用花言巧语骗士兵们为她办事,若真如你所说,这个女人岂不是大汗的威胁?”
婆子顿了一下,不很肯定地说:“可是……我怎么觉得大汗对她非比寻常,两人的交情也似十分深厚,你一个外人还是少说为妙。”
那人却很固执:“我们都是赤谷人,这个女人却不是,都说她来自中原,又有一些门道,可是我看她也不过一般,什么都不会还要人时时照顾着,就是一个累赘。”
婆子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压低声音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不知道轻重。顶礼祭祀不会武功是真的,可是你要说她是个累赘,我可不同意。她这次为了消灭失骨病的病源只身来到冥湖岸边,就这一个举动,比有些七尺壮汉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你可不能这样诋毁她,她可是我们赤谷的救命恩人呢。”
“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呢。她本就来自中原,那大齐觊觎我们赤谷已久,她为我们做这么多,又能鼓动了士兵为她办事,这不是很危险吗?”看起来那人对允央的成见很深。
婆子与这人本就不熟,只是因为大汗让他们两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地留心着允央,才有交流。这会,婆子见此人铁了心要去升恒那里找不痛快,也就不再多言,只冲他点点头,就离开了。
这人见婆子态度忽然转淡,心中虽然疑惑却没有多想,还是径直往升恒的大帐而去。
此刻,帐篷里的允央正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盯着屋顶若有所思。
婆子与那人的话一句不落地全听到了她的耳朵里,让她心惊亦心寒。
来到赤谷这几年,允央自问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她虽然没有明确向升恒表示过,但是她其实从心里是把赤谷人当成了自己的族人。可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却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在这个部落真呆不下去了。
先从升恒这里来说,如果允央继续呆下去,他对自己的用情愈深,给允央的困扰也就愈多,树立的敌人也就愈多。之前想要谋害允央的几个婆子就是最好的警示。
允央虽然力争成为了顶礼祭祀,可以终身不谈嫁娶之事,但升恒却一直等候在一旁。升恒是赤谷权力的中心,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族里的各种派系以及权力走向。在这种情况下,允央就算想清者自清,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更可怕的是升恒现在对于允央已经爱到了有些失控的地步,不仅性情有了变化,连行为举止都有些反常了。当允央只身在村落里照顾生病的赤谷人时,升恒放下部落里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只身前来寻找陪伴她时,允央在感动之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升恒是一族的首领,什么时候应该把赤谷部落放在第一位,可是为了她,升恒竟然做出了这么任性的举动,允央当时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
可是她只能怪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以至于到了今天,升恒竟然为了不让别人把自己身在赤谷的消息传出去而大开杀戒。这一次,允央就不能以不安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她觉得自己就是帮凶。
事到如今,她再也不能呆在赤谷部落了。虽然升恒嘴上信誓旦旦地说一回去就护送允央回到大齐,可是今天的事情一发生,允央就知道这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根本就不可放她回去。到时候,升恒就会以各种理由来搪塞她。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也许为了不让允央回到大齐,而带着赤谷人一路向离大齐更远的北方迁徙。
若是这样,允央的存在可就不止是害死几十人的商队了那么简单了,可能会直接害死赤谷一族。因为允央明白,天气变冷是不可逆转的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南迁徙,才会是正确的选择,若是升恒执意向北,那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第一次,允央对于自己的存在感到这样的厌恶,虽然眼前一切不是她心之所愿,可是每一件事的背后,她都脱不了干系。她甚至在担心,自己如何质问升恒,因为自己完全就是那个驱使他作恶的原罪。无论升恒做了什么,她都难以独善其身。
可是允央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到自尽在这里吗?
她不甘心,自尽是弱者所为。自尽之后呢,赤谷人就真的得救了吗?而她自己在赤谷所做的一切,在大齐承受的冤屈,难道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吗?
“不可以!”允央告诉自己:“只要有一息尚存,我都要努力回到大齐,努力回到皇上的身边。因为在我这一生心心念念的就是他,除非他真的已将我彻底忘记。”
想到这里,允央起身从容地穿好了衣服,走到帐篷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一闪身轻盈地消失在了外面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