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萧晓筱打败了武状元的消息一传出来,朝野上下,大圣百姓纷纷议论开了,加上国子监众学子的游说,很快,人们的口风就迅速转变,纷纷称赞萧晓筱的孝行,且将多少年前的那位女将军拿出来说事,支持萧晓替父出征。
老皇帝自然也得认了,民心所向,圣旨很快就下来了,萧晓筱却早已拎着枪直接去了齐阳成。
这日一早,穆泽羲便将还没睡醒的楚小姐丢上了马车,走了大半日,楚嫱睡醒了,目的地也到了。
睁开眼,楚嫱就看见自己正以一种八爪鱼的姿态缠着穆泽羲,人穆泽羲却气定神闲的在那看书,似乎已经等她许久了。
要说穆泽羲是书呆子,他还真不是,缺了书呆子的呆劲儿,他那满肚子的坏水,随时都能泼你一脸。你要说他不是说呆子,可穆泽羲看过的书,大抵可以抵得上许多人两辈子看的。总结下来也就一句话:智商碾压。
“醒了?”
穆泽羲看都没看楚嫱一眼,只淡定的翻了一页的书,幽幽的问道。可是,真相却是,他的这本书,从上马车到现在,这才刚翻一页。
楚嫱一惊,慌忙松开缠着穆泽羲的爪子跟蹄子,然后装模作样的做好,正琢磨着,自己是做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来掩饰尴尬呢,还是装作一副大爷的德行直接无视穆泽羲。
耳边隐隐的传来钟声,满鼻子的清香扑来,这地方,一定不是在京城。
楚嫱一掀开车帘,远远的就看见似乎远处有一群黄色衣衫的秃头再走。
等等,秃头?
“穆泽羲,我怎么,问道一股子和尚的味道?”
穆泽羲深吸一口气,白了楚嫱一眼,没好气道:“来的是方丈。”
可不是,候在马车前的,可不是这里的方丈大师?
但是在楚嫱的认知中,方丈,不也是和尚么?于是楚小姐便问道:“那方丈,不也是秃头?”
“闭嘴!!”
穆泽羲气的脸都绿了,这位方丈,别人求都求不着见一面,楚嫱倒好,竟是还没见面就把人家骂了。他真是,将她宠坏了。
下了马车,穆泽羲不由分说,直接以一个竖着抱的姿势,将楚嫱抱了下去,然后楚嫱的脸就唰的一下,红了。马车后边只跟了几个侍卫,安言也站在一旁,一个个的都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的样子。
穆泽羲恭恭敬敬的朝着那方丈大师行了一礼,这才拉着楚嫱,准备上山。
楚嫱猛地抬起头,看着一条长长的阶梯,顿时哭丧道:“唉呀妈呀!!难道还要爬上去?”
穆泽羲没好气的在楚嫱的额前轻轻敲了一下,纠正道:“是走上去。”
卧槽!!!这特么的走上去也得要了她的小命啊!!!
穆泽羲拉着楚嫱,看着身上的寺庙,解释道:“汝安寺,听闻能够亲自上去的人,可保平安。”
“就这?还平安?他么的爬上去就得挂了!!”
真不是楚嫱夸张,这寺庙,真的有些远啊,也不知是有多少的台阶,总之,看着便十分的遥远。
穆泽羲直接蹲下了身子,微微侧首道:“上来。”
“做什么?”
楚嫱有些疑惑,穆泽羲这架势,难不成是要背她上去?卧槽!!开什么玩笑?
然,穆泽羲却十分认真的道:“上来,我背着你和孩子,一起上去。”
我背着你和孩子,一起上去。
也不知道是沙子迷了眼睛还是风吹着了眼睛,楚嫱突然间就很想哭,眼角瑟瑟的,有些湿润。当即便拒绝道:“这么远,还没爬山去你就得累死!”
穆泽羲扭过头,漆黑的眸子中,似乎是染上了一层笑意,问道:“你这是,担心?”
担心?才没有!楚嫱倔强的道:“不是!”
她不是在担心穆泽羲,她只是,只是不相信什么保平安只说。穆泽羲这样的人,竟是连这种东西都相信?
其实有很多时候,人在越无助,越彷徨的时候,越是愿意寄托希望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楚嫱就曾在很小的时候,接受第一次****上的特训时,在那种没有人烟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忙,那个时候,她对着一朵花,都能把那朵花当做天神下凡来救她。这种心情,其实她可以理解一二。只是,她不知,像穆泽羲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让人觉得无助,彷徨。
穆泽羲也不纠结,转过头,失笑道:”那就上来。“
有人说,女人的话,总是相反的。他此时,倒是格外的希望,楚嫱的话,都是相反的。
楚嫱依旧倔强的回答“我不。”
“不就是担心。”
卧槽!!!这他么的真是不讲理啊!!楚嫱二话不说,报复性的扑到穆泽羲的背上,咬牙道:“上就上,小爷还怕了你了?”
这句话,总是容易让人遐想——·
背着楚嫱爬上石阶,一路无言。
爬了许久,回头看,只能大约的看到马车,却看不清守在马车前的人。
穆泽羲这才缓缓的开口,低声问:“嫱儿,你可知,这台阶,一共多少阶?”
多少阶?这哪里数的过来?他么的回头往后看,就跟看一条蚯蚓似得,感觉着台阶都能收缩自如了。
楚嫱砸吧砸吧嘴,道:“不知道。”
“一共一千三百一十四阶。”
穆泽羲淡然的回答,眼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可惜楚嫱没看见。
一千三百一十四,原来古人,也知道一三一四一生一世的含义。卧槽,还挺先进的!!!
楚嫱低声应了声:“哦。”
便将脑袋搁在穆泽羲的肩膀上。不知从何时起,穆泽羲似乎格外喜欢穿蓝色的衣服,也就只有他,能将蓝色穿出这种霸气的感觉。
然,穆泽羲却突然停下脚步,微微转过脑袋,问道:“你可曾想过,与我并肩,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楚嫱的心突然加速,就跟在里面装了定时炸弹一般,跳个不停。这种感觉,很奇特,就连撩美男无数的楚嫱,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脑海中反复的回想着许多与穆泽羲一起的情节,不自觉的,楚嫱就嗯了一声。
穆泽羲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背着楚嫱继续向上走,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开始往下流,他却像是没感觉一般。
“这条路,其实并不算远。背着你走下去,也不难。”
穆泽羲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楚嫱说话。楚嫱的呼吸一滞,默默的抬起手,替穆泽羲将脸颊边上的汗擦去,低声应道:“恩。”
“嫱儿,你的人生会很漫长,很多人,很多事,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你的身后,永远站着一个我。”
你可以继续这么嚣张下去。你可以为所欲为,在我看的见的地方。穆泽羲有很多很多想说的,他也怕,自己不说,便没了机会。
背着楚嫱走的这段路,明明应该很累,穆泽羲却觉得,这段路,太短暂,他能够感受到楚嫱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颈脖,能够感受到楚嫱的心跳。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你可知,汝安寺,因何得名?”
楚嫱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其实楚嫱一直都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不知为何,一到穆泽羲面前,她就觉得,她的智商集体离家出走。在穆泽羲面前,她就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早就知道楚嫱是不知道,穆泽羲也没打算等楚嫱的回答,便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传闻有一对乱世夫妻,在战火中失散了。所有的人都告诉妻子,丈夫已经死了,让她改嫁。可妻子却就地出家,祈祷丈夫平安。三十年后,丈夫找到失散的妻子,夫妻团聚。而妻子出家的地方,也就是如今的汝安寺。”
传闻多半是假的,楚嫱无所谓的笑了笑,反问:“那妻子难道没有想过,等不到丈夫?”
若是换做以前,楚嫱可定就冷嗤一声,哼,傻!!等三十年?那得错过多少人家美男?得虚度多少光阴?但是此时,楚嫱心中的震撼却在于,三十年的企盼,等待,当是何等的煎熬?就像是你的一块馅饼,明明已经被狗啃了,你却死活不愿意承认,等待着狗把那块饼吐出来。
穆泽羲的脚步一顿,愣在原地,良久,才回答道:“许是想过的吧。可我想,三十年的时间,那丈夫应当也想过,妻子改嫁,有另一个人代替自己在乱世中照顾妻子吧。”
然而,楚嫱的语气却突然认真起来,“穆泽羲每个人的都有自己的坚持。妻子的坚持,丈夫的坚持。虽是乱世,但是这一份坚持,却支撑起了两个人的三十年。你我不是他们,无法理解他们的坚持也不足为奇,只是,我们却可以选择我们自己的坚持。“
“那你告诉我,你的坚持,是什么?”
穆泽羲接着楚嫱的话问了出来,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却也很难。
楚嫱低着头想了许久,却都没想出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只轻轻的道了声:“穆泽羲,方丈要等不及了。”
坚持什么?
既然是坚持,那就让时间给答案吧。
两人交叠的身影在蜿蜒的道路上,一直向前,似乎就要这么一直走到永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