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丝竹声中,冗长的祭祀祷祝终于结束,各人落座,准备开始期待已久的竞赛之事。纷乱之间,玄明已离了武场。雪晴然自忖去了怕反而要他费心照应,遂独自留下来。
不知为何,先入场比试的全是女子。走过铁索进得宫来的女子不在少数,王族那些郡主甚至长公主似乎也以此为荣,个个都愿意下场一展身手。雪晴然马马虎虎地看了一阵,大多还是王族的人赢了,但她们实在没什么了不得的赏赐可求,不过得人一阵喝彩,回头去礼官手里随便捡些彩头罢了。倒是宫外来的女孩若赢了,可以求得留在宫中给王族的女眷做侍卫。只是有时侍卫婢女的名额都已满了,就要和原来的侍卫再比。有两个女孩都求入亲王白书府上做郡主白采薇的女侍卫,那采薇郡主即刻让她们再比。
并没有什么赢了为自己求亲之类的惊人之举。
雪晴然一则不喜欢看人争斗,二则记挂着玄明,时不时就要走神。索性将头上毡帽压低过眉骨,不再看眼前一切,凝神去听远处动静。她听到极远处有人在议论着这一年的春赛,更远处有人抱怨不能来看,各种匆匆的脚步声……唯独听不到玄明的脚步。
又等了许久,时间已近晌午。她少不得四下张望,这一望,却见白夜正向着周焉王拱手说了句什么。得了他一点头,才起身离席。
她不无感慨地想,数日不见,他终于也有了变化。
身边传来喝彩之声,似乎比之前都大些。她定了定神,却见场中那得意不已的不是别人,正是奉悦。看众人的反应,显然本事不错。此前位居白夜之前的狭目少年开口道:“不愧是国后身边的侍卫,就是不一样。”
他的声音冷而亮,带着地下幽泉的颜色。
周焉后没有任何表情:“奉悦,朝王子夸奖你,还不赶紧跟他要赏。”
奉悦完全没有思量这句话在逻辑上有多么奇怪,当即高高兴兴地说:“国后,我早就想好了要什么,可是这会我要的东西,谁都赏不了。”
少年淡淡一笑,笑容极冷:“难道连我父王也赏不了么?”
奉悦说:“我要的那样东西现在不在这里。朝王子,要是我说出来,你能吩咐人帮我带来么?” щщщ¤ттkan¤¢〇
不等少年回答,忽然有个紫衣双鬟的姑娘跃入场中,看着奉悦笑得眉眼弯弯:“奉悦,你先跟我比试比试,若输了,莫再厚颜跟朝王子邀赏。”
奉悦自然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会输!我赢了怎么办?”
紫衣姑娘走向场边兵器架,取下一杆乌色长枪:“我叫苌楚,我哥哥
是朝王子身边禁卫苌奥。你若赢了我,让我哥哥去把你要的东西寻来。”
“好!”
两人立刻斗在一起。奉悦身法很好,但苌楚的枪使得又快又狠,始终将奉悦的弯刀远远挡开。
雪晴然玄术虽然还好,但身手实在不行,看了看也想不出奉悦要怎样才能赢过苌楚。正思量间,忽然觉得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猛一回头,不禁脱口道:“玄明--”
玄明对她一笑,轻微地一点头。雪晴然意识到自己好不谨慎,连忙偷眼看看,幸好这时奉悦终于败给了苌楚,所有人都在给苌楚叫好,没人注意这边。
奉悦的侍卫服腰间被长枪擦破,露出色泽娇艳的胭脂色里衣。雪晴然惊讶于在场谁也不觉得这个颜色有一点尴尬,连奉悦自己也只是气愤地瞪着苌楚怄气。
采薇郡主笑道:“苌楚赢了,你一向是不想给人做侍卫的了,你想要什么?”
苌楚转身朝着周焉王跪下,莞尔一笑:“苌楚想进礼王府服侍礼王,和礼王的妃妾做姐妹。”
雪晴然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
奉悦抢着说:“礼王府的女子哪个不是大美人,你有什么好--”
不等说完,苌楚已经含笑将长枪一挥。这一下气势极猛,奉悦躲闪不及,被长枪横扫出去,跌在场边挣扎不起。苌楚再一笑:“咱们周焉,可没有落败者说话的地方。”
“话虽如此,奉悦年纪比你小许多,能到这样,也该得赏。”
雪晴然本来心疼奉悦,听了这一句认为很有道理。望去时,是采薇郡主身边一个年轻人说的。那人和白夜年纪相仿,生得清清秀秀,目光比他身边的人都温和得多。
苌楚说:“秀王说的是。”
如此敷衍过,便去看着白礼等他表态。
白礼说:“我身边妃妾多,平日里闹些脾气受些闲气在所难免。你哥哥苌奥是阿朝王子身边第一勇士,我怕到时他会来杀了我。”
长楚笑道:“到时我自然保护礼王。”
白礼发出一声不易听出的冷笑,回身道:“胭脂,这姑娘要跟你们抢男人了,你怎么还在这坐着?”
他家二王妃生得妖媚冶艳,一头长发只用一串细丝金环牢牢高束在头顶,再无别的装饰。听得他说,当即撇嘴一笑:“好啊,四个人正好凑齐一桌麻将。”
白礼指着苌楚说:“这姑娘虽相貌平平,但是身材很好,笑得也好看。我若娶了她,一定夜夜春宵,再不去你院里。”
胭脂慵懒一笑,甩
了甩手站起身来,解下肩头披风,露出一套利落的谦粉色窄衣。那衣裳袖口下摆都镶着暗红丝带,与同色的腰带相映成趣,颜色鲜亮得很,因剪裁得贴身,更裹得身材极为惹眼。只是这么冷的天,胸口裸露的程度实在令人看了就牙齿打颤,而她还雪上加霜的将裙子开衩一直开到大腿,露出的除了高过膝盖的长筒软靴,少不得也有一段隐约可见的雪白肌肤。
在场所有女人都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羡慕嫉妒恨。雪晴然猛一回头,盯着玄明看了又看。玄明正凝神思索着什么,并没注意到胭脂,忽然被她这么盯着看,不禁有些糊涂。雪晴然见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心看着白礼的王妃,甚是欣慰,兀自回过头去了。
这时胭脂慢腾腾走到场中,取下了一对圆滚滚的立瓜大锤,用力拖在地上往前走。锤子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噪声,白礼啧了一声,抱怨道:“这东西又这么煞风景。好端端拿什么锤子!咸梅子吃多了闲得慌!”
他三王妃立时对着场中娇滴滴地喊道:“胭脂姐姐,王爷嫌弃你了,他算计着要把你的院子让给苌楚呢!”
胭脂回头道:“我这就把那小丫头砸成酱给你下酒。”
说罢突然扬起双锤,直朝着苌楚砸过去。
她那么纤细的腰肢,任谁也想不出那么沉重的大锤会被挥得如此轻松。苌楚一惊,忙举枪招架。才挡了三下,胭脂一旋身,锤子带着巨大的惯性砸在枪上。枪头立时崩断,苌楚也跟着被震出许远。才稳住脚,胭脂已到面前,一跃而起,双锤同时砸下。
苌楚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向后跃身躲闪,就要往高处坐席上逃走。不料刚一起身,胭脂又挡在她面前了。原来方才巨锤落下时她已顺势松了手,却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此时正双手举刀,对着苌楚当头劈下。
一声干脆舒爽的撕裂声,苌楚的紫衣从衣领到腰带全被划开。同时响起的是痛楚的惨叫。她丢下断枪,狼狈地颤抖着想将衣服拉拢到一起,却遮不住不断渗出的血。
胭脂不依不饶地将刀尖抵在她喉咙上,娇笑道:“怕什么,我可不是想把你开膛破肚。不过是觉得你穿紫色不好看罢了。”
说话间她的刀刃依然向下。苌楚紧紧咬住牙,硬撑着不发出更狼狈的声音。这时胭脂突然松手跳开。一条鞭子末梢抽在她方才的位置,在空气中发出一个微响。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慢慢走到胭脂和苌楚之间。他收起鞭子,先向胭脂一揖,声音沉得向拨不散的浓雾:“二王妃身手过人,苌奥请二王妃指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