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间或还有几声“乒乓”响,那是烟花上天后发出的声音。
今天, 是猪年的最后一天, 大年三十除夕夜, 中国人合家团聚的日子。现在才下午三点多, 人们已经在迫不及待地制造着过年的热闹气氛了。
姚远呆呆地站在窗前, 看着下面小区的路上。那里,有几个尽责的父亲,正带着自己的小孩, 或帮孩子点燃鞭炮然后捂住孩子的耳朵,或叮咛嘱咐孩子注意安全。
团团, 她现在是不是也在放鞭炮呢?这个小捣蛋鬼, 跟个假小子一样, 喜欢玩鞭炮。
有一次,学隔壁的男孩子, 将鞭炮罩在一个玻璃瓶下面再点燃,那声响俨如巨雷,碎了的玻璃屑四处横飞,呆愣片刻后,她却“咯咯咯”地笑起来。从那次起, 姚远从不让她玩鞭炮, 只是偶尔陪她玩玩那捏在手里长长的小礼花, 点着了, “啾”的一声蹿上天, 闪出几颗小星星,不见了。
现在, 自己不在她身边,爷爷奶奶没准招架不住她的要求,又如了她的意了吧。
那天晚上,余思箐上门示威后,姚远直至深夜才入睡。虽说心早已经碎成千万片,但再被扎刀依旧会很痛。
第二天打电话给许若妍,可惜她还没回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问她,她却说自己很好,没有什么事,然而姚远的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然,姚远更不敢将自己的近况告诉她。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姚远硬着头皮和肖子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接了放学的团团后,都在自己的新居呆到很晚才回去。回家,洗漱完毕就和团团进房关门睡觉。
姚远在尽量避免和肖子凯碰面,即使是错身而过时,也不太朝他看,自然也从没看到肖子凯看着她时的复杂眼神。
肖子凯这些天很少外出,完全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甚至好几次姚远回家时还看到满桌丰盛的菜肴等待着自己,她内心里不再有感动。给你无数刀,再付些医药费,姚远这个受害者实在感动不起来。
偶尔,肖子凯也会给姚远打打电话,但姚远看见他的号码都会直接掐掉。以前,肖子凯很少打电话给她,但她却不然,即使没什么事情每天也至少要给他打一个电话。肖子凯接起电话的第一句话总是会问:“干嘛?”为此姚远有一次还和他呕过气,表示以后就叫他“干嘛先生”了。可是生气归生气,她还是很喜欢打电话给他,不为别的,就为了听一听他的声音。现在,掐着电话,姚远觉得特别解气。
看着姚远从不接电话,肖子凯也发过短信过来,不外乎提醒她回家吃晚饭什么的,姚远从不回应,也当自己从来都没看到过。
一月二十二号期末考一过,剩下的工作是批改试卷,填写学生的成绩报告单,再去学校无需那么准时,而团团也放了寒假,于是姚远就带了女儿搬进了新居。
走的时候,姚远并没有跟肖子凯打招呼,她实在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在最后几天里,她早就象小猫搬家一样,慢慢地将自己和团团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搬进了新居。至于肖子凯有没有发现,她现在已经没有兴趣知道。
临走的时候,她把房门钥匙摆在了西餐桌上。被她一并摆在那儿的还有肖子凯买的摩托罗拉女式手机。
虽然说肖子凯弄坏了她的手机,赔偿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不想时刻带着一个总让人联想起他的东西,当然,团团是个例外。
记的看过这样一篇文章,说男女分手后,女人应该送男人一盏台灯,要求他摆在床头,这样,就会在这男人的生活中永远留下自己的印象,因为他只要一看到它就会想起你。现在,她,决不愿再留下个时刻提醒自己活的多么失败的东西在身边。
带着团团离开那个留下自己无数痛苦与快乐的房子后,姚远觉得自己的心态平和了很多。肖子凯打过电话来,姚远直接给了女儿。他是团团的爸爸,这种血脉相连的亲情绝不会因为自己和他的决裂而不存在,她也不能剥夺女儿的父爱。
既然给不了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只能尽可能地多给她一些爱,为此她将自己大半部分的时间都花到了陪伴女儿上。
团团也曾经好奇过,为什么自己和妈妈住到这儿来了,爸爸却没有来。姚远想到过要告诉她爸爸妈妈已经分开这样一个事实。但想想,这样一个事实对一个三周岁才过的孩子来说,或许是太高深了,也就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希望女儿可以慢慢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后来,团团不再问这个问题,但姚远可以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在肖子凯的一个电话后,团团一直猜测着爸爸出差回来时会给自己带什么玩具。
一切看起来都合乎自己的愿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从外面开门进屋时,房间里似乎还隐隐约约有一点点气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因此,当肖爸爸肖妈妈打她电话,说想让团团去他们那儿住一段时间时,姚远也就没有反对。
听得出,肖爸爸肖妈妈还不知道她和肖子凯分手这一事实,姚远也就没有向他们提及。不管肖爸爸肖妈妈多么喜欢自己,自己又多么喜欢他们,如果没和肖子凯扯上关系,他们这辈子本该是陌生人。所以,姚远认为,告知他们的义务理应由肖子凯来承担。
虽然,自己和他们以后可能不会有太多交集,但是,他们是团团的亲人,自己不能拒绝爷爷奶奶亲近自己心爱的孙女的合理要求。
婚后这几年,但凡过年,姚远总是和肖子凯团团一起回肖家过年,有一年甚至还带上了孤身一人的许若妍。乡下热闹,过年的气氛会热烈很多。
今年,姚远自然无法再去肖家过年。当然,她也不能回娘家过年。从十几年前开始,自己在那个家庭的身份就尴尬无比。客人?不是。家人?不像。只要有自己在,那气氛就怪怪的;只要自己一消失,那一家四口人就是和谐的一个整体了。说白了,自己就是一多余人。曾经,在很多个大年三十这样的团圆夜,姚远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
结婚后,姚远好享受那一家人和和美美、热热闹闹过年的气氛,现在,一切又都没有了。
一个人过年,也还是年不是?姚远努力让自己振作点。
wωω Tтkan C ○
用双面胶把对联贴到门上,这个当初还是团团选的,她喜欢这副立体对联下面那窝可爱的小老鼠。该贴“福”了,正着贴还是倒着贴?想想,还是倒着吧,虽然福气好像从来没落到自己身上,盼望一下总是好的,福倒,福到!
在窗户上贴上窗花,门框上挂上幸福结,阳台上吊上红灯笼,客厅里挂上一个大大的对鱼中国结,看着好像多了点,不要紧,这样看着热闹,心里觉得喜气。
折腾完了,再给自己做顿年夜饭。摆上桌了,很不错。有鱼,年年有余;有肉,顿顿富足;有青菜,健康常伴。再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一年红一年!
姚远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苦的;再夹起一筷青菜,还是苦的,使劲的咀嚼,咽下。喝了一口红酒,好苦!
“噼里啪啦”,窗外,鞭炮声烟花声大作,好些人已经吃完年夜饭了吧!姚远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臂弯里,趴在餐桌上,无声地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咕……咕……咕……”的震动声从茶几方向传来,擦干眼泪,抬头看去,那只前几天才开始服役的诺基亚手机正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引起主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