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回家后,母亲就告知全世界,一年都没出现过的祝宁馨终于都露脸了。以至于今早九点不到,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姐姐姐夫,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外甥等满座一堂。家里闹的就像煮沸了的开水一样,都快开炸了。
也不知道他们大家是不是说好的,全都闭口不谈,闭口不问我这一年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而是不停地问我孩子多少岁了,叫什么名字;问我现在在做什么,需不需要给我介绍工作并且劝我就在家里住下来。我把这些堆积起来的问题都一一做了答,对于那些想给我介绍工作和对象的人,我也都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我跟安辰的这段感情,仍旧像雾霾一样,笼罩住了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并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么轻易,说忘就能忘的,更何况现在,我还有了子轩。
等家里又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下我和爸妈的时候,老妈走进我的房间内。
“宁馨啊,妈有事跟你说。”我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坐到床边。
“昨晚我和你爸想了一宿。”妈停顿了一会儿下继续说道,“不如你把子轩给我们带吧。我们俩老还能照顾他一段时间,你还年轻……”我阻止了妈继续说下去,插嘴道:“别说了妈,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会放弃子轩的,他是我的命根,就像你们不想看到我过得不好一样。”
“况且,我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我有工作,赚的钱又能养活自己,我还差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过日子太累了。”妈一脸焦急的说。
“这不有你们为我分担着吗?”
“你怎么成天就那么不懂事呢?不这样也行,但是你得留下来。我不会看着你带我外孙去外面受苦的,你自己选。”妈愠怒地说。
见妈这样,我也带着怒气驳道:“你们别这么不可理喻,我两样都不会选的。”
“那你试试看。”妈说完就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我知道她的第一个提议根本就是瞎编的,她就是想逼我,逼我留在这座城市,逼我善待自己,不要这么苦了自己。他们不懂,自己独住,虽带些苦涩之味,但是也可以让自己苦中作乐呀。我躺在床上,纠结不已。
烈风吹得窗外的老树,都不惧怕自己那身老骨头,率性的跳起了劲舞。若是在青岛,现在的树应当都只剩下枝干了吧,那儿的秋冬分界明显,不似这儿,秋冬混杂,随意切换。我漫步在一直伴我长大的街道上,四处搜寻着有否适合我与子轩居住的房子,打心底说,我觉得我留在青海的机会不多了。昨天我的哥姐们都用委婉的语气责备了我的逃离,害他们担忧了。是啊,有时候生活真的不仅是属于你自己的,当你有家人,有孩子时,你就不能处处都只为自己着想,因为人始终不是一个个体,我们每个人,都藏有着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当大街小巷都在忙着贴春联时,我的爸妈却都在积极主动的抢着带子轩,我竟没有理由拒绝他们,也没有机会带着子轩回青岛去。
“宁馨啊,你记不记得你哥哥的那个同学啊?”妈一边抱着子轩一边问我。
“哪个啊?我哥那么多个同学。”我正在忙着填完今年的最后一首词。
“就那个啊,以前常来我们家的许靖,那个高高瘦瘦,很清秀的男孩子。”
“许靖?许靖?许靖!”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后,我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一张能跟它相匹配的脸了。
“我想起来了,就那个 在我们家过过年的那个嘛,怎么了吗?”
“你哥说他今年又要来我们家过年呢。”
“啊?不在他家过吗?”我看了眼时钟,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走进房内去看子轩。
“他去年跟他老婆离婚了,只有他自己跟个小孩。我也不懂,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哎。”我妈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许靖是个孤儿,前几年结婚的时候,还请了我家人一起去。可能是本着慈悲之心,我妈特别疼他。
“那你就多买点菜呗。”
“那当然啊,他那么懂事一孩子,又孝顺,又尽责……”然后就是无尽的夸赞,我知道妈跟哥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干脆抱起子轩就到客厅去溜达。
我成长的这个城市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这是一个移民城市,是个没有神呢本土居民,全靠外来人填充的城市。一到过年,这就是一座空城。空荡荡的街上挂着几个刻意的红灯笼,热闹之意荡然无存。
每年只有过年的这一个时刻,我才能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姐姐哥哥们都来拜年,大家又齐聚一堂了。许靖也来了,他比以往增添了许多成熟的魅力,穿着一套运动休闲服,还带着她可爱的女儿许夏露。
“好久不见啊,宁馨。”他跟我打招呼道。
“真的是好久不见啊。”我回道。
“听你哥说你现在是个填词人,笔名是钟灵?”这问题来得有些没逻辑,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只好回了个“嗯”。
“你填的词真的都很好,一字一句都能打动人。”
“哈哈,真的吗?谢谢夸奖啊。”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我哥连我的职业都透露了。
“你为什么要换笔名啊?之前填词不都直接用宁馨这个名吗?”这他居然也注意到了,我很是惊讶。
“额……”我一下就结巴了,“额……”
“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不好意思啊,没事没事,不用回答这问题了。”
事实上,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用肢体语言点了点头,以示回复。
我给美欣打了个电话,祝她新年快乐。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犹豫了一会儿,对她说:“很快。”我还是欺骗了她,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
“那好,回来告诉我哦,我在这边做好吃的等你们。”
愧疚感慢慢往上爬,盘绕在我的心尖。
“宁馨啊,去超市买些饮料来吧,我昨天忘记买了。买些可乐之类的给这些小崽子喝。”妈对着我喊道。
我还没张开嘴,许靖就抢着回:“阿姨,我去吧。”
“不用不用,你是客,让她去就好,你坐着。”
“别这样,这样我不好意思,下次都不敢来了。”
“那你们俩一起去,一起去吧。”妈刚说完我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不用那么多人去,我自己去就好了,买个饮料而已。”
“超市那么远,开车去方便些,让小靖送你去,快去快去,就要开饭了。”然后我们俩就被众人推出了大门。
大概是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氛围,许靖边走边开口道:“走吧,坐我车去快一些。”
“你知道在哪里吗?”我问他。
“你认得路吧?”
“嗯嗯。”
“那有你指路我不知道也没关系。”
我坐上车,朝他笑了一下。
“填词,要灵感的吧?”许靖两眼直视前方问道。
“嗯,什么都要灵感吧,当然,经历也不能少,大多数文学性的东西都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不过这工作很被动啊,灵感来袭的时候,不到一个钟就能填完一首,没灵感的时候,几天都想不出个头,遇见期限紧的时候真的很要命。”
“那也是很辛苦。”
“就没有工作是不辛苦的吧?”
“对,这话还是有道理的。你平时都几点休息?”
我认真想了下后回道:“比较晚吧,两三点是正常作息。。”
安辰一脸吃惊地问:“你那么经常熬夜吗?”
“以前是因为工作,现在生物钟好像习惯了,难得有空闲,能早点睡也睡不着。看看电影电视什么的。”
“别常熬夜,对身体不好。学着把生物钟调回来。”
“哈哈,这不一般都是女的对男的说吗?怎么我们调换角色了。”
“因为你不懂照顾自己啊
“谁说的,我不把自己照顾的那么好吗?”
“你都快瘦成柴了,哪里好了?”车子缓慢停下,“到了,下车吧。”
买完饮料后,我们又倒回车上。快到家楼下时,许靖突然叫了下我:“宁馨。”
“嗯?”我看着正在开车的他。
“我知道你爸妈你哥他们的想法,但我也知道,你一定也跟我一样,还没放下过去。一段能用婚姻能用孩子来束缚自己自由的感情,一定不是别人所想象的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忘记的。我们投入太多,失去太多,也获得了太多。不过我想,我们俩都是孤单的人,也是伤痕累累的人,有时候也需要跟有类似经历的人倾吐一下心声,这样心情会舒畅很多。即使我们无缘做情人,但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吧?我很欣赏你的,我失恋的时候,听的都是你写的歌。”
许靖总是这样,每次说的话,都让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我反复回想着他说的话,然后回道:“恩,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你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不憋在心里的,可以来找我。我感觉你比从前忧郁了很多。你放心,我会对你家人绝对保密的。”
“嗯嗯,有不开心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你说的啊,可别想着敷衍我。”
我点了点头,然后就下了车。 我一路走,一路就在心里想着,这一年来,我离开了安辰,不再联系铭钦和雪晴,不敢打扰享清福的师父,连美欣和家人,我都要想方设法去欺骗他们,我这是真的很久都没对谁吐露过心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