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雨国牡丹

第二天早上,当凌叶儿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宫中自己的床上。又是被他抱回来的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晚上穿的那套,完整无损。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也在。

凌叶儿自嘲地笑笑,他又不是她,怎么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这张面具还是她去“凤歌楼”时戴的那张,她进了宫以后就没有再换过,因为她戴着那个镯子,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上官遥总是认得她。

上官遥告诉她,这个镯子名叫“锁心”,是风国皇后的标记,世上只有一个女人能够打开它、戴上它,从此便再也摘不下来,除非那个女人死去。皇后吗?凌叶儿并不想,她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喜欢被束缚着,哪怕是这样耀眼的地位,哪怕是他温柔的束缚。

有时候她会想,上官遥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那个镯子,那个无法改变的命运。如果她不能戴上这个镯子,他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好,这样宠着她、纵容着她。如果能戴上镯子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他会不会……

凌叶儿摇了摇头,她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就算那个传说是真的,就算上官遥是真心的喜欢她,就算他对自己再好,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她一定要离开风国,离开上官遥。雨国才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父母、朋友,还有月哥哥。她不会离开月哥哥,这也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离花朝会还有四天,她只能在这里再待四天吗?她有些不舍得,不舍得这个本来她最最讨厌的皇宫,是因为这里有那个宠她的男人吗?

凌叶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总是在不停地想他。不能这样下去,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她要打败白桐,她要得到红琴,这才是她想做的事情,这才是她来风国的目的。

想到这些,她又给自己打了打气,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振作了起来。

她想起好长时间没有看见紫萝和阿忆,不知道他们在“凤歌楼”过的怎么样,既然她要离开风国了,在走之前总要去看看他们才放心,何况她还是“凤歌楼”的老板,总是要去看看生意的。

想到这里她出了房门,往宫外走去。

凌叶儿一个人慢慢地走出了宫门,可是,她总是觉得身边缺点什么,她站在门口想了想,转身快步回到宫里,拉走了正在开会的上官遥。

花朝会将近,风国的都城也是一派节日的气氛,人们在忙着准备过节,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她拉着上官遥到处走、到处看,她很好奇,因为雨国没有花朝会。

不过,凌叶儿最奇怪的是,路边有很多人在卖一盆盆的鲜花,这在原先她是没有看到过的,难道也是因为花朝会吗?

“上官遥,他们卖花做什么?”她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上官遥。

上官遥知道她不是风国人,笑着看了看她,解释道:“这是我们风国花朝会的习俗,风国的男子如果有中意的女子,可以在花朝会前送那女子一盆鲜花。如果那女子同意,就会在花朝会上将花戴在头上。男方见了,便知道女子已经同意,就会选个日子前去提亲。”

听他说完,凌叶儿扑哧一笑,“原来是相亲啊,不过确实是个好法子,总比当面说要委婉些,男方就算被拒绝,也不至于太尴尬。可是……,如果一个女子太受欢迎,收到很多盆花,那她怎么知道哪个是她中意的男子送的呢?”

上官遥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你放心,每盆花上都会有名字,不会弄错的。”

凌叶儿点点头,恍然。

“叶儿,你喜欢什么花儿?”上官遥突然开口问道。

他也要送她花儿吗?凌叶儿一怔,抬头正好对上上官遥的眼,她忙别开眼睛,看向别处,她很快就会离开,她不想再招惹他。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淡说道:“我喜欢牡丹。”

上官遥没有再说话,凌叶儿也没有再看他,两人一时沉默着朝“凤歌楼”走去。

来到“凤歌楼”,凌叶儿翻着金光闪闪的账本,满意地点了点头。自从紫萝来“凤歌楼”跳舞后,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收入额直线飚升。“物依稀为贵”,现在紫萝一个月只跳三次舞,每次都是场场爆满,甚至有人为了看紫萝跳舞,不惜去买黑市的高价票。

自从买了“凤歌楼”以后,凌叶儿就把生意都交给了阿忆负责,自己做股东,只负责收钱。反正阿忆是不要工钱的,凌叶儿也乐得剥削他。

见到紫萝和阿忆,凌叶儿朝紫萝扑了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两口,调笑道:“想死我了,美人。”

紫萝的脸色红了红。

阿忆的脸色青了青。

上官遥无奈笑了笑。

于是,凌叶儿拉着紫萝进了房间继续调戏。阿忆和上官遥一脸不快被拒门外。

走进紫萝的房间,凌叶儿一眼便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花儿,一盆栀子花,淡淡的白色,却香气沁人,很像现在的紫萝。

她一直都想问紫萝一个问题,想了很久的问题,离开这里之前,她很想知道紫萝的答案。否则,她会一直觉得愧疚。

她抬头看向紫萝,认真问道:“紫萝,你觉得快乐吗?即使你不能再恢复以前的容貌,即使以后你只能戴着面具生活。”

紫萝看着眼前这个她唯一的朋友,她知道在这点上凌叶儿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她是从漠西国与人私奔的紫萝,她的美貌太过的耀眼,如果她想和阿忆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她便不能让人知道她是紫萝,舞艺无双的漠西国第一美人。

紫萝转头看着桌上的那盆栀子花,点头,“是的,叶儿,我现在很快乐,阿忆并不在意,只要我们在一起。”

凌叶儿知道那盆花儿一定是阿忆送给她的,因为紫萝看着它的眼神是满满的温柔。

她觉得自己很欣慰,她知道紫萝说的是真心话,他们现在很幸福。只要她能跳舞,只要她能和阿忆在一起,容貌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又想起上次上官遥对她说的话,“女人的容貌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你什么时候愿意让我看你的脸,我便什么时候看。”

他也是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凌叶儿甩了甩头,她是来跟紫萝道别的,怎么又在想他?!

“紫萝,我要回家了。”凌叶儿淡淡说道。

紫萝转头看着她,带着担心,“那他会让你走吗?”

“不会!”

凌叶儿一直都知道上官遥不会放她走,他不给她解穴,她的门外总是有很多的暗卫,即使在宫里,她走到哪儿,那些暗卫就会跟到哪儿。她出宫时,除非身边跟着上官遥,否则那些暗卫也一定是一直跟着她。她知道上官遥怕她会逃走,他不会让她离开风国,即使他可以纵容她做很多的事情。

她走上去,抱住紫萝,“可是,紫萝,我一定要走。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和阿忆一定要幸福。”

紫萝的眼圈微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她们只认识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凌叶儿却比那些她认识了十几年的亲人更加关心自己、了解自己。她知道她和凌叶儿会是永远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凌叶儿放开她,伸手从桌上的花盆里摘了一朵栀子花,将它插在紫萝的发间。她一脸严肃地对紫萝说道:“紫萝,不要再等了,等成了黄脸婆,可就没人要了。”

紫萝被她逗笑,点了点头。

凌叶儿看着她,那张平凡的脸上的笑容竟比她发间的栀子更加的美丽。

告别了紫萝和阿忆,凌叶儿离开了“凤歌楼”。她没想到,上官遥并没有等她一起离开,而是自己先回宫中去了,她有些怅然若失,一个人无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

她看到街边有个卖首饰的店铺,走了进去,凌叶儿挑了挑,买了一个款式很简单的发簪,虽然不是很华丽,但却非常雅致,她让老板包了,放进怀里。没有付账,她便走出了铺子,她知道老板并不会追她,因为后面一定有人替她付钱。

凌叶儿苦笑了一下,她的后面跟着暗卫,在防止她逃跑这点上,上官遥从来没有疏忽过。如果他有天发现自己真的走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她不敢想像他暴怒的样子,不敢想象他伤心的样子。

想到这些,她觉得心中一痛,加快脚步回到了宫中。

她没有去找上官遥,她快速地爬上床,盖上了被子,她想快些睡着,这样就不用再去想这些头疼的问题。

三天了,上官遥没有再来找她,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许是在和他的文武大臣们开会,也许是在商讨国家大事。凌叶儿也没有去找过他,她也没有再出宫。

她只是在宫里一趟趟地走着、一天天地闲逛着,走过满园飘香的海棠树,走过那个打架的蚂蚁窝,走过那棵不甘心的大榆树,走过她跳舞时的大殿,走过……(作者:如有不明,请参照“幸福生活”一章。)

晚上,凌叶儿走累了,她回到了她的房间里,打开门时她看到了一盆牡丹。牡丹被放在她房里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她一眼便能看到,红红的牡丹花,娇妍无双的姿态。静静地被放在那里,等着她。

凌叶儿愣了一下,忘了进门。原来,他去给她找牡丹花了吗?就因为她的那句“我喜欢牡丹”,可是上官遥知道,她也知道,牡丹是雨国独有的花儿。在风国,牡丹是没有的,也不会生长。三天吗?上官遥去了雨国吗?从这里到雨国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他怎么可能……

她走了过去,花盆上插着一根竹签,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上官遥”。她伸手抚上那大大的花瓣。花儿有些衰败,也许是不适应长途的跋涉。凌叶儿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花儿浇了浇水,她觉得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抬手用手擦了擦她的眼睛,然后继续给牡丹浇水,水滴在牡丹红红的花瓣上,不知是水还是她的泪。

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上官遥,你可知道,牡丹只能自由自在生长在雨国的土壤里,即使把它束缚在美丽的花盆中,养育它的也只能是雨国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