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过后,文洪在预审大队实习刚满半年,分局政治处却忽然来了通知,要求文洪立刻前往刑警大队报到。
第二天一早,钟毓明开车将文洪送到了分局的单警宿舍。也许是便于工作、生活,这里与刑警大队办公楼仅有一墙之隔,文洪刚巧被安排在了一楼。安顿好了行李和书籍,钟毓明拍了拍文洪的肩膀,“到了新的环境,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家离这儿不远,你有空也去坐坐。”尽管两人仍在同一个公安分局工作,但想到以后不能每天见到钟队长了,文洪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他点了点头,目送着钟毓明开车转出了大门口,自己才向刑警大队走去。
刑警大队大队长高振邦今年三十刚出头,长得高大威猛,宽宽的国字脸上,剑眉浓密,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之前虽然与文洪见过几次面,但也没讲上几句话。文洪报到后,也就算正式成为刑警队里的一员了,高队长免不了又鼓励了他几句。
文洪被分到了刑警大队第三中队,他的搭档叫林广栋,市警校毕业,典型的南方人,也是个单身汉。二人个头相仿,长相一样的普通,只是林广栋的警龄比文洪早了一年。林广栋原来的搭档是一名老刑警,春节前后因病入院了。高振邦想到文洪已在预审大队实习了半年,剩下半年在刑警大队实习也是一样,于是通过分局政治处,把文洪给调了回来。
从高振邦办公室出来,林广栋马上陪着文洪去中队长姚强那里小坐了片刻。姚强是高振邦的同校师弟,长得矮矮胖胖,再加上天生的一副笑面,整个一个“弥勒佛”似的。等文洪从内勤那里领取了一些办公用品和一部传呼机,也就算正式进入工作岗位了。
刑警大队的工作可与预审大队截然不同。大队的五个中队中,一、二中队负责大要案;五中队负责经济案件;其他的刑事案件全压给了三、四中队。尽管两队的民警加起来不下六十人,但平均下来,每人手头上都保持着三、四起案件。分局对刑事案件的侦办实行年度量化考核,对接办和侦破的案件数量、执行拘留和逮捕的人数、其他刑事强制措施的人数等等都要进行排序,连续两年排在最尾的民警,不但选优评先无望,还将面临着调离刑警大队的危险。因此,除了每周一上午召开的中队例会和必要的政治、业务学习,其他时间队员们都在忙各自手头上的
案件,调查、提审、抓捕、出差……很少有机会能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上一会儿。
文洪与林广栋对手头上的五起案件进行了仔细地盘点:两起入室盗窃案、一起因打群架引起的故意伤害案、一起数额不大的诈骗案和一起船厂厂区内的抢劫案。除了盗窃案件,其他三起都有些眉目,其中故意伤害案件等到伤情鉴定出来就准备呈报逮捕了。文洪听了林广栋后续的侦查思路,感觉也没什么纰漏,只讲了一句“听师兄的”,两人近期的工作计划就算是敲定了。
这天下午,文洪和林广栋一起到船厂对抢劫案件调取证据。
这是一起比较简单的案件:元宵节的第二天,厂里的一名临时工在厂区内抢劫了携款去分厂的女会计。这人得手后还没等逃出船厂大门,就被保安和职工给擒获了,几千元的公款分文未少。现在两人已经拿到了厂内资金周转的计划表,这个案件也该呈报逮捕、移交给预审大队了。
正当林广栋、文洪拿了材料准备离开船厂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急骤的救护车警报声,与此同时,两人腰间的传呼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是队里的传呼。”两人异口同声。回复电话后,才知道正是他们所在的船厂,刚刚发生了一起人员坠落事件,中队长姚强要求他们马上去现场,与临江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先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场是一条停在船坞内正在进行大修的海船,文洪他们赶到时,外围已经被船厂保卫科的人隔离了起来。十几名工人聚在一辆救护车旁边,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坠落的人,有的说是触电了,有的说是不小心滑落了,还有人开始担心年度安全生产奖。两名医生跟着保卫科的人,一边摘口罩、手套,一边摇着头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林广栋上前表明身份后,医生告诉他,坠落的人可能因头部先着地,头骨碎裂,已经死亡,可以直接联系殡仪馆了。
经了解,死者沈某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当天下午正与工头唐宽一起在一条大修的海船机舱内进行焊工作业。三点多钟的时候,工友赵某因事去找他,进入船舱后抬头叫了一声沈某的名字,沈某应了一声后,随即便从十二米高的工作点直接坠落下来。赵某上前察看时,那小伙子已躺在铁板上一动不动了。唐宽见状,连忙从作业点跑了下来,对着沈某叫了几声不见回应,就和赵某一起到了保卫科报告。
“又是一起生产安全事故,让派出所的人后续处理一下,我们跟姚队说一声,回去吧。”林广栋对文洪说道。文洪却没有出声,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文洪才对林广栋说:“跟姚队讲一下,派局里的法医过来进行检查,让技术中队的人过来勘查一下现场,至于目击人员,让派出所作个笔录吧。”林广栋不置可否,他对文洪的提议感到奇怪:厂里的一起安全事故,让他们自己处理不就行了,值得我们这么大动干戈?文洪见林广栋没什么反应,笑着说:“行了,我去给姚队打电话。”说罢返回了厂区。
果然,姚强的想法与林广栋一样,他认为这一起安全事故,公安机关没有必要派技术人员做那么多工作。文洪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认为目前死者坠落的原因不明,现在厂里已经向公安机关报告,如果我们不把事情搞清楚,以后死者家属可能会向公安机关讨个说法,那时我们没有第一手资料,就很难解释清楚、让别人信服了。更何况,派法医等技术人员过来,也没有特别复杂的工作要做。
讲了大半天,姚强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他只觉得这个刚刚来到刑警队的新警,太过多事了!末了,他才勉强地说道:“好了,我把相关情况和你的建议向高队汇报一下,让他来定夺吧。”
挂了电话,林广栋对文洪说:“这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后面的工作还有派出所,姚队都让我们撤了,还管那么多干啥?”文洪正色地说:“这事可能跟你我没什么关系,但跟我们分局有关系,跟警察有关系。既然船厂已报给了分局,我们也到了现场,就应当把事情搞清楚、弄明白,这是对死者家属负责、对社会负责,也是对我们这个职业负责。”林广栋大瞪着双眼看着文洪,一直等到他把话说完了,才用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好高的觉悟,听得我有些触电的感觉——真麻呀!不过依我看局里恐怕是不会派人来了。”
“不忙,我们再等等看。”文洪却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连高振邦也觉得没必要派出技术人员,那么他还要向陆副局长报告,甚至于向杨局长直接报告。
出乎林广栋的预料,半个小时之后,分局的现场勘查车载着刑事技术人员到了现场。文洪又拉着林广栋配合他们搞完了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全部工作结束后,已是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