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吃惊,倒不是因为眼前许雪松酒馆这担子事,而是看那笔录上张总的身份资料,不正是九八年两起案件之一的当事人吗!这么多年没有找到他,原来他竟仍在海丰区,还开了间大餐厅。林广栋离开后,文洪不敢怠慢,想着高振邦可能与这张总有些嫌疑,便直接去了陆副局长的办公室进行汇报。
陆副局长自进入了公安机关工作后,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件事让他特别关注。其一是那起邬祥杀人案,这起案件性质恶劣、影响巨大,好在发案近十年后,凶犯已得到了应有的惩处,也算是彻底了解了。而另一件事就是执法检查时发现的那两起经济案件。仔细一推敲,不难看出警队内确实有人与犯罪分子存在着非同寻常的利害关系。这样的“祸害”就隐藏在警队里,不把他及早地挖出来,那就是一枚炸弹,谁知道以后会搞出什么大乱子来!只是这么多年来调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陆副局长如何不急?
现在,文洪把这张总的情况一说,陆副局长暗想:这真是太巧了,这么多年来分局怎么找都找不到他,谁想这家伙竟自己一头撞了进来。正好借着这起敲诈勒索的案子,对之前的事情也来个深挖。姚强作为主办民警,肯定和这案子有关,但除了他之外,陆副局长也怕之前分局收到的举报信内容属实,高振邦与这张总真的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关系。想到这里,陆副局长特意交代:这个案件由文洪接手调查,一切法律手续由文洪签字呈报,相关进展情况只向他直接汇报就可以了。
张总这种人,一向都是强势惯了的,从派出所出来之后,他还真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民警又来找他,而这一次居然是分局刑警大队的人,并直接亮出了拘留证。张总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妙,紧接着便担心起来:莫非自己在分局里的关系人已有不测?否则这刑警队来拘留自己,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给自己透露?
还真别说,张总自从公安机关调查他那起旧案开始,大大小小也与侦查人员进行过了多次的“较量”,对警察的审讯倒也摸出了一些门道。眼下,从民警的调查问话当中,张总终于揣摩出了一些端倪:公安机关以涉嫌敲诈勒索拘留自己只是个手段,要查九八年那起涉税案件才是真正的目的!他心里非常清楚,眼前这事是“拨出萝卜带出泥”,如果自己真的把之前那起旧案全盘托出了,这老账新账一起算,那才真叫断了自己的后路。加上之前对这起旧案已经和一
些人订立了攻守同盟,张总把心一横,便一口咬定之前的税案都是财务人员处理的,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手脚,之后公安机关为什么撤销了案件,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就在分局再次对他公司开展调查时,他手下的财务人员却突然携款逃走了,这样一来,他的公司也开不下去了,这才来了个关门大吉。张总还振振有词地向民警表示,自己一直都没有逃避调查,否则早就离开海丰区了。只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警察再来找他。这话的意思倒似反戈一击:我一直就住在海丰区,你们警察找不到我,那是你们无能!
张总进了拘留所,姚强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等到分局纪检部门又一次找到了姚强,说现在张总已经进了看守所里,需要向他了解一些具体情况时,姚强整个人都傻了。自己为了这张总的事,已经拿了一个处分,没想到事情还远没有结束,现在又找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并不清楚纪检部门对这起案件的情况真正了解多少,想找师兄高振邦商量商量已然来不及了。眼下,纪检的人肯定是问过了张总之后才来找自己谈话的,由此可见,这事情算是彻底地败露了,倘若再不老实交代,岂不是自寻死路?于是姚强便把与自己有关的问题,在纪检人员面前全部都老老实实地讲了出来。
陆副局长拿到姚强、张总的笔录一看,就知道这里还有诸多的疑点。姚强交待当初自己从队长高振邦那里拿了当事人的几千元钱,随后一切都是按照高振邦的吩咐去做的,立案之后刻意给张总留了些准备的时间,致使后来的调查终因证据不足而被撤销。而从张总的笔录中,却得不到印证。至于高振邦,却推说这一切都是姚强经办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三个人有三个人的说法,孰是孰非,哪能分辨得出来?
当纪检部门的人第二天再次找到姚强时,姚强却突然改了口。原来,在纪检人员找他谈过话后,姚强立即与高振邦取得了联系,没想到又被高振邦痛骂了一顿。姚强冷静下来一想,这才发觉自己又估计错了,事情远没有达到全盘败露的地步,现在完全是自己在吓唬自己。那张总绝对不会像自己这么蠢,真把事情全部都交待清楚。如此一来,自己之前所说的,也就没有任何的证据证实了,谁都不会听信他姚强的一面之词。如果再坚持下去,没准就成了诬告陷害高振邦了。不管怎么说,分局之前已经对自己作出了处分决定,现在还能怎么样?倒不如像几年前那样,自己先把事情背起来,师兄高振邦总不会坐视不理吧。如果事情真要是到了不可开交的时候,再把高振邦扯进来也不晚。
下定了决心,姚强这才改口说张总公司那主管财务的人
,其实是自己的一个亲戚。有了这层关系,他实在是不想让亲戚受那牢狱之灾,于是利用自己主办案件的有利条件,刻意放慢了调查的步子,使那名亲戚有了造假的时间,这才导致了案件最终被撤销。整个过程中,自己没有收过别人的钱,之前所讲的,其实只是想把责任推给队领导。也不知是不是碰巧,这第二次笔录,倒是与张总的供述有些相似。
尽管陆副局长对这旧案的调查结果仍有疑虑,可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查无实据了。看来这事情的真像到底如何,也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了。与此相似的另一起案件,因为没有找到当事人,尽管存在着诸多疑点,却也没有办法旧事重提。因为这两起案件,分局在九八年的时候已经对姚强作出了行政处分,可这次调查结果表明,姚强在侦办这起案件过程中,其行为的性质与之前有所不同。经过慎重考虑,分局研究决定,对姚强又作出了降级降职的处理,并且把他调离了刑警三中队。
姚强虽然是保住了饭碗,却被分局免了职,去派出所成了一名专区民警。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姚强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他有心再找分局理论,又怕事情真的搞清楚之后,自己就此被除了制服。思来想去,姚强还是忍气吞声地离了分局,满怀着一肚子的窝囊气,如期到派出所报到去了。
尽管之前有人举报、姚强也曾经进行指证,但因为张总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情,所以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高振邦,谁也搞不清楚队长高振邦究竟与这起旧案是不是有关。
许雪松这边,由于报警及时,很多人都明白是有人在故意找茬,酒馆的生意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张总那里,“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尽管没有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自己却在班房里猫了几天才出来。张总倒是吃了点苦、受了点罪,但事情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样——只要咬紧牙关不提那起旧案,一切都会过去的。等到张总终于挨到被释放出来,离了高墙铁门的那一瞬间,也不禁在心里是暗自庆幸。
张总自拘留所出来之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所干的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竟真和他当初意想的一样,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海丰区的人都知道了。就他这种品行,还有谁肯来帮衬?如此一来,张总手头的生意非但没有转机,反而是日渐萧条。强挨了几个月,眼见着本钱都已经搭进去了,张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又一次分金买市、关门大吉。要说之前关门,张总还有些底子在手上,可以寻找机会“重整旗鼓”,如今却是一穷二白、负债累累,再也没有那“东山再起”的能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