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卢氏后悔不迭,那边熙和堂里也是气氛凝滞,丫头仆妇都退出了内室,立在院子里守着,连廊下都不敢立人了。
“。。。。。。老大媳妇越来越糊涂了,即便是芫姐儿真个砸了针线房,打了几个下人又怎么样?私下里说说也就是了,哪里有为了下人出头,罚了主子的?
真是哪家子的规矩!亏得她也是大家子出身的!”老太太闭了闭眼,真是半点儿也不省心啊!
宫嬷嬷安抚了半天了,也略显疲惫,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再劝和一句:“许是这些日子太忙了,世子夫人心火大了的缘故!”
老太太冷声哼了哼,道:“心气大,火气才大!”
卢氏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公婆的脸色过日子,只不过她不是那爱拿捏媳妇的人,对儿媳妇、孙媳妇虽不说当亲闺女待,可许多事能放手的就放手了。
这个家早晚是孩子们的,她们这些老家伙,说好听了是宝,说难听也是讨人嫌的。若是能安顿晚年,她又何必做个讨人嫌的婆婆!
所以,她早早就把管家权交了出去,对卢氏慢慢安插人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这些年看下来,卢氏自以为媳妇熬成婆了,动作越来越大不说,脑子也越来越昏了。这在一般的世家来说也是常有的事,可对于国公府来说,格局就太小了些。
老太太平复了好半晌,才道:“我记得以前配过一副清心丸来着?如今可还有?”
宫嬷嬷忙道:“您早不吃那个了,不过方子还留着。”
“你寻出来,亲自给老大家的送去。就说我的话,让她好生去去火气,饮食也清淡些。若是还消不下去这股火,就往天龙寺去抄几卷心经好好静静心!我这个老太婆还没闭眼,容不得她这么胡闹!”
“还有,既然二房的两个丫头禁了足,大房的芷丫头也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学学规矩吧!”
***
皎月没事人一样回了安园,想想又觉得不对,便又把陈管事请来说话。
陈管事再次见到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少夫人不由多打量了两眼,才笑呵呵地拱手道:“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口气明显比前一次和煦了许多。
皎月对此并不放在心上,她做事有自己的标准,而不是为了迎合别人。
“今日请陈管事来是想打听些咱们二房的琐细,不知陈管事可方便告知?”皎月让人上了茶便开门见山地道。
您手上都拿着玉令了,还有啥不能告知的啊。
不过陈管事还是客气道:“夫人但有不解,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至于是不是‘言无不尽’那就另说了。
皎月荡了荡茶汤上的嫩芽,浅饮了一口才道:“我听说各房除了吃穿和基本用度,公中并不给主子们另外月钱,而是有各房自己处置日常用度?”
陈管事点点头,道:“这么说也没错。国公府各房子孙成亲之后都会分到一些产业,自己经营出息,而这部分产业除了老太太的嫁妆,多数来自公中。
因此可以说公中已经把这些用度以另一种形式给到了各房。至于各房如何经营使用,只要不违反朝廷律例,公中是不管的。”
换句话说,公中只管温饱,想获得更好的日子,那得看各房的本事。
皎月想到卫萱的话,不由问道:“咱们二房除了公中供给的用度,可还有单独的月例给?”
陈管事微微瞄了这位少夫人一眼,拔直了腰杆子道:“自然是有的。少爷姑娘们启蒙之前,每人每月二吊钱;启蒙之后到入学之前,每人每月另加一吊钱的笔墨费;
至于少爷们八岁入了学之后,改为每人每月三吊钱,外加三吊钱的笔墨费,而姑娘们则在十岁分了院子后,改为每人每月三吊钱,外加两吊的胭脂水粉钱。”
皎月心里盘算着,以风荷院来看,卫萱和卫芫都十一二岁的样子,每月能拿到五吊钱按说不少了,毕竟她们这个年纪能用什么胭脂水粉的?不过是白立个名目,只是。。。。。。
皎月决定不绕弯子了,便直言道:“陈总管也知道,我是小地方来的,京城里的花费如何我还不清楚,但每月五吊钱,在州府里也算得上富裕了,怎么感觉府里的姑娘们似乎不大够用?”
陈总管不禁摇头道:“若说够用自然也够用,若说不够用再有五吊也是不够用。一样的胭脂,这家的五十文,那家的一吊钱,怎么个花用法儿端看个人。
还有姑娘少爷们也有些人情往来,如何走人情也是其一,所以,这够与不够,还真不好说。”
皎月又听他说这月钱其实各房定得差不多,三房和四房还略少些,只不过正经嫡出的主子有爹娘贴补,而那些庶出的就看自己生母如何了,有的别说贴补了,还要从儿女身上往回找补呢!
此外,人情往来,交际应酬,打赏下人等等,一时手面上控制不住,或者被身边的人撺掇着哄了去的,总之,这些姑娘少爷们日子不好过的不在少数。
他们府里还算好的。很多高门大户四五代人挤在一个大宅子里,开销紧巴的不行,有的人家连姑娘们住的地方都分不出来,身上的针线更是都靠女人们自己做,美其名曰:好洁,不想沾了外人的手。
可以说,除了响亮的名头和气派的大门,剩下的不过都是壳子罢了。
所以,他们府上的月钱虽不算多,可绝对算不上少。凭这五吊钱能过成啥样,主要还看个人的本事。
不过二房略特殊了些,因为没有当家主事的夫人,将军又不常在府里,姑娘少爷们各处难免受些委屈也是确实的,他们是管事,也不好跟管家的夫人去争个什么。
“姑娘们渐大了,尤其是蓉姐儿都快及笄了,大将军过不久就要回北边不去,只怕二房还得少夫人多费心才是。”
皎月有些头大:“蓉姐儿快及笄了?”
陈管事肯定地点点头:“蓉姐儿冬月的生辰,今年虚十四岁了。”女孩子年满十五周岁及笄,此后就可以张罗定亲,十七八岁出阁很正常。
“这可真是。。。。。。”皎月原本还想甩手不干的,可给陈管事这么一说,她还真甩不得,总不能她这个长嫂不不干事,凡事去指望世子夫人和老太太吧。
***
皎月听陈管事说了半个来时辰二房的内务,多少明白了公公在认亲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把二房的管家权交给她的用意了。
公公不是没想过把二房的内务托付给卢氏,而是卢氏底下的一些人办事手段让卫翊并不放心。
他在外行军打仗不算缺钱,可也没多到让下人去肆意侵占贪没的程度,更关键的是,即便他睁一眼闭一眼,那些底下的人贪了钱也未必用心办事。这才是他不乐意的地方。
而他一旦托付出去,再想收回来就比较难了,搞不好还要影响兄弟感情,所以和幕僚们商量过后,卫翊决定宁愿孩子们苦一点也没把二房的管事权托付给大房。也因此,卢氏很有些不大满意。
所以,按眼下的情况看,只要公公卫翊没续弦,二房主事的就得皎月来,不然这种状况还将持续下去。
皎月正思索着,外面传了话进来:“西府的两位少夫人遣人来问,少夫人下去可有空,两位少夫人想来安园探望她。”
什么探望!不过是看热闹,打听消息罢了。皎月不耐烦地挥手道:“说我最近都没空,等安顿好了请她们过来说话。”
“。。。。。。西府的二老太太和五老太太都去了熙和堂说话,咱们在那边没人,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落英一边整理皎月让搬出来的两个箱子,一边说着得来的信儿。
“还能说什么?不外乎就是咱们打断了针线房的腿,伤了大房脸面的事呗,幸灾乐祸罢了。指不定想看老太太如何罚咱们呢。”皎月颇有些不屑,这些人真是闲得慌,有这功夫还不如做几样针线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太太真要是找她再说。皎月甩头不去理睬这些,倒是翻腾起箱子来:“金银锁片,小镯子什么的一样也没有?”
落英摇头道:“姑娘往前也没成亲,在者最近几年都不在家,自然也没备这些东西,一时倒是难寻。若是现用只得出去铺子里买了。”
皎月拎出一张虎皮来,道:“程家舅老爷送这个如何?”
落英不客气地一把扯了下来,道:“姑娘眼界也太大了,虎皮您这里不稀奇,送就送了,可您也得想想,上面还有两代的长辈不是?”你一出手就是虎皮,人家的礼还送不送了。
皎月只得在另一个箱子里翻了半天,找到一块个巴掌大的金星墨玉石来,乌黑油亮的石头中闪烁着点点金星,深沉中蕴含着奢华,材质本身又软硬适度,很适合刻章什么的。
皎月又顺手挑了一块被灵气浸润过的白玉,连同金星墨玉一起交给了白鹤去打磨。这类石头她有很多,都是她在云雾山挖灵石矿的时候得的副产品,算不得多稀奇,不过外头倒是没见过。
皎月又指着箱笼里的一堆皮毛道:“这些银鼠皮白搁着指不定哪天虫吃鼠咬了,去外头找个手艺不错的裁缝铺子,给二房的大小主子们做一身冬天穿的斗篷或袄子;还有这个,做条虎皮褥子给公公带去北边用,他们在军营到底更艰苦些。”
主仆几个正说话,豆蔻气喘吁吁跑来传话:“姑娘,灵大奶奶抱着庭哥儿来了!“
皎月微微蹙起眉头,这些人可真爱窜门子,也不管人家忙不忙的。
“搬下去吧,按我说的赶紧做起来,公公指不定哪天就走了,你们要快着些。”
看着落英几个把箱笼搬走,皎月重整了下衣衫,揉了揉脸颊,堆出个笑脸来,往前院迎了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