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这次分得比较彻底,不但各府分了,连府里的各房也分了。
大房和二房不说了,三房和四房也彻底分了出去。用老国公的话说,“你们兄弟以往多受父兄庇佑,如今也都是儿女成行的人了,是该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了。虽然出去后有的地方不如在府里,想来自己能当家做主也自在轻快些。”
虽然早在儿子们成亲的时候就分了一部分家产,但这次是彻底分家,老国公除了又给每个儿子一座宅子,三两处别院外,田庄、林地、铺子、奴仆、护卫,甚至库房里的家具摆设、仓里的粮食、银库里的现银等都分了。
这些东西早晚得分,秉承了卫家的传统,都在父母还在的时候就分好,免得将来老人不在了,兄弟们为了家产祸起萧墙之内。
这些东西,不但卫翊这个儿子有,连各房的小儿们也各自得了一些,都有管事的负责清点、核对后,登记造了册。
也是在这个时候,满府的奴仆大清点,国公府才发现不在册的奴仆竟然有四五十人之多。
卢氏是这么解释的:“这些人是二房先夫人的陪嫁,当初二弟妹是放了身契给他们的,也没要他们的身价银子,既然已经不是奴籍,也不算咱们府上的人,儿媳也不好使唤这些人。他们后来的婚丧嫁娶,生儿育女也与咱们府上没关系。
谁知这些人竟然瞒天过海,没有去官府消籍,也没离开府上,竟然就在二房那边呆了这么些年。。。。。。”
卢氏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这么多年管着府里,这事她不可能一点不知情,可到底不是自己这边的事,她才懒得替人干活呢。现在她已经是国公夫人了,谁还能找她后账不成?
认真说起来,除非二弟妹从棺材里爬出来自己处置这些陪嫁,不然谁出面都不大合适。她更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老太太微微掀开眼皮,看了卢氏一眼,道:“当初放人的时候可有别的什么人在场?”
卢氏能当管这么多年的家也不是个蠢人,当即精神地道:“当时二弟妹病重,二弟又在边关,二弟妹遣了身边的大丫头红菱请了儿媳前去,说这事的时候红菱和曾嬷嬷都在场的。”
“二弟妹去了以后,红菱和曾嬷嬷照顾了几年封哥兄妹,后来曾嬷嬷年纪大了,回了老家荣养,红菱也到了年龄外嫁了。”她说的理由算是过得去,但老太太如何不明白这里头也有她为了掌控二房清理人手的手笔?
只是那些陪嫁怎么却没处置呢?
见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卢氏赶紧又道:“那些人求了蓉姐要容留一阵子,既然不占府里的份额,二房又有地方给他们住,儿媳也不好多少什么。”
当年蓉姐还小,要说不知事被那些奴婢给懵了也是有的,但这些年蓉姐也大了,又学了几年管家,很不该再不懂事了。
老太太让人喊了蓉姐来。
蓉姐眉头一扬,却道:“咱们都分府分家了,该归谁的奴才归谁。他们的身契又没在我名下,我之前可怜他们伺候过我娘才舍些银钱,难不成因此就得管他们一辈子了?”
早些年他们贪恋府里和京城的荣华不想离开,又不想失去国公府的庇佑,留在府里再不济吃住不用操心,府里有喜事发赏钱连这条街上的花子都有一份,别说这些还住在府里的曾经的下人了。
府里在怎么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也还是有着许多意外头想不到的好处的,这些人尝到了甜头又怎么肯轻易地离开?
“小时候他们蒙我不懂事,等我大了,他们还以为我好骗就是他们不长眼了。打量我不知道呢,他们当中有人从我这里哭穷,转头就把得来的银钱拿去外头置办了产业。
虽然,这些所谓的产业我还不看在眼里,可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总不能不付代价不是?所以孙女想着,总有这么一天,连本带利一总清算了的。
既然今日要清算,孙女这就让人把欠条找出来。”
这下连卢氏都吃惊了,她是听下人说过这丫头被那些人讹了不少钱财,没想到她竟然还让人打欠条了的?!
当蓉姐的贴身丫头捧了一匣子‘欠条’来的时候,老太太也难得地抽了抽眼角,这些欠条除了早前的还有些理由,后来这些年的都是同一个格式,只填上不同的银钱数目,按上借钱人的手印就成了。
前后近十年,借钱之人有三十二人,统算下来竟有两千七百多吊钱!难怪蓉姐的月例钱都不够使呢。
连皎月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得不佩服一二,感情这丫头权当是在投资,难怪忍着自己没钱花也往出‘借’呢。
真是个有大毅力的!
国公府清理这些人连个浪花都没起就完事了。
蓉姐收回的‘产业’大多在京郊,除了田地、池塘藕地,几个乡下的铺子,城南也有两个小小的铺面。
原本暗地笑蓉姐傻的姐妹除了羡慕还是羡慕,蓉姐自己却发了愁。这些产业原先自然是有人‘替她照看’的,如今这些人拿着欠条灰溜溜地走了,只留下这些产业确实‘死物’了。
皎月和卫封眼下也很挠头,他们这次也分了好些东西,而原本安园里干活的都是雇佣府里的人手,因本次分家都解除了契约,如今也正缺人手呢。
而卫翊却说:“今年要是大旱,过不下去的人家不在少数,京郊的农户最先遭殃,倒时候有过不去人家挑几户签了就有了。眼下先凑合凑合吧。”
不说皎月他们,整个侯府要铺排开也有好几十的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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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自然是好日子,不但颖阳侯选在这一天搬进新府,三房和四房也在同一天离开了住了几十年的国公府,自立了门户。
阳春三月,原本应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只是今年却少有绿意。
从正月到三月十五,整个京城及周边十几个州县只下了两场零星小雨,神武帝不得不再一次虔心斋戒,亲自祈雨。
春雨贵如油,在人们焦急又期待的期盼中,春雨仍然没有如期降临。
尽管之前一直在说大旱的事,也做了许多准备,当四月里春耕,人们犁开土地,看到的只是一块块干结的土坷垃的时候,人们才真正意识到:五十年不遇的大旱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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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神武三十一年春,天下大旱。
“回来了?还顺当吧?”
卫封略显疲惫地回到府里,皎月一边手忙脚乱地应付两个淘气的宝宝,一边关心地询问道。
卫封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没什么事,有爹和两府的护卫呢。”
皎月瞟了他一眼,没事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卫封扯了嘴角勉强笑一笑,道:“路上看到许多拖儿带女,背井离乡的人,心情有些低迷。”
从四月开始旱情加剧,不说别处,整个京畿地区一片赤野,一滴雨也没下。
别说春耕,就连冬小麦都成片成片的黄了苗尖。
神武帝与司农等人紧急商议后,下令全国:优先力保冬麦的灌溉和人畜饮水,别的用水必须节约!
为了身体力行地节水,神武帝下令后宫,除了太后的用水不变,他和皇后及以下嫔妃都三天一沐浴,且沐浴用水不得超过一桶;至于嫔妃以下不够级别的美人之类的,更是好几天都没机会洗一次澡,宫女太监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上行下效,圣人都不洗澡了,诸皇子宗亲和大臣们自然也纷纷效仿也不洗澡,至少不能比圣人洗得勤快。
于是大热的天,整个朝堂上站的都是些糙汉子们,虽然金殿深广颇为凉快,但大家一身严装也不免捂得汗流浃背,各个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汗味。
尤其是武将对面的文臣们,大家都掩鼻闭气的,好在谁也不用嫌弃谁,自己也不比人家的气味好多少。
百姓里不乏精明人,他们眼瞧着形式不好便果断拖家带口地去往近水、多水的地方投亲靠友去,那些迟了一步的人到了五六月里也不得不出门去另寻活路了。
“能走的都悄悄走了,剩下的不是要上朝就是要当差的,连书院学堂都放长假了。”
卫家人也不例外,熬到了六月份,连国公府院子里的井都干了两口,剩下的几口井也眼瞧着水位越来越低,打上来的水也越来越浑浊,这么多人的府邸,如此下去也支撑不了多久。
老国公和妹夫沛国公等几个好友商量了一番,便决定拖家带口往云雾山那边去避一避了。
反正如今他们这些老家伙也不用正经上朝,卫翊也还在‘病休’,护送着一干老弱妇孺倒也安
全。
用老爷子的话说,“此时走正好,早了会被人说惜命,再晚真正逃荒的人就多了,到时候路上也不太平。”
卫封今天送了祖父和父亲等人出了京城,出京的驿道上见到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背着包袱,扶老携幼地背井离乡去避灾,才有些情绪低落。
“武安侯府和云州那边可去了?”皎月心思转了转,大体也能了解他的心情,便找了话题开解他。
话说老太太就这么两个亲生女儿,自然舍不得女儿和外孙、外孙女跟着受累,早早就让人去说,让女儿和外孙们跟着一起去云雾山下的别院去。
卫云女婿是守将离不开云州城,能有娘家人照应媳妇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大女儿所在的武安侯府颇为为难。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自然是不乐意在这个时候丢下丈夫,不过倒都希望家中的小孩子们能避一避,只是武安侯爷却一瞪眼,道:“避什么避?他们从小生在福窝里,平日里为了一点子穿戴吃食还有比个高低的,争来争去的,现在正好让他们也体会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艰难。”
他这么一说可好,除了吃奶的孩子和实在体弱不堪的,那些正在懂事的小子们都给留了下来‘体会生活艰难’了。
好在国公府平日里养孩子就不怎么娇惯着,老国公也没起这个心思要孩子们‘体会时艰’,让府里的女孩子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衣裳首饰少几件也还罢了,大热的天,真个三五天不能洗澡,她们可不敢出门了。
卫封道:“爹他们经过云州的时候会接上小姑姑和翰哥儿兄弟,大姑家的都除了璟哥才五岁,被祖母带在身边了,别的都留在京城了。”
皎月无意评价武安侯爷的做法,毕竟每家对孩子的培养有各自的方式,她看了看自握着爹爹手指正在努力卖萌的兄妹俩,没有哪个父母不心疼孩子的,但为了他们好,就是眼前这两只,早晚也得扔出去历练吃苦的。
卫封小心地从孩子们的小手里抽出手指,去简单洗漱了一番,他们仙府里不缺水,洗澡自然是不受限制的。当然,这种‘奢侈的行为’只在仙府里进行,侯府的后院也照样用水‘紧张’着呢。
他这里水渍刚还没擦干,外头就摇摇晃晃飞来一只传讯用的纸鹤,卫封又匆匆赶去了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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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以朝廷名义在坊市里发布了任务。”
卫封晚些时候再次回到家的时候跟皎月说道,“最近各州都有灾情上报,只是有一部分大臣觉得所报不实,朝廷打算委托人去往十八个州去调查旱情的真实情况。”
“这不实朝政么?怎么会发到坊市来?”皎月奇怪地问道。
卫封解释道:“走朝廷的渠道,十八个州全部统计下来,没有三五个月是不可能完成的,可这边又急于知道真实情况,所以委托给修士应该来说要更快捷。”
然后他又抛出一个消息,“听春溪公子说,圣人有打算请修士调运北边冰河之水救济京畿等旱情严重的地区,眼下已经暗地派遣修士前往塞北实地查看去了。”
不得不说,神武帝还是有些作为的,不管这事能不能成,总比天天盼着老天下雨要强些。
“春溪公子有没有说是究竟是哪些人?”
卫封遗憾地摇摇头,道:“可惜,圣人显然对他也不是没有防范,他竟然也不能打听到对方修士的真实来处。”
皎月哼了哼,这神武帝还真是戒备心够强的,自己的心腹副统领都不能完全信赖,看来要挖出他的秘密还得费些功夫了。
要不是宗门要求她和卫封不要轻举妄动,两人早就跑到皇宫去探查了。只是大师兄说,这事他们只上报了就好,既然事情发生在天一门的地界上,合该由天一门出手解决,不然,天一门何以在修真界立足?
云灵真人也传讯给她,让她不用插手,她和卫封毕竟是上级宗门的人,这里的事能不介入就不介入,实在需要的时候再请他们出手。
皎月也知道两人的修为还是低了些,真碰上筑基以上修为的也帮不上什么,不过好在两人手里的法宝够多,够高级,打不过还可以用法宝砸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头疼好些了,赶早补给大家欠的半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