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陆言裳现在每天忙于政务,又或者是因为他性子本来就清淡一点,所以,到了晚上,一般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只是吃吃喝喝,攒足了力气的轩缘鹤占上风。
在轩缘鹤死缠烂打,死皮赖脸的感染下,陆言裳的心结慢慢解开,逐渐释怀,在床事上,便顺其自然了。
不过,自从发生上次屋顶塌落那样的事件后,陆言裳便留了个心眼,也会尽量减少和轩缘鹤欢好的次数,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那次意外导致轩缘鹤腿上的伤势加重……
时间不知不觉得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陆言裳只是全身心得投入在政务和当下的生活当中,对于潋云初的死,他没有多想,也没有给自己多想的机会。
直到一个月后,朝廷的善后事宜忙完,恰好又收到了华山派为前任掌门举行丧宴的邀请函。
拿着灰白的请帖,陆言裳心里却并不觉得悲伤,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死亡有了新的感悟……
这天,下朝之后,轩缘鹤正在看书,见陆言裳在收拾包裹,便问他去干什么。
陆言裳没有回话,只是走过来,把那请帖递给了轩缘鹤。
轩缘鹤一看,也是陷入了沉默,末了,笑笑道:“听说,华山派选了新掌门,是大弟子沐清风。武林盟主的位置,大家本想让武玄掌门继任,不过,武掌门以年事已高为由婉拒了,各门派后来便又一致选了丐帮的赵帮主……我本也想随你一起去送他最后一程,不过,看我这腿脚这么不方便,还是不去为好。”
腿脚倒也确实是不方便,不过,鹤兄更多的,却还是想让自己和云初哥哥单独相处吧!
“那你好好呆在家里,我会快去快回。”
轩缘鹤虽然自己不去,却让九儿备了车马,离别之前,还百般吩咐他要怎样怎样小心得照顾陆言裳,不要让他着凉,也不要让他瘦了,否则,回来,定饶不了他。
九儿埋怨道:“知道了,知道了。老爷你现在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马车上路,往华山的方向驶去。
陆言裳现在身强体壮,又披着轩缘鹤亲自给他裹住的狐皮大氅,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偶然掀开车帘,看到窗外的枯叶,才忽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早上出发的时候,天还有些明亮,晚些时候,却变得灰蒙蒙的。
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变天了。
等到马车走到华山的时候,雪已经下了好几天。
第二天,入殓下葬的仪式还是如期举行。
尸体早就火化了,只留下一个冰凉的骨灰盒,由新任掌门抱着送走。
陆言裳久久得凝视着沐清风手里的那个黑匣子,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塞,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似乎是察觉到陆言裳的异样,坐在一旁的武玄对他道:“盟主的遗体刚运回来不久,就火化了。不过,那时候形势有些乱,华山派又群龙无首,便选了一个好一点的日子,让各大门派的人一起来为盟主送行。”
陆言裳听完,长久得沉默着,后来,点了点头,道:“嗯。”
入殓过后,便是丧宴。
各门派的客人纷纷入席。
陆言裳正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却被人邀请至一圆桌前坐下。
抬头一看,竟发现,这桌上坐着的,都是诸门派的掌门。有峨眉的慧忘师太,武当的武玄长老,丐帮的赵正天帮主,少林的觉悲大师。
起初也是这些人聚在一起,共同去商讨解决江南疫患的问题,一群热血正义的江湖大侠,唯独……缺了云初哥哥。
陆言裳抬眼扫了一圈,发现众人都以面带微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时,赵正天举起酒杯,起身,道:“陆大人,赵某代表武林感谢你为天下,为武林消灭魔头。”
陆言裳连忙也斟了酒,起身,笑着回敬这位新武林盟主。
接着,其他掌门也纷纷起身敬酒。
觉悲以茶代酒表示感谢,末了,竖起一掌道:“阿弥陀佛!以前老衲曾以为陆大人会成为武林之害,却没想到如今不仅解了中原战事之危,还避免了一场武林浩劫,实在是功德无量。”
陆言裳亦竖起一掌道:“大师过誉了!解除中原危机的是诸位掌门和武林正义之士。至于消灭魔头,也是无心之举,幸运之至,而且,得亏前武林盟主牺牲自己,制住魔头内力,才让在下有机可趁,这才有了现在的江湖安宁。”
慧忘叹口气道:“唉~宁华东屡次为害江湖,还让武林众人误会潋盟主……潋盟主年少英雄,侠肝义胆,为武林,舍身取义,可歌可泣、可悲可叹。”
陆言裳安慰道:“师太不必太过介怀,云初哥哥在天有灵,定也不愿见师太伤感。”
武玄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举起酒杯,将酒洒在地上道:“只愿潋盟主,一路好走!”
众人也都将酒洒在了地上。
为魔头所生,又为魔障所困,杀了魔头,也算是将功折罪。
兜兜转转,千头万绪,到最后竟也画成了一个圆圈。
陆言裳只觉得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变得轻了。
正思索间,一股腥味袭来,陆言裳胸口一阵翻滚,强压下去,连忙起身,说了句:“各位掌门,失陪一下……”说完,便捂着嘴,逃离了人群。
喧嚣的席间,菜香四溢,陆言裳却是丝毫闻不得这味道,离得远远的。
在树下吐了一阵,胸口的闷塞感才好转了些。本来胃口就不好,没吃什么东西,却是把刚才喝的酒都吐了出来。
“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陆言裳转头一看,武玄和蔼的脸出现在眼前。
陆言裳点点头,武玄道:“今天一见到公子,就觉得公子脸色不太好,让老夫为你把把脉如何?”
“那就有劳前辈了。”陆言裳说罢,伸出手去。
武玄把过脉,脸上露出更加和蔼的笑容,告知道:“公子这是又有喜了。”
“啊?”
武玄语气波澜不惊,陆言裳却是一听这话,只剩下瞪大眼睛,愣愣得看着武玄的份,只听他又道:“几个月前,武某给公子把脉,发现公子脉象柔软中空,虚弱无力,有枯竭之兆;可如今却大不一样,不但平稳和缓,而且强劲有力,胎儿也十分健康。”
听到这话,陆言裳却似乎丝毫开心不起来。
以前是什么都不懂,虽然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但怀了就怀了,生下来呗!即使不知道那是谁的种……
可是,自从自己决定读书取仕,入朝做官之后,对于性别的认知就已经很清醒,不再如从前那般懵懂模糊。而且,随着入世越深,便越多得受到世俗观念的牵绊和同化。也正是因为如此,男子之身的自己是有可能会授孕的意识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只想好好做官。
可是,这个孩子……
该死!怎么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陆言裳心中挣扎片刻,毅然转头对武玄道:“前辈,这个孩子,我不能要!可不可以,给我开一幅药?”
武玄面色沉静如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双手往身后一背,娓娓说道:“先前,边关危机,公子派人来通知老夫带着武林众人前去抗敌,众人也在这次战役中看到了武某不一般的领袖能力,便认定武某是当仁不让的武林盟主人选。唉~可是武某自觉年事已高,本就想着哪天辞去这武当掌门之位,以安享晚年呢!”说到此处,抬头看着天空,半晌后,幽幽得又开口,问道:“不知公子可信阴阳轮回,灵魂转世之说?”
突如其来的提问,陆言裳不明其意。
武玄释然一笑,道:“武某医术本就不精,只是平时消遣所学,以备不时之需,积善德,求善缘罢了……若是,公子要生产了,武某这方面有幸略知一二,倒是可以去公子府上叨扰数月……武某这就先告辞了!”说完,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前……”陆言裳的手伸出一半,又停了下来。
前辈这话再明显不过,可以助他保胎生产,而残害幼小生命的事情,还是找别人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