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考上了高中,并且还跟苏维盛同班,虽然他分数不够,可是他的养父苏长明在双溪乡还是有点能力的,所以他也上了高中。
第一次约会是在高一开学后不久。那天星期六,她没有回家,晚上在大姐家吃了晚饭,正准备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在学校门口被他拦住了。
他骑着自行车一个急刹闸挡住了她的去路。
“要死了!你吓我一跳!”她拍着胸脯道。
“我请你看电影。”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
“上车吧。”他拍拍后座。
她顺从地坐了上去。
是那种露天电影院,看完电影他要把她送回学校的宿舍,与学校的大门相隔一条大路的是一个打麦场 ,他骑着车子载着她走到场上停了下来。
“下来坐坐。”他说,一边扎好了车子,一边从一个草垛里拽出几把草铺在地上。
或许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没有坐在他铺好的麦草上,而是怯怯地坐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你坐那么远我们怎么讲话啊?”他站了起来,走到她旁边。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因为害怕,说不出一句话。
他笨拙地抱住了她。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因为激动和颤抖,接吻的过程中他们的牙齿碰撞了好几次。
施永芳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家里有二个姐姐,二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所以父母对她未免有些娇惯,长到十八岁,她就不知道什么叫烦恼。可是就在她上高三的那一年,母亲出事了。
在双溪中学上高中的施永芳根本就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星期六回家,母亲还象往常一样,在家里喂猪、喂鸡、忙忙碌碌。星期天晚上走的时候,母亲还给她炒好了菜,装在罐头瓶里。
“这一袋是新花生,你带给你大姐。”她母亲说。
“噢!”施永芳答应了一声,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
施永芳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下午,正在教室里复习知识要点,大姐忽然来了。
“小五,把书包收拾收拾,跟我回家。”她的小名叫小五。大姐只说了这一句就匆匆的走出教室。施永芳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分外凝重。
赶紧收拾书包跟了出来。
从双溪乡到豆沙乡不过二十多里,她和大姐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大姐跟她说,妈病了,想你了,让你回去一趟。
她“哦!”了一声,心里不安起来,大姐,你这个时候让我回家,是不是妈病得很重?
不是,妈没有病得很重。大姐说。
那为什么让我现在回家?一定是妈病得很重。施永芳还是很怀疑,高三是关键的一年,一般没什么大事,大姐不会让她回家的,何况她才刚从家里回来两天?
快点走吧,瞎问什么呢?到家不就知道了吗?施永芬没有否认,她是在一步一步的告诉她,怕她回家知道实情后太突然,一下子接受不了。
施永芳心头的阴云越来越重,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车速,到了最后,几乎是疯狂的了。
进了大门她看到了二叔和三叔蹲在院子抽烟,而她爸,蹲在墙角抱着头。
把车子往地上一扔,顾不上跟二叔和三叔打招乎,她直接冲进了屋里。母亲躺在里间屋里的大床上,面如白纸,满屋都是农药味。大姐、四姐、二婶、三婶、大姑、小姑围着一屋子的人。
她的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旁边有个人抚住了她。然后把她小心翼翼的搀到床前。
“妈。”她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的母亲。
“小…五…”母亲虚弱的回应打消了她的怀疑。她轻轻拿起她的手,好象那只手是纸糊的。“妈。”她又叫了一声。
母亲没有回应,过了好久才微弱的说出三个字,施永芳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听到她说的是“好…好…考”说完她忽然急促的喘息起来。然后一把攥紧了她。“妈!妈!”她听到自已的声音凄厉无比。接着她又听到她大姑说:“快给穿衣服。”然后她从母亲床头的箱子上拿过来一套寿衣。
这套寿衣施永芳进门就看见了,但她只看到一堆刺眼的衣服,并没有意识到它是什么,直到现在大姑拿起它要给母亲穿在身上她才意识到那是母亲的寿衣。
她抱着母亲死不放手,她大姑说,把她拉出去。家乡风俗,必须在人咽气之前把衣服给穿好,否则,到了阴间就得不到。所以她大姑要叫人把她拉出去,因为她死死的抱住母亲,大家没法给母亲穿衣服。
过来两个人把她拽了出去,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哭,“让我看我妈,让我看我妈!”
然后她看到二婶三婶和大姑小姑给她母亲穿上了寿衣。
里面的哭闹惊动了外面,二叔探头进来,大姑说,“摆灵堂。”
二叔便出去叫人搬走了沙发,茶几,放了一张预先备好的小床在堂屋的中央,母亲被抬到了这张床上。
她们兄妹七人围在母亲的床前,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施永芳的心都痛得木了,现在她倒不知道哭了。只听到大姐二姐小妹声撕力竭的嚎哭,大哥惊天动地的痛哭。
长到十八岁,她从没离开过母亲半步,一直都活在她的呵护之下,从没想到过有一天母亲会离开她,她这样突然离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施永芳怎么也承受不了。
母亲是喝药死的,父亲有了钱之后勾引了乡里的小寡妇,母亲知道后一气之下喝了一瓶甲铵磷。
母亲去世后,家里一下子空了大半个,她和弟弟很不适应。
她们家是五间平房,八米包外,是那个时候农村里最好的房子了。哥哥姐姐们结婚了以后都搬了出去,以前她一间,弟弟施永强一间。然后她父母住三间,一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一间是仓库,放一些杂物。
弟弟上初二,母亲去世后家里没有人管家,她又因为悲伤过度,神情恍惚办了休学。
给母亲烧五七纸的那天早上天很冷,大姑说,如果那天早上,他们去的早的话,就能看到母亲。在天边刚出现一点鱼肚白的时候,如果你看到雾蒙蒙的地方有一个人影,那就是你妈妈站在望乡台上看着自已的儿女。
那天早上大哥大姐、二姐、三姐他们都忙着将母亲的衣服烧给她,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东方,可是直到红彤彤的太阳出来照亮整个大地,她也没有看到人影。
回来后坐在车上她一直都在干呕,她以为是晕车的缘故,没想到过了几天,她一直想吐的症状还没有消失,去医院做了检查后医生告诉她,你怀孕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她和苏维盛约会的次数多了,苏维盛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最后一次也是在窑连山下的梨园里,她和苏维盛偷食了禁果。
从豆沙乡医院出来,施永芳走进了一家小商店,她用店里的电话给苏维盛打了电话,告诉他,她怀孕了。苏维盛让她在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双溪中学对面的打麦场东头的小桥上等着他。她骑上车子又来到双溪乡,在小桥上等了两个多小时,苏维盛没有来,他的母亲和哥哥倒是来了。
打麦场和公路相连的地方是一个小桥,她站在桥上,远远地望见公路上走过来两个人,她认得其中一个是苏维盛的哥哥苏维龙,苏维龙比他们高两届,学习好,家世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又是苏维盛的哥哥,所以施永芳认得他。
“姑娘,你是等苏维盛的吧?”苏维龙说。
她点了点头。
“苏维盛不来了。”
“为什么?”
苏维龙咬了咬牙,艰难地说:“姑娘,你怀孕了,已经六个月了,是吗?”
施永芳那天穿着一件下摆偏大的格子外套,一条黑色小脚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她听到苏维龙说她怀孕的话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已的隆起的腹部。
“坦白跟你说吧,这位是我母亲,我们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苏维龙继续道:“你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因为月份太大,不能做人流,我们打算带你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生下孩子,然后再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
“不,我要找苏维盛。”施永芳仍紧紧地捂着肚子,因为苏维盛没有来,她又失望又难过。
“维盛他做了逃兵,他去了上海。”苏维龙的母亲走上前 ,同情地说,“相信我,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勉强,但是,你的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万一你的家人知道了,你的亲戚同学朋友知道了,你想怎么办?”苏维龙又道。
最后她同意了他们的处理方案。他们把她带到了与海龙相邻的另一个城市五通市乡下生下了孩子,又给了她一笔钱,解决了这件事。
从五通市回来,夏天快结束了。她忽然发现,父亲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父亲到青州揽活,说一个月之后回来,现在都两个月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打电话给大姐,大姐说,爸在灌南出了车祸,现在在市里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