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要你乖乖地,让我折磨



日已西垂,薄雾冥冥地笼罩着整个人世间。

病床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连浓艳的余晖也不能再她的脸上增添一丝丝的柔和。

黑浓的长睫则紧紧地闭着,那样绝望灰败的神色,仿若……不愿再醒来。

永远不愿再醒来。

周彦召用力握紧拐杖的把手,站起来,走到窗前,刚想抽根烟,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谭惜,又把烟掐了,丢进垃圾桶里。

“她怎么样?”他静静地问着房间里的另一个男人。

男人很年轻,甚至比周彦召更年轻些,但他的面容却并不轻浮,也没有为人医者所固有的那份冷漠。

若要说第一眼看到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那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宁静,如一面澄澈湖水般的淡定宁静。接下来是他的笑容,温暖而醇厚,好像是一坛母亲酿的酒,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燃起了对生命的热爱。

至于他的容貌,俊秀儒雅,即便是和周彦召这样的人并肩站着,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他叫易凡,是周彦召特意从加拿大请来的华裔脑科专家,也是这个世界上,周彦召唯一信得过的人。

易凡安抚地抚摸了一下床上女人的额头,轻声说:“烧已经退了。她是伤心过度,伴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状。应该问题不大,等她醒了,我开一些安定情绪的药,就没事了。最重要的是,得有人开解她,给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否则,她如果执意想不开,就算是醒过来,也不会愿意配合治疗的。”

“那么林斐扬呢?”周彦召望向暮色中的花园,“确定是脑死亡了吗?”

易凡站起来,走到周彦召身边,跟他并肩而立:“国内对于脑死亡的界定还不够成熟准确,刚才护士小张说,谭小姐走了以后,林先生的身体机能似乎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从专业的角度上来讲,这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脑死亡。”

“还有救吗?”周彦召突然打断他。

易凡平静而客观地诉说着:“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不可逆转的。但医学史上并不缺乏奇迹。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有的脑死亡患者超过12个小时仍能复活。以林先生现在的情况来看,由脑死亡转向植物人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苏醒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

“救活他,”周彦召的语气始终淡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无论任何代价,救活他。”

“当然,我会尽我所能,”易凡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又背过身来,靠在窗棂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的那个女人,“只是,你是希望我救醒他?还是希望——我只是救活他?”

周彦召并没有回答。

易凡也没有再问,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

再次走到病床边,他静静地望着床上的女人,望着那张美得张扬的脸:“她很漂亮。”

漂亮的女人他见过不少。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又不能用漂亮来形容。

因为她的美是外放而尖锐的,她的美,也是孤独而寂寞的。犹如她的内心。

周彦召依旧没有回答,易凡也不再多话,他回头,笑如清风:“过段时间,母亲会回国来看你。离开中国这么多年,她心里始终放不下的那个人,就只有你。”

周彦召点点头,向来清淡的眸光里竟也衍射出一抹落寞的神色:“来的时候通知我,我也很久没见过轻姨了。”

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般,易凡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刚想说什么。

身后,门却被人推开了。

逆光的门扉处,一个女人走进来。

女人抱着一束怒放的百合花,透明的露水从雪白的花瓣上扑簌簌滚落。

那个女人的皮肤也很白皙,白皙得如同一朵百合花。

她那么美。

只是,这样的颜色,这样的美丽,却是凄厉的。

异常的苍白,仿佛是不该浸透在阳光下的,仿佛是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滋长出来的。

这样神秘而冰冷的美。

久久地望着她,易凡不禁微微一怔。

这时,阿兰从后面跟过来,紧张而愤怒地扯了扯身侧女人的衣角:“宁染姐,他又来了。”

宁染朝屋里斜斜地一瞥,走过来把百合插进病床旁的玻璃瓶中,不咸不淡地开口:“曾小姐让我转告您,您的父亲急着要见您。”

“走吧。”周彦召看了一眼易凡,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Wωω•ttκǎ n•C〇

易凡却在路过宁染身边时,稍稍停顿了一下:“你叫宁染?”

宁染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然后径直走向房间里。她笑的时候,余晖就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艳色。

哀凉、决绝、清傲、沧桑,全都这一瞬的回眸中。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最后回头向屋里望了一眼,易凡稍稍蹙眉,似乎有什么尖锐却温和的东西在他心里扎了根。

宁染并不知他所想,坐下的时刻,她侧头对阿兰说:“等谭惜醒了,别告诉她周彦召来过。”

“为什么?”阿兰不解地看住她。

宁染静静地望着床上的女人,目光变得晦涩幽深:“为她好。”

……

谭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阿兰正躺在旁边的病床打盹,有护士进来,替她换了新的点滴。

等夜色更深的时候,宁染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了三份夜宵。把阿兰叫醒吩咐她先去外面吃之后,宁染坐下来,把夜宵放在床头柜上,对谭惜说:“我知道你吃不下。我把它放这儿,吃不吃你决定。”

没想到,此时此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居然不是妈妈,也不是知了,而是眼前这个泛泛之交的女人。

谭惜垂下睫毛,眼中一片灰败之色:“听说救我下天台的人,是你。为什么救我?”

“你不该死。”

宁染看着她,声音平静却稳定:“林斐扬的脑死亡,是误诊。你见过他之后,他就恢复了自主呼吸,虽然离苏醒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是至少,他还活着。你难道希望有一天,等他醒了却找不到你?他难道希望拼死救下的你,这样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

谭惜的泪坠了下来,不是流,是一颗颗无比沉重的下坠。

半晌过后。

抬手擦掉脸颊的泪,她哑着声音说;“我没有想到,落到今天这份田地。跑过来帮我的人,竟然是你。”

是的,她确实没有想到。

在以吻封缄的那段时间,她曾经费尽心机地笼络宁染,可宁染始终都对她冷冰冰的、不为所动。她也曾给过另一个人最真诚实在的恩惠,可那个人却直到现在,都不曾露面。

大难临头各自飞。

难道不止夫妻是如此,连朋友也是如此吗?

谭惜低眸,凄楚而讥讽地笑了笑,世间冷暖,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宁染蹙了蹙眉,说:“我不该找萧文昊求情,让他帮你逃走。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不怪你。”谭惜低低喃了一声,闭上眼,泪水却更加汹涌地流出来,根本挡也挡不住。

是啊,这不怪她。

这是他们的命,他们无法解脱也无法逃离的命。

“最重要的是,得有人开

解她。”

耳中忽然回荡起方才那人的话,宁染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女人,叹了口气,仿佛是在看着曾经的自己。

良久良久,她忽然开口:“想不想听个故事?也许听完了之后,你会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难。”

谭惜果然抬起眼睫,乌黑而空洞的双眼静静地瞅着她。

宁染于是说:“你大概已经猜出我和萧文昊的关系了吧?”

谭惜回想一下,点点头。

“我曾经是他的女人。”

宁染安静地说:“在那之前,我有过一段特别颓废绝望的日子。2年前,因为一次飞机失事,我一家老小,全部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而我,因为要准备一个舞蹈比赛没有跟他们一起去旅行,却侥幸活了下来。可那个时候,我倒宁愿自己跟他们一起死了。”

“过去整整20年,我是天之骄女,活得无忧无虑。我只想把舞蹈学好,考上一流名校,去世界各地演出,成为全中国最优秀的舞蹈家。可惜命运却砸给我一记重弹。那段时间,我得了抑郁症,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总是想死,试过各种办法,割腕、喝农药、找车撞,全都失败了。我才知道,原来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后勉强活了下来,却不敢面对那座生我养我的城市,不敢面对那个没有生息的家。我决定逃跑,背上包,挤上火车,火车停了就下来,开始漫无目的地漂泊。走得累了,就休息几天,没有钱了,就去当地找个酒吧跳舞赚钱。”

谭惜看向她,原本麻木的神色里有了一丝忧切。

“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变成一颗化石。直到有天,我从酒吧里跳舞出来,有几个男人突然把我拖进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宁染闭了闭眼:“他们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按在地上,轮流趴在我身上,无论我怎么求饶,怎么哭喊,都不肯罢手。等他们终于结束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片垃圾上,我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心如死灰。”

心脏忽然间一涩,谭惜惊恸地望着宁染。

她的脸上并没有泪水,也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反而还在微笑,平淡如水般震撼人心的微笑:“我默默躺了一夜,身体痛得忘记了思考,身边连一件完整得可以蔽体的衣服都没有。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躲了起来,不敢面对路人的目光,忍着痛又挨到晚上。我走到一座大桥上,我想,反正这世上我是孤身一个人,没什么好牵挂的,也没有人会牵挂我。我跨过栏杆就想跳下去。这时候一辆车却停下来,一个男人跑过来死命地抱住了我。他把我带回家,悉心照顾我,给我请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保姆,最好的厨师,还有最好的司机。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东西,只有把自己的身体给他。努力,学着像一个正常女人那样,去照顾他,为他下厨,陪他喝酒,跟他做爱。再后来,我发现他的身边不止我一个女人。”

“闻着他身上别人的味道,我好像又活过来了。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有血有肉会心痛的自己。”

忍不住睫毛微微颤了颤,宁染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谭惜:“所以我离开了他,继续流浪,来到海滨,来到以吻封缄。”

谭惜怔然,几乎不能言语。

过了好半晌,她才艰难地问出一句话:“那个男人就是萧文昊,对不对?”

“没错。”

谭惜垂眸,很想尽力克制住同情的情绪:“可他现在又找到你了。”

宁染摇摇头,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他没有找我,我们只是恰巧遇到了。”

谭惜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他?”

“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宁染弯了弯唇角,笑容轻蔑而哀凉,“我早就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我不想终有一天,你会变成我这样。”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谭惜从被子里伸出手,覆在宁染的上面,想让自己掌心的暖,覆住她心里的寒。

宁染也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一字字专注而认真地说:“谭惜,你的人生,还有翻盘的机会。而我已经没有可能了。我对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很自私地,想看到自己曾经的希望和梦想,能在你身上有个延续。你不该是这个结局。”

心口蓦然间一颤,谭惜抬眸,深深地望着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周宅。

书房里,周彦召静立在一旁,恭谨地对自己的父亲说:“您找我?”

周晋诺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信手从堆叠如山的文件中取出一份,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易凡来了?”

周彦召微垂着眼睫,淡淡说:“您已经知道了。”

周晋诺这才抬眸瞄了他一眼:“海滨城里,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事?”

言外之意,易凡为何而来,他也一定都知道了……

微抿着薄唇,周彦召把目光落在父亲手中的文件上,并没有说话。

那个文件,不像是公司的项目书或者合同书,倒像是某个女孩子的档案。

“那么,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匆匆翻完后,周晋诺把手里的档案搁置一旁,又取出一叠类似的,打开了,“那个叫做谭惜的女孩。”

周彦召微微蹙眉:“挺好。”

慢慢吸一口气,周晋诺突然把档案放在桌子上,抬眼并不友善地盯视着自己的儿子:“虽然不喜欢你沉闷的性子,但我也一直都认为,你是个稳重的人。而现在,你居然为了一个陪酒女,在街头搞出这么大的事端!”

他说着,随手把旁边的一张报纸扔到周彦召的身上:“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海滨城的人,都在议论你,议论你为了一个情妇而不择手段、甚至说你为虎作伥!”

虽然只匆匆瞥了一眼,但周彦召不用看也猜得到,报纸上是怎样夸大其词地渲染那天傍晚的车祸。

蓄意谋杀。强占民女。自恃背景。无法无天。这些词统统都会用到他的身上。

至于这份报纸,为什么敢这么做?是谁在背后捣鬼……

周彦召抬起眼睫,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您也认为是我做的手脚。”

“我也是过来人,你想骗过我,还欠些火候。”

周晋诺冷哼了一声,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我已经对海滨所有的娱乐会所都发了话,不准她再出现。”

“你最好也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什么人该有交集,什么人不该有。”

“是。”而周彦召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他这样,就像拳头打进了棉花里,周晋诺发不出火来,心中的郁结反而更深。

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脾性的儿子?和他根本半点都不像。

“我听说沈家的千金疯了,”在心中默默叹一口气,周晋诺将目光别处,语气到底也和缓了,“你们的婚事大概是彻底没指望了。只是,你已经二十六了,什么是你该娶的女人,什么人不该娶。你懂吗?”

周彦召的语声轻若窗外的雨丝:“对自己有用的女人,该娶。对自己没用的女人,非但不能娶,最好,连碰也不要碰。”

“你倒是比我年轻时要明白得多,”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周晋诺沉吟起来,“沈卿卿是不能娶了,她变成那样也实在配不上我们家。”

他说着,又重新翻起那份档案,一张

张面目娟秀的脸也就跃然纸上:“不过,也不打紧,有那么多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多选选,总能选出好的来。这次你宁姨来,也有给我介绍过几位,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有机会,你挨个去看看。”

周彦召并没有马上回答,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若有所思的说:“宁姨也是您这么选出来的吧?”

听出他意有所指,周晋诺语带不快地问:“你想说什么?”

“这一辈子,您利用得最多的人就是她,如果没有她,没有萧氏,就没有今天的远夏和今日的您。可是利用您最多的人,偏偏也是她。直到现在,您心中最忌惮的还是萧氏,还是宁姨。”

周彦召的声音是淡然的,却不知怎么,带着疏离的清冷,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这样的婚姻,真的就可靠吗?”

“你说完了?”周晋诺的面色沉下来,他微微眯起眼,审视般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只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陌生。

血浓于水。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总是淡如水?

目光如水般宁静,周彦召优雅地颔首:“您若是不喜欢。那就算说完了。”

心中隐隐有一丝怒气,和根本无法抑制的烦躁。周晋诺霍然站起来:“明天起,文昊正式进入远夏董事会。你手上的事情,暂时都交给他。”

“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周彦召对着他的背影说。

周晋诺回过头来,把桌子上的档案一股脑地摔进他的怀里:“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从这些名单里,选出你的老婆!”

怒气在胸腔里激荡着,周晋诺指着他,字字顿足:“你记住,什么时候想通了自己的人生问题,什么时候远夏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

一路走进自己的房间,又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黑暗中,周晋诺只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墨盘,一点点的压过来,将最污浊、也是最纯粹的黑,全都泼洒在他的身上,然后又一点一滴,沁进血里、沁进骨里,淌过心尖。

他不是我儿子。

他不是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说话?

我的儿子,看着我的眼里,怎么可能只有讽刺和冷淡?甚至,还有一丝丝隐忍的恨意?

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中微微握紧,周晋诺蓦然闭上眼。

漆黑的视野里,仿佛还能看到可岚那张清丽却苍白的脸,如同一朵只在夜里盛开的白蔷薇。

仿佛还能看到,她星光似的眸子里一片死灰,唯独那份近乎嘲弄般的憎恨分外刺眼:“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有冰冷的汗意从周晋诺的体内沁出一般,令他硬生生打个了寒颤。

“先生,秦总来找您。”门外,管家敲了敲门。

周晋诺深吸一口气,等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了,才说:“让他进来。”

门开了,映进来一丝光线。

秦聪顺手把灯开了,走过来,把手里的账单交给他:“我看到阿召走了,他们说你们在书房吵了一架。”

秦聪是可岚的弟弟,阿召的舅舅。当年可岚走了以后,为了补偿她,也为了封住秦家人的嘴,周晋诺就把以吻封缄交给秦聪来打理。

想到当年的事情,又想到自己那个性情奇怪的儿子,周晋诺一面低头查账,一面自嘲似的叹口气:“他那个性子,我们怎么可能吵得起来?”

秦聪尴尬地笑笑:“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谁?”周晋诺微一皱眉。

“你父亲。”

唇角轻轻一扯,周晋诺的眉峰里竟隐匿着丝悲凉:“这就是人生的妙处,终有一天,你会变成你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

秦聪看着他,目光里有一丝不悦:“所以你就强迫他接受一段他并不认同的婚姻。难道你忘了,你年轻的时候,也曾对此深恶痛绝?难道你忘了,我姐姐,也曾经是一个陪酒女?”

脸色微微一沉,周晋诺放下账单,站起来:“可岚死的时候,我身上最好的那部分情怀也随之而去了。”

秦聪一怔,垂下眼,想到姐姐的死,有一丝泪光在其中闪烁。

“我年轻的时候不懂我父亲。现在才明白,在其位,谋其政,爱情如昙花一现,无论美好伤痛都只能永埋心中。可是,能紧握在手中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的,永远就只有权力。”

周晋诺并没有看到,他走到窗口,声如叹息:“希望阿召,有一天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窗外细雨连绵如针,针针扎进他的心头。

“这世上,不该有第二个可岚。”

“……也不该有第二个我。”

……

啜下红宝石般殷红的酒液。

周彦召静静地靠在房车的沙发上,目光深如井水。

他很少喝酒,更很少喝醉。

都说人生难得一场醉。可是就连醉,在他的生命中,都是一种很奢侈的事情。

“周先生,您不能再喝了,该回家了。”曾彤在一旁轻声地劝。

周彦召搁下杯子,淡声说:“先不回去。”

曾彤微微皱眉:“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医院。”

曾彤微微吃了一惊:“您不是已经决定——”

“我给过她一次机会。她把握不到,这不怪我。”周彦召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好似没有情绪。

车于是开往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宁染不在,阿兰被护士借个理由支开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谭惜一个人。

看到周彦召时,她蜷缩着身子,躲在床的一角,目光惊栗愤怒犹如濒临悬崖的小鹿:“你还想怎么样!斐扬都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以为呢?”吩咐曾彤把门关好后,周彦召慢慢走过来,坐到她的床边。

双手紧紧攥住身侧的床单,谭惜睁大眼睛,瞪着他:“如果你要报复我,因为你的爱人被人伤害了,所以来报复我,那么,现在我最爱的人也已经变得生死不明了,你还不满足吗?这些难道还不够偿还吗?”

我最爱的人……

周彦召的眼倏然一黯。

“不够。”

微微动起薄唇,他按住她纤瘦的肩膀,蓦地吻下去,缠绵悱恻,不死不休:“怎么可能够?”

“你放手!放开我!”

尽管浑身软绵绵地如同踩在云端,可谭惜还是拼了命一把推开他。

“我不会再对你妥协了!我答应过斐扬,这辈子再也不跟他分开,他活着,我是他的人。他死了,我就跟着他一起死!”

如同高度防御的小兽般,谭惜倏然向后退,双眼紧绷着,语气是毫无软弱的嘶喊。

浓郁的夜色里,周彦召的眼神也渐渐浓郁得深不见底:“他还没有死,不是吗?”

谭惜的脸色刷地变白。

“你知不知道,最有可能救活他的那个人,是我请来的?”

心口处涌上了一种冰冷的锐痛,谭惜暗暗捏紧手指,紧张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不是因为好心。”

漠然地看着她,周彦召的声音缓慢,却像是一把钝的刀,慢慢磨割着谭惜的心窝:“不这样,你又怎么会乖乖地,跑回来让我折磨?”

(本章完)

第十九章第一百二十一章 孩子第九十章 他和别人的订婚宴第二十一章第四十三章第十八章番外(八)孕事第六十二章 你的身体,只值十万块第三十六章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斐扬的出现!第九十章 他和别人的订婚宴第四章番外(三)萧宁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起洗温泉番外(十九)复仇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人,是禽兽!第一百零六章 春梦了无痕第八十一章 她的主动第六十七章 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第八十一章 她的主动第五十五章 周彦召的未婚妻第九十一章 再遇沈卿卿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相就在眼前第八十一章 她的主动第八十一章 她的主动番外(十三)替身大结局(上)番外(二十二)相爱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人,是禽兽!第一百二十章 血色婚礼第六十一章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第七十六章 我是真的想娶你第六十九章 周彦召,我要做你的女人第七十六章 我是真的想娶你第十一章第六十三章 你的心,对我一文不值第四十八章第一百二十四章 迟来的蜜月第一百零九章 真相大白第八十章 承认吧,你已经爱上我了第八章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人,是禽兽!第八十八章 他要娶别人第八十二章 她的欢愉,他的脆弱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起洗温泉第六十九章 周彦召,我要做你的女人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华丽的坠毁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大白2第三十六章第四十九章第二十七章第四十九章第一百零三章 从今天起,我们相爱吧第三十九章第三章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们,离婚吧第三十七章第三十一章第一百四十一章 来不及再爱你第十四章第八十七章 斐扬,我来晚了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人,是禽兽!第八十八章 他要娶别人第七十九章 原来,他也会不堪一击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会把孩子处理掉第一百零一章 那晚,我也是第一次第五十三章 动情第一百零一章 那晚,我也是第一次第五十五章 周彦召的未婚妻第二十六章第六十一章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番外(十)利用第一百零一章 那晚,我也是第一次番外(二)相知第五章全部章节_楔子第二十七章番外(一)相遇第三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八章第八十六章 他走了,我就下去陪他!第九十一章 再遇沈卿卿第四十四章第三十二章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大白2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次求婚第九章第一百一十四章 怀孕番外(六)我养你第七十二章 这一夜,十指相扣第二十章第三十四章第一百一十九章 领证结婚第七十四章 求婚第七十七章 以吻封唇第六十七章 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第十三章第八十六章 他走了,我就下去陪他!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