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止住咳嗽,摇了摇头,笑着对朱雪雁道:“雁儿,朕没有生气!我喜欢叫你雁儿!就如你父亲待你那般!”说着,又对朱雪雁道:“雁儿,你心中可是怨着朕罢!怨朕棒打鸳鸯,将你和太子分开!”朱雪雁听了,倒是摇摇头,说道:“民女不怨,想来是民女前生福德不够,今生和太子缘浅罢!”朱雪雁经历了此番事情,又差点剪了头发做尼姑,好些事儿都已经是看开了!‘佛说: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佛说:缘是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窗前点滴到天明。’果是如此!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
果真是半点不由人!
可在花荣听了这话,只觉得这话语之间竟是掩饰不住的悲切伤感,他握住了朱雪雁的手儿,朱雪雁的手怔了怔,花荣虽然已是病入膏肓,这掌心虽然冰冷,可是朱雪雁的手被他握着,心中只觉得竟如自己的父亲那般,温暖宠溺。朱雪雁也恍惚起来,难道此时的花荣,将自己宣进宫里,竟是和自己叙家常的么?
她心中很是摇了摇头,聪明如她,她知道自有下文。果不然,花荣对着朱雪雁道:“雁儿姑娘,今生今世,你是不能嫁给太子的了!你不要怪太子,不是他待你不好。要怪,就怪朕吧!这所有的孽缘,都是因朕而起!”朱雪雁听了,只觉得这话里更是有话!她刚想张口问,可是花荣紧接着对她说的话,却是要让她惊的掉了下巴!
花荣叹息着说道:“雁儿,朕也不会白白让你牺牲的!朕在这临终之前,一定要亲封你为公主!朕要封你为宁国公主,保你一世荣华无忧!”朱雪雁惊道:“皇上!皇上这怎可?我是一介民女,和皇家并无任何的血缘关系,皇上请快快收回成命罢!”说着,便下了榻,直直地朝着花荣磕起头儿来。花荣道:“雁儿,不管你是怎样的拒绝,朕都要亲封你为公主!赐你公主府邸!这是朕这一生的心愿!横竖今天能了!朕心中很感安慰!”这话说的这般深邃,磕着头的朱雪雁可是没时间理明白。她心中知道,无功不受禄,自己决不可就此接受!
就在她坚决辞受时,忽听帷幔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朱姑娘,这是皇家的恩赐,你怎可拒绝?还不快谢过皇上!”朱雪雁听帷幔后有人说话,正翘首间,忽见,皇后从帷幔后走了榻前来。她细细瞧了瞧朱雪雁,意味深长地对她说道:“朱姑娘,说你傻么,你可也不傻!相反,哀家还认为你是绝顶聪明呢!既然皇上亲封了你为宁国公主,那么从此你就要改口叫‘父皇’了!”皇后重重地说道。
朱雪雁听了,心中便觉得欣喜,反而觉得愈发的苦涩。自己不就是没和花纯仁在一起么,用得这皇室费尽心思么,生生儿的给她封了一个公主!这样,是不是就堵绝了她和花纯仁之间的一切可能儿了!她苦笑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叹了口气道:“罢了,叫哀家母后罢!”
说着,朝着榻上的花荣苦笑了一笑,说道:“皇上可是内心满意了?哀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是不是?”榻上的花荣听了,心口儿又是大大的一怔,千言万语,想要就此说出,只是朱雪雁在场,好些话儿是一丁点也说不出口!花荣便无言地看着皇后,皇后也哀哀地看着皇上。
朱雪雁听了皇后此言,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讷讷地看着花荣,花荣怜爱地看着朱雪雁道:“雁儿,从此以后,你就改了口罢!不
过,朕真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父皇!”皇后见了仍旧跪着的朱雪雁,叹口气道:“起来罢!你若是内心觉得不愿意,或也觉得惶恐,那便还是唤我皇后罢!我自不会责怪与你!”榻上的花荣听了,仍旧恳切地看着朱雪雁,朱雪雁这心中的疑团是越来越多,可是无人帮她解开!她看着垂垂老矣的花荣,自己本就对他无恶感。况今天他不顾着自己的身体病恙,竟不忘将自己宣进宫来,原是就为着封她为公主!若说她新心中不激动,那是假话儿。
这厢朱雪雁看着花荣,眼前不竟恍惚起来,看着榻上的皇上,竟仿佛看到了自己卧床不起的父亲朱澹。她心中感慨万千,不禁脱口而出道:“雁儿谢过父皇!”花荣听了,眉脚眼稍拘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皇后看了,却失落到极点儿。朱雪雁是周全之人,反正和太子,今生是无望的了,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讨花荣的欢心,于是也跪倒在皇后跟前道:“雁儿谢过母后娘娘!”
皇后听了,脸色依旧冰冷,看着朱雪雁道:“起吧!皇上是一国之君,自是金口玉言!你这就回去罢!册封的诏书随后就到!待你接了诏书后,便就住到皇上为你安排的公主府去罢,横竖你这一生,是无忧的了!将来找个如意郎君,好好的过日子去罢!”朱雪雁听了,心中激荡,她狠狠定了定心神,方道:“雁儿再次谢过父皇母后的美意了!只是雁儿如今住在般若寺里甚好!况雁儿横竖有自己的家!那座公主府,还请父皇和母后收回成命罢!”朱雪雁这厢是苦辞不受。那边花荣却温言说道:“雁儿!这是父皇的心意!待诏书发了,你和太子及勤王都俱是兄妹的了!兄妹自是手足之情,雁儿可要记住了?”
朱雪雁当然知道,花荣顾虑的是什么,当下无奈地点点头,说道:“雁儿重进了这般若寺里,便就不做此想了!横竖只想清清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可是不曾想今日进宫,得到了皇上和皇后的这番际遇!说实话儿,雁儿自是再想不到儿的!”花荣道:“雁儿,朕赐给你的,你可都不要拒绝,否则,朕这心里将永不得安宁!”皇后听了这话,看着花荣的脸色更是阴沉了。朱雪雁对着花荣道:“可是雁儿无功不愿受禄!”花荣道:“雁儿你太过谦虚了!且不论别的,且说,你孤身一人,前去寻找太子,这样大的功劳,朕可还没犒劳你呢!今日,你无论如何,必不能推辞!”朱雪雁看了看皇后和皇后,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拒绝的了。只得道:“既是皇上和皇后美意,那么雁儿无论怎么推辞,也没有任何意义了!雁儿在此再次谢过皇上和皇后陛下了!”
花荣在榻上听了,缓缓对朱雪雁道:“雁儿,在你出了朕这寝宫之前,能不能在听你唤朕一声‘父皇’呢?”言语之中,是那样的情真意切。朱雪雁动容,不禁大声说道:“父皇!”花荣听了,这眼儿不禁流下热泪!心中念道:红菱啊红菱啊,不是我负心,实在是世事无常!如果有天,我归天之后,你我在奈何桥边相见,你可不要记恨着我!这一生,我自是无法弥补对你的亏欠!索性,你我还存有女儿,好在天可怜见,我在有生之年,还知道你有我的孩子,我还见到了我们的女儿!
花荣这厢是老泪纵横,皇后那厢听了,心痛的已是无法忍住自己的痛泪了!她用力地绞着手中的锦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朱雪雁此时眼前又幻化了,分不清这榻上的是朱澹还是
花荣,只恍惚觉得这两个人儿,俱是生命中对自己极好的人儿!她重重拜谢过皇上和皇后,出了宫。
不想,花纯仁虽天天禁在东宫,不得出宫,可是每日里,他还是天天儿的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这日,他穿过东宫的院墙,这在落满花蕊的小道上,闻着这花香,想起上次朱雪雁进宫,那番情景是多么的美好!他心中哀叹自己的软弱,待出了小道儿,走至一处芍药园前儿,猛地听到一阵幽幽的叹息,他心中正是低落,遂想看看,不知是哪个,在这宫里也呆的如此的沉闷苦涩!遂起了好奇心儿,走到一边,只见那站在一株花前,唉声叹气的却是一个美人!等美人抬起头儿来,花纯仁猛地发现,这眼前站着的人儿可不是朱雪雁?奇怪,这雁儿可是什么时候进了宫的?究竟是谁招了她进宫的?自己竟是一无所知。他细想了一想,自是父皇和母后无疑的了!
他心中激动,朝着朱雪雁低唤道:“雁儿!”朱雪雁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不能自已,就在夹杂的芍药花中,她看到了花纯仁清瘦颀长的影子!难不成竟是天可怜她,只道这番进宫,花纯仁圈在东宫,和他自是不能见着面儿的!想不到,此时此刻,两个人就在这里沉沉对看着!千言万语,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花纯仁静默了良久,方才低低道:“雁儿,你是因着何事进宫?皇上和皇后可说了什么?”朱雪雁忍住悲戚,对着花纯仁,叹口气,说道:“太子殿下,是皇上宣召我进宫的!皇上和皇后自是没有难为我!”朱雪雁想了想,还是将方才皇上封她为宁国公主的事儿,对了花纯仁一番细说。花纯仁听了,不感到惊讶,反而只觉得悲戚,他苦笑道:“是了!这必定是父皇的法子!这个诏书一出,横竖我和雁儿之间,此生便就再无可能儿了!父皇果真是煞费苦心啊!”朱雪雁皱了皱眉头道:“我这心里头也却是遗憾!可是看着皇上倒是一心为好似的!皇上……皇上还偏要我亲口唤他‘父皇’!还告诫我,从此以后,我和你以及勤王,俱是手足至亲的人儿了!”
花纯仁听了,用手折了一枝落了花蕊的桂花小枝,眼儿看着空桂枝,心中更是寂寥,许久,他才轻轻说道:“雁儿,你说说,我们这一生,是不是就永无可能儿了!从此以后,你我就该以父皇母后的想法,以兄妹相称?”朱雪雁闷闷道:“我也不知,横竖我只是知道,你的父皇在世一日,我就只能如此!难道还能翻了天儿去?”花纯仁听了,心中只是还不甘心儿,可是要寻不到任何的出路,只觉得心头黯淡,令人沮丧万分。
朱雪雁看了看形容消瘦的花纯仁,黯然道:“如今我也该走了!让人看到了,可也不好儿!说不定,颁诏书的太监儿,就要快到了般若寺里去了呢!这件事儿,皇上可自会处理的很快!”花纯仁只觉得此时此刻,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话儿,都是徒劳无用的悲伤。朱雪雁心中不忍,低低道:“我这就走了!太子保重!将身子好好将养将养儿!”说着,便一头越过这芍药园子,出了另一处宫门。
这厢朱雪雁出了花荣的寝宫,皇后方才上前,忍住酸楚的眼泪,对了榻上的花荣笑道:“哀家恭喜皇上,今日终于父女团圆!”花荣在榻上听了,目露歉疚之色,对着皇后道:“青莲,要怪你就怪朕罢!朕已酿成大错!横竖这一生,朕是对不住你的了!不过,皇后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