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邻居过世,道常师父由门徒前元陪伴去拜访那些伤痛的家人。
还没有向他们表达同情之前,前元就跑到棺材的旁边轻轻地在上面敲了一下,然后问道常师父:“他真的是死的吗?”
道常说:“我不说。”
“怎么不说呢?”前元坚持。
道常说:“我不说,而且这是最后的答案。”
在他们回到寺庙的路上,那个非常生气的前元转向道常,威胁他说:“上帝作主,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要打你!”
“好,”道常说,“那么你就打吧!”
说话算话,前元就毫不客气地掴了他的师父好大一巴掌。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道常过世了,前元仍然渴望他的问题被回答,所以他就跑去问石沧师父,在描述过先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问了他同样的问题。石沧好像跟过世的道常串通好一样,也不回答。
“我的天啊!”前元喊了出来,“你也不回答!”
“我不说,”石沧说,“而且这是最后的答案。”
就在那个当下,前元经验到了一个开悟。
生命可以被知道,死亡也是,但是对于它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没有一个答案会是真实的;就事情的本质而言,它就不可能是真实的。生和死是最深的奥秘。这样来说更好:它们并不是两个奥秘,而是同一个能量的两面,或是同一个奥秘的两个门。但是对于它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不论你说什么,你都会错过那个要点。
生命可以被经验,死亡也可以被经验,它们是经验,一个人可以去经历它们而知道它们,没有人能够回答你的问题。生命怎么能够被回答?死亡怎么能够被回答?除非你去经历生命,除非你去经历死亡,否则要由谁来回答?
但是有很多答案被给出来——你要记住,所有的答案都是虚假的,没有什么好选择的,并不是说某些答案是正确的,而另外的答案是不正确的。所有的答案都是不正确的,没有什么好选择的。只有经验能够回答,答案是无法回答的。
所以当你去接近一个真实的奥秘——不是由人所创造出来的谜语,这是第一件你必须记住的事。如果它是一个由人所创造出来的谜语,它是可以被回答的,因为这样的话它就是一个游戏,一个头脑的游戏——你创造出那个问题,你也创造出那个答案。但是如果你面对一个不是由你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你怎么能够回答它?人的头脑怎么能够回答它?它是人的头脑所不能理解的。部分无法理解整体,整体只能借着变成整体而理解。你可以跳进它,在它里面失去你自己,然后就会有答案。
我要告诉你一个拉玛克里虚纳很喜欢的逸事。他常常说:从前有一次,在海边举行了一个很大的宴会,有好几千人聚集在那里,突然间他们都集中精神在一个问题上面——海是可以估量的或是不可以估量的,它是不是有一个底部,它是可以测知的或是不可以测知的?刚好有一个完全由盐所做成的人也在那里,他说:“你们等着,你们在这里讨论,我要进入海里去找出这个答案,因为除非一个人进入它,否则他怎么能够知道?”
所以那个由盐所做成的人就跳进海里,开始溶解,等到他到达了底部,他已经不复存在。他知道了,但是他回不来。那些不知道的人,他们讨论了很久,或许会达到某个结论,因为头脑喜欢有结论。
一旦有了结论,头脑就会觉得比较舒服,因此有很多哲学存在。所有哲学的存在都是为了要满足一个目的:头脑会问问题,但是头脑无法停留在问题上面,它会觉得不安,停留在问题上面会觉得不舒服。需要一个答案,即使它是一个虚假的答案也可以,这样头脑就可以休息。
跳进海里是危险的,记住,拉玛克里虚纳是对的:就生命和死亡的海洋而言,我们都是由盐所做成的人。我们是由盐所做成的人,我们都会溶解到它里面去,因为我们是由它出来的,我们是由它所做成的,我们属于它,所以我们都将会溶解!
所以头脑一直都害怕进入海里,它是由盐所做成的,它一定会溶解。它会害怕,所以它会停留在岸边讨论事情,辩论、争论、创造出理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因为它们是以恐惧作为基础的。一个勇敢的人会跳进去,他不会接受任何不是由他自己所知道的答案。
我们都是懦夫,所以我们接受别人的答案:马哈维亚、佛陀或基督——我们接受他们的答案。他们的答案不可能是我们的答案。没有一个人的知识可以是你的;他们或许是知道的,但是他们的知识对你来讲只不过是一个信息,你必须亲自去知道它。唯有当它是属于你自己的,它才是真知,否则它没有办法给你翅膀,相反地,它将会好像石头一样悬在你的颈部,你将会变成它的奴隶。你不会达成解放,你不会借着它而达到自由。
耶稣说:“真理能够使人解放。”你曾经看过任何人借着理论而被解放吗?经验能够解放,是的,但是关于每一个经验的理论呢?不!它们从来没有办法使你解放!但是头脑害怕“跳”,因为头脑跟宇宙是由同样的东西所做成的,如果你“跳”,你就会失去。你将会知道,但是唯有当你不存在,你才会知道。
那个由盐所做成的人会知道。他会碰触到最深处,他会到达那个中心,但是他回不来。即使他能够回得来,他要怎么描述?即使他来了,他的语言将会属于中心,属于深处,而你的语言是属于岸边,属于外围的。
不可能有任何沟通,他不可能说出任何有意义的话,他只能够很有意义地保持沉默。如果他说些什么,他自己将会觉得有罪恶感,因为他将会立刻知道任何他所知道的事并没有透过语言被传达出来;他的经验被抛在背后。只有语言被说出来,它们是死的、陈腐的、空虚的。话语可以被传达出来,但是真理无法被传达出来,它只能被指出。
那个由盐所做成的人可以对你说:“你也来。”——他可以邀请你——“跟我一起跳进海洋。”
但是你非常聪明,你会说:“先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对的?让我先考虑、思考和沉思,然后我才要跟随。当我的头脑被说服,我才要跳。”但是头脑从来不会被说服,不可能被说服。头脑只不过是一个怀疑的过程,它永远没有办法被说服,它可以继续无限制地争论下去,因为不论你说什么,它都可以在它的周围创造出争论。
有一次我跟木拉那斯鲁丁一起旅行,到了某一个站,有一个新来的人进入了我们那个车厢,他或许认识那斯鲁丁,他说:“哈罗。”在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他说:“你好吗?那斯鲁丁?”
那斯鲁丁说:“很好!非常好!”
然后那个人说:“你太太现在怎么样?”
那斯鲁丁说:“她也很好,谢谢你。”
“你的小孩呢?”
那斯鲁丁说:“他们也都很好,谢谢你。”
我感到很惊讶,当那个人在另外一站下车,我问那斯鲁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知道得很清楚,你并没有太太,也没有小孩。”
那斯鲁丁说:“我也知道,但是为什么要去争辩呢?”
常常诸佛对你点头只是为了不要争辩。他们保持沉默只是为了不要争辩。他们说得不多,但是任何他们所说的都会在它的周围产生足够的争论。你们就像这样,你们会编织出一些理论和哲学,然后你们会非常投入它,以至于完全忘掉海洋就在附近。你们会完全忘掉海洋的存在。
哲学家完全忘掉生命是什么,他们一直思考,思考,又思考,然后就走入了歧途,因为头脑跟真理有一个距离。你越是停留在头脑里,你就越远离真理;你越不停留在头脑里,你就越接近真理。如果没有头脑,即使只是一个片刻,你就已经“跳”了,但是如此一来你就跟海洋合而为一。
所以第一件要记住的事是:如果它是一个由你所创造出来的问题,跟宇宙存在性的奥秘无关,那么它是可以被回答的。事实上只有数学的问题可以被回答,那就是为什么数学是一种非常清楚的科学,因为那整个东西都是由人所创造出来的。数学在宇宙间是不存在的,所以数学是最纯粹的科学,你对它可以很确定;那整个游戏是你所创造出来的。
树木存在,但并不是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或四棵树——数目是不存在的。那个数目是由你创造出来的,你创造出那个基础,然后你问:“有多少?如果二加上二,结果是多少?”你可以回答“四”,那个答案是对的,因为那整个游戏和所有的规则都是你创造出来的:二加二等于四。但是在存在里面它是不对的,因为存在里面没有数学——它全部都是人造的东西。所以你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看你喜欢创造出多少数学和算术,你就可以创造出多少。
从前人们认为只有一种数学,现在他们知道可以有很多种,因为人可以创造它们。从前人们只知道有一种几何——欧几里得的几何;现在他们知道,你想要创造出多少种几何,你就可以创造出多少种几何,因为它们是由人所创造出来的,所以现在有欧几里得的几何和非欧几里得的几何。
有很多数学家在玩数字。莱布尼兹用三个数字来操作:一、二、三。在莱布尼兹的数学里,二加二不可能成为四,因为四不存在,只有一、二、三这三个数字,所以在莱布尼兹的数学里,二加二将会变成十,因为在三之后就是十,四不存在。爱因斯坦只用两个数字来操作:一和二,所以在爱因斯坦的数学里,二加二将会是十一。他们都对,因为这整个游戏都是人造的,它可以由你来决定。
除了人刚好有十根手指头之外,并没有内在的需要一定要相信九个或十个数字——因为人有十根手指头,所以他们会开始用手指头来算,那就是为什么全世界都用十来作为基本的单位,否则是没有必要的。
数学是思想的产物,你可以问一个问题,然后可以给你一个正确的答案,但是除了数学之外,每一样东西都进入神秘的范畴。如果它属于生命,那么就没有办法给予答案。任何你所说的事情将会是具有破坏性的,因为整体是没有办法说的。语言非常狭窄,就好像隧道一样,你没有办法硬要将整个天空塞进它里面,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件要记住的事是:当你问师父一件事,师父并不是一个哲学家,他不是一个思考者;他知道,他是一个先知,当你问师父一件事,不要寻找他的答案,不要等待他的答案,因为他就是答案。当你问一件事,不要去注意那个答案,要注意师父,因为他就是答案。他不会给你任何答案,他的“在”就是答案,但是我们却错过那个部分。
你去找他,你问一个问题,你的整个头脑都注意在那个问题上面,而你在等待答案,但是那个师父,他的整个存在,他的整个“在”就是答案。如果你注意看他,你将会接收到一个指示——他的宁静,他在那个当下看着你的方式,他走路的方式,他举止的方式,他保持沉默或说话的方式。师父就是答案,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指示。师父可以将真理显示给你,但是没有办法说它。你的头脑一直执着于答案:“他会说什么?”
如果你到一个师父那里,要学习注意他的“在”,不要太过于头脑导向,不要坚持,因为唯有当那个时机成熟,答案才能够给予。不要坚持,因为问题不在于你的坚持,唯有当你准备好,当你是成熟的,正确的东西才能够给你。所以当你接近一个师父,你可以问一个问题,但是之后就要等待。你已经问了,所以他已经知道了。即使你没有问,他也知道你的内在有什么困扰。但是他没有办法立即给你什么,因为你或许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就将什么东西给你,它也没有办法达到你,因为唯有在准备好的状态下,事情才能够穿透你。当你成熟,你就可以了解。当你准备好,你是敞开的,具有接受性的。那个答案将会被给予,但是不是以话语的形式,师父将会用很多方式来显示它。他会这样做,他会设计很多方法来指示它,但是这样的话你将必须先准备好。
只是因为你问了一个问题并不意味着你已经准备好。你可以问一个问题——甚至连小孩都可以问出非常神秘的问题,神秘到甚至连一个佛都没有办法回答。但只是因为你问了问题,只是因为你有很好的表达能力可以组织出一个问题,并不意味着你已经准备好,因为问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来源,有时候你只是好奇。师父的存在并不是要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因为那些东西是幼稚的。有时候你事实上并没有那个意思,你只是顺便问,你所显示出来的是你并不很关心它,而且你也不会以任何方式来使用那个答案。有人死了,你只是问:“死亡是什么?”——到了下一个片刻你就忘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