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似乎要下雨,两人在云谧墓前沉默地站了一会,便决定离开。
谁知还没转身, 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谧谧?”
易辰远警觉的转头, 随即也立马把林指拉到了身后。林指一看, 根据自己的印象,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定是易申远了。
他穿的非常简单,白色T恤,休闲的卡其色长裤随意挽起, 渔夫鞋,一点都不想一样四十出头的男人该有的样子。相比之下, 倒是易辰远显得稳重成熟。林指在易辰远身后,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然后便走到他的身边。
她心里很清楚,这次和好, 要面对的比过去的还要多,易申远就是其中之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像过去一样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还不如积极地应对会发生的事情。
林指对易申远淡淡一笑, “不好意思, 您认错人了。”
易辰远牵着林指便要离开, 哪知易申远竟伸手抓住了林指的手臂。易辰远见此怒火中烧, 他开了口, “我把你放出来,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尊重我。”易申远理都没理自己的弟弟, 一心只在林指身上,他斜着嘴笑了下,“那你就是林指咯?”易辰远见他一副目中无人,又觊觎自己的女人,真想给他一拳,可碍于周围还有别人,不想给易家又添什么花边新闻,干扰他和林指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林指大大方方地回答他,“对啊,我是林指。”易申远看着眼前对她巧笑嫣然的女人,玩味得朝易辰远笑了下,“你也来给谧谧扫墓啊,看来你还挺深情的”。易辰远的脸有点挂不住,难看的要命。
林指此时却开了口,“那也比不过您啊,亲手杀了人家还记得来探望,不过,我想云小姐应该不想见你”,林指脸上挂着礼貌疏离的笑容,分寸刚好,“我也一样”,她挽着易辰远离去,裙角在空中留下好看的弧线。
易申远望着远去的佳人,再看看石碑上云谧灿烂的笑容,他沉眠已久的心又要蠢蠢欲动了。林指,虽然长得像,但这性子倒是比云谧更加有趣。易申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云谧墓前的花,也将手中的花束随手一扔,重叠之上,花瓣却掉落了不少。
是,他当年是真心爱过这个女孩,她给了他别样的感觉。她奔放,她热情,她总是□□的表达她的感情。一开始的时候,他很是喜欢,比起秦纾君那样的大家闺秀,云谧像一缸深不见底的潭水,充满吸引力。
他原本是考虑到了易辰远,便觉得只以欣赏的态度远远观望着便好。哪知佳人对自己也有意,主动地让他欲罢不能,轻而易举便让他缴械了。随着易辰远的怀疑加深,云谧只觉得在B市呆不下去,便提议和他远走高飞。那时候,自己也鬼迷心窍了,竟也不顾一切就这么走了,所以,在牢里的时候,他总是在安慰自己,他不坏,他是真的爱过她。
两人是到了Y城后,感情倒是迅速升温,虽然所有的信用卡都被老爷子停了,也只能从几个朋友那偷偷挪一点用,他们俩的日子靠着易辰远和易申远分别给过云谧的钱物,倒是过得也不赖。云安腿脚不便,偌大的屋子倒是成了两人世界。云谧是个妖精,她在生活中的一举一动都顾盼生姿,在床上更是像只蛇,总是缠着他,日夜贪欢,好不快活。
日子若是能这么过着倒也好,可是云谧的储蓄在两人的挥霍下慢慢地也见了底。云安态度很明确,拿出了此前云谧所寄回的家用,表示这部分他们如何处理她不管,但若是真的走投无路,自己的储蓄也不会拿出来供他们取乐。云谧这下才觉得不妙,易申远也无法再从朋友那借着钱。本来就是一群贪玩的公子哥,现在易家当家的都发了话,和易申远交好已没有好处,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生活渐渐拮据了,易申远过惯了酒池肉林的生活,生意上管理的那一套在Y城也没有用武之地,找不到工作,他便日日呆在家里。云谧的手工还不错,每天做些绣物,倒也能维持普通的生活。只是易申远凡是都要最好的,自然是入不敷出。两人争吵了好几次,也吵不出个结果。
所幸的是,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情况下,云谧怀孕了。和秦纾君藏着掖着,偷偷生下秦慎不一样,易申远还是爱着云谧的,对这个小生命的突然出现也是欣喜不已。许是要做父亲让他有了更多的责任感,倒也肯去市区的小公司上着枯燥的班,拿着微薄的工资。两人虽然还是经常争吵,却也都万分期待小朋友的到来。云安也因为妹妹有了身孕,而对两人的态度好转了不少,承担起家里一部分的家用。易申远在公司里表现出色,升的倒也快,一家人的生活似乎是越来越好。
易囡的诞生确实给易申远带来了莫大的惊喜,刚刚出世的小家伙那么小,红红的,初生的皮肤薄如蝉翼,紧闭的眼睛,蜷缩起来的四肢。易申远那一刻第一次意识到了做父亲的快乐,他坐在云谧身旁,看着虚弱的她,心疼不已,不断地亲吻她苍白的脸。云谧已经有很久没有得到他这样的宠爱,心酸之意竟都快漫过初为人母的快乐,可她疲惫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易囡很活泼,她很喜欢自己的爸爸,每天都坐在婴儿车里,呆在大门旁,只要易申远一回来,她就咯咯咯地笑,摇动着肥嘟嘟的双臂,要易申远抱抱。不算初为人父的他,非常享受这种快乐,每天下了班,便早早回到了家。
易囡刚出生的那一年,一家人总是其乐融融,倒也忘却了与以前奢华生活相反的辛酸。
直到有一天,云谧发现家中的存款怎么一下子少了许多,问了易申远许久,他也回答的含含糊糊。云谧毕竟是土生土长的Y城人,经一番询问,得到的结果却让他的心凉了一大片。她急急冲回家,对着正在和易囡玩耍的易申远一顿怒斥,“你给我说清楚!你把钱弄哪去了?”易囡没听过自己的妈妈如此大声,随即被吓得哇哇大哭。
易申远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惊吓,也起了脾气,回应云谧,“吼什么吼!你看囡囡被你吓成什么样了!”云谧一把拍在石桌上,“你还记得囡囡!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你自己看着办!”云安闻声赶紧摇着轮椅赶出来,倒也不劝二人,只抱过易囡,回到里屋。易辰远把手上的奶瓶往地上一摔,“你有病吧你!我自己赚的钱,我想怎么花怎么花!”云谧气哭了,“你知不知易囡要花多少钱啊!这个月的尿片,还有打疫苗都要钱,你知不知道啊!”易申远听她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可碍于面子又不想服软,就不想应她。
不料云谧见他示弱反而提高了嗓子,“你自己说说!大家一起出去你有必要争面子全都你来买单吗?!还叫公主,你以为你谁啊,要这么打肿脸充胖子吗!易申远,你现在不是易少了,你清不清楚啊!”易申远见她不识趣,反而拂了自己的面子,冷笑一声,“不知道是为了谁我才搞的这么狼狈!”云谧气极了,冲上前,就给了他一巴掌。力气倒是用了七八分,一个掌印顿时便浮现出来。
易申远从小到大哪有被人打过,今天不仅被臭骂了一通,还被这么扇了一巴掌,便也气红了眼,甩手也给了云谧一巴掌。云谧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易申远毕竟是男人,加上由于生气,手上的也没有掂量,一下子便让云谧嘴角出了血。
易申远有点慌,想要伸出手去,却被云谧一把打开。“别碰我!”“我刚刚太生气了,对不起啊”“易申远,你一直都认为我害了你对吗!”“不是……我……”“我害了你?那我呢?如果不是你时不时招惹我,我会和你有瓜葛吗?我害了你!那我是谁害的啊?我告诉你,我算是明白了!你比辰远差了100倍!”易申远听她这么说,顿时脾气又上来了,他指着云谧的鼻子,大声吼着,“你再说一遍!”“我说!辰远比你好一百倍,一万倍,一亿倍!”易申远掐住她的两颊,冷了声音,暗了眸子,“表子,别忘了当年是你爬上我的床的,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要我和你走的”。
说完他手一松,将云谧顺势一推。云谧没站稳,摔倒在地,她哭着骂他,“易申远,你他妈就是个畜生!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干了多少好事!只怪我自己糊涂跟了你,你恶心,恶心死我了!”易申远不再大声吼她,他冷冷撂下一句,“那我走了”。随即回了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云谧冲进房里,把他整理好的东西,一样样都弄乱,一边哭一边求着易申远别走。易申远其实知道自己有错,刚刚的火气大部分都是被她激起的。现在看她梨花带雨脸上还有上,心里也不忍,再加上易囡还小,他其实并不舍得走。于是顺着台阶,抱过云谧,哄她不哭。
云谧的指甲狠狠扎进自己的肉里,她用力的咬着嘴唇。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人竟然开始用武力,曾经他把自己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现在却要靠自己的苦求才会留下来,是生活改变了他,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看清楚他?
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件轰轰烈烈癫癫狂狂的小事,而这件惊天动地的小事叫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