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的时候,光线通常会明亮很多。不过出现在这光晕中的这个男人,通常也会挑着伊然夏的体内的每根血管。让它们毫无理由的冲涌而上,直达心口。
“原来你是开旅馆的,谁都可以来住一晚。”
这个男人的眼神里透出灼眼的火光,和寒风一起,呼啸而过。
伊然夏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何时,他总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他就像是一个讨债的债主,只是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见到这样的他。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心底作祟,让自己深知是泥沼,却也甘心无法自拔。
“明炎一,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他根本就不给她申述的机会,从她的身边一个插肩,一个大跨步就进入了她的闺房。
“怎么,难不成刚才在这里的,是远道而来的稀客?你把尹曜也带来了吧。”明炎一摆出参观美术画廊的架势,在她的房间里闲逛着。看似有口无心的,甩出一句话。
淡淡的白光,淡淡的月光,牵着手,走过寒冷的冬日,然后力竭而亡。最后,一层又一层,铺在他和她的身上。
他的指尖,沿着窗户边缘,画出一道笔直的线,像一把尖利的小刀,被光线扭曲,游离在空气中。随时随地,都可以直插心口。
“你真的这么想见他?该不会,是装病上来会旧爱的吧?”
单单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平和下来的语气。虽然话语中依然带着刺,却让伊然夏有一种想要依附上去的冲动。
这算什么,自虐症吗?
伊然夏浅浅一笑,毕竟明炎一的心,始终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别以为,我会和你一样。”话从心起,却随口而出。平静如水的语气,却隐藏着无数寒冰尖刺,顺风而去,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转过身来,伊然夏能看见,他的眼中,重燃了怒火,但在重重淡光的幻影中,却透露出一点茫然的神色。
尖利而深邃,灼眼而动人。心中一阵涟漪浮沉,他与刘明美的过往,像破碎的玻璃碎片,炸裂般呈现在眼前。
“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问我这些龌龊的事。”
“那你和尹曜,又做了什么事情?”
“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两人的交流,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总是以争吵作为最终的回避方法。
只是这样一句句的争吵,都伴随着他的步步紧逼。两人越来越近,直到最后,明炎一将伊然夏逼到了墙角。
摇曳的余光恢复了平静,拨乱的心音,也重回音轨。
两人的争吵停止了,双眼凝视。身体紧贴着对方,彼此传出的灼热,让心率逐渐加快。
“来喽,客官您的小米粥!”
两人闻言,怀疑穿越的可爱表情,堪称镜面对称。而站在门口,端着小米粥的明媚,更是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其他房间。
“啊?啊……我忘记放糖了,对,忘记了!”明媚定睛看清了眼前的二人后,识趣的向后转,动作僵直到像是充电不足的机器人。
“明媚姐,不用了,今天我不想吃甜的。”伊然夏慌忙的一把推开明炎一,喊住了正打算开溜的明媚,“另外,我想休息了,明媚姐,请让这位客人离开吧。”
……
在喝完最后一勺粥之后,伊然夏满足而不顾形象的打了个嗝。
窗外的枝叶,在晚风中缓缓的拂动着。她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是赴约的时候了。
煞白的墙壁上,印着伊然夏静默的影。穿上雍容的大衣,她拉动了一下门把手,确认门已经关好了,便轻声走下楼去。
被大雪封印着的度假山庄,关门仅仅是为了不让好不容易积蓄在屋里的暖意溜走,以及……防止这次的特意赴约,是一场不可预测的阴谋。
担心刘明美趁自己赴约之时,派人偷偷在自己房间里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想到这里,伊然夏自嘲的笑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
晚风比预想中的平缓许多,似乎也被这严寒的天气冻结在空中。
伊然夏搓了搓手,无风的冬日,也能这么刺骨的冰凉。
树与树的缝隙中,好似有几丝渔火之光,从她身边晃过。或大或小的冰粒从枝叶上滴落,打在地面上,就像为这个寄宿之地,弹奏一首离送之曲。
幸好预定的地点离山庄并不远,不然伊然夏肯定会随意找个山洞,钻进去冬眠。
千雪池……
依稀可见,一潭深幽的池水映入眼帘。
伊然夏忘记今天是在哪里,听见这小池塘的名字的。当时伊然夏想,它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名字,应该是说这池塘里的水,就像刚融化的雪一样清澈吧?
越是走近,池水散发的寒气就越能清晰可见,它们盘旋在池面上方。凝结,融化,滴落。
一抹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伊然夏而立。模糊的寒气笼罩在她身边,似乎预示着一个冷寂的梦境。
“哟,你终于来了。”似乎猎人的感官都十分敏锐,刘明美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伊然夏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不知刘小姐找我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着兴致大好,邀请我到这里来观赏风景吧?”伊然夏并不想有过多的寒暄,开门见山的说着,省略了不少客套的开场白。
因为晚上过度寒冷,她已经想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了。
“有什么不行的吗?我今天还真是心情大好。”说着,刘明美终于转过身去,被充满水分的寒气萦绕着,让她看起来更加高贵娇美。
“你中午应该看到了吧,我和明炎一。”她说着,脸上挂着十分自然的笑。
“嗯,场面非常带感,绝对的岛国上品。”伊然夏爽快的答复着,并不打算和她多浪费口舌。
虽然她并不知道刘明美想说些什么,不过她深谙,她绝不只是想要申明,明炎一和她关系不浅,这么简单而已。
“炎一今天可都告诉我了,他说他还喜欢着我,还说跟我在一起,有着和你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秀恩爱了。”伊然夏止不住冷笑出声。
“你这不会是在吃醋吧?”刘明美说完,捂着嘴也笑了出来。不过这笑,比起她弱势的强装笑脸,更有底气。
“当然没有,我只不过是在做你从前做过的事情罢了,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伊然夏遏制着心中的怒火,收敛了自认为极度难看的笑容,面无表情的说着。
“如果真是那样,我可是会阻止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伊然夏看见她还在面带笑意的说着,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灼热在翻滚。
“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想让你好过!”说着,刘明美一把抓扯过伊然夏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几毫米远的距离。
“包括我和尹曜在一起,也是为了看你痛苦的表情,还有现在,我和明炎一在一起,也是这个目的!”
滚烫的酸楚,延烧到太阳穴上,心口传出钝器敲击一般的痛来。
伊然夏狠狠咬着嘴唇,一丝血腥的味道,在她舌尖蔓延,更是助燃了还在肆意蔓延着的怒火。
“如何,这可全是事实,你所珍视的一切我随时可以拿走!”她高傲的模样,像是赢得了全世界盛宠的不败女皇,用最厌恶的眼神目视着卑微的伊然夏。
“俪俪,你想打我吗?打啊,没人能看见的!”刘明美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抓着她衣领的手更紧了,嘴角依然挂着轻蔑的笑。
“你闭嘴!”压抑着的愤怒和痛苦,倾巢而出。伊然夏一时招架不住内心的恼怒,顿然失去了理智。
她完全把身后波光潋滟的千雪池抛至脑后,伸手对着刘明美,就是竭尽全力的一推。
霎时,刘明美的笑意更加明显。她顺势抓住伊然夏愣在冷空中的手,向两人中间一移。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挂在伊然夏胸前的Banshee,接着,毫不抗拒的向后倒去!
在蓦然听见刘明美的落水声后,伊然夏心中的怒气随之四散而飞。她失神的看向泛着波光的水面,倒映出自己冷漠无情的面容。
那种狠绝与邪恶,就像是达成目的的狙击手。
伊然夏呆呆的看着,面前溅起无数水花。与此同时,身后一声响亮的呼喊伴着凛冽的风疾步而来。
是他的声音。
“明美!”
伊然夏猛然回头,果真看见明炎一朝着这里跑来。心中突然一紧,原来还沉浸在盛怒和痛苦中的她,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会怎么看待我,我又该怎么解释?
解释……又有用吗?
“明炎一,你听我……”伊然夏看着明炎一跑过自己身边,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被他毅然决然的甩开。随后,便听见了一记清脆的落水声。
一种不知名的苦楚涌上心头,那些不安的因子,就像是这一池被人打破平静的池水,不断溅开冰凉的水花。
打湿了她的面庞,浸透了她的衣衫。
伊然夏看着池水中一脸受惊的刘明美,她极力拥抱着奋不顾身前来拯救自己的男人。横过刺骨冰凉的池水,深情地吻住了他的薄唇。
冰与火的交织,在伊然夏的眼前如同一出闹剧。她现在,只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