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手脚早已麻木,众人手忙脚乱为二人松绑。
一边急问道:“千树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千树盯着身后不远处的草堆,焦急道:“快,迪儿也被绑了……”
纳兰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杂草堆掀开,赵迪已面如死灰,气若游丝,身边娴娴蜷缩着身体,看样子已经虚脱,对纳兰策的呼叫毫无反应。
七妖众顿时心一揪,生怕二人遭受不测。
千树忙道:“无妨,他们中了毒,昏死过去了。”
二人的身体终于舒展平躺在草地上,千树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小瓶子,放在二人的鼻下,一股腥臭迅速散开。
赵迪和娴娴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苦吟一声,悠悠转醒。
谢天见四人无恙,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千树叹了口气道:三日前……
三日前,就在蒙括宣布七妖盟战胜利后,谢天豪气冲霄,请妖粉喝酒,一众喧哗打闹,抬着七妖众,直奔学院唯一的一处酒馆而去。
蒙括婉拒谢天的邀请,独自离开,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有回去,而是折道来到了圣火院,钻进了通往穆林雪峰的通道。
千树见到蒙括来访,自然高兴,美酒待客,二人谈起七妖众,齐齐称赞。
蒙括叹了口气道:“挺好的孩子,可惜你我离开之后,他们便像那无根之萍,无人关心了!”
千树愣了愣道:“你我离开?”
蒙括笑道:“也怪我糊涂了,直到今天才告诉你,天岚学院所有弟子都要撤离了,穆林雪峰境,也要关闭了!”
千树更是不解道:“为什么?”
蒙括苦叹道:“虽非我愿,可终究受人管制,只能依命行事……”
千树皱了皱眉,终还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在这方世界,还有人能逼迫四大宗门关闭天岚学院!
蒙括道:“你也别想了,这就收拾收拾,这两天就跟我走吧!”
千树放不下穆林雪峰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更是留恋这一处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故地,摇摇头道:“多谢相告,你自顾离去便是,我与白梅隔世已久,早已习惯了孤独相守,过不了花花世界的大千生活,我就不走了,替你看着这一亩三分地,以后若重开学院,起码这地不会荒废,不是吗?”
蒙括冷冷道:“不行,你必须走!”
千树摊手笑道:“我多半截都埋进了黄土,走不走,去哪里,留在哪里还不都一样,不必为我费心了!”
蒙括叹了口气道:“此番关闭学院,断绝一切地脉相通之径,从此便是一方死地,你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千树笑道:“如此不是更好,不要再劝了,我更不会走了!”
蒙括道:“看样子,你是铁了心了!”
千树笑道:“不过,还真有件事拜托你……”
蒙括似乎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无奈道:“说罢……”
“谢天那帮小子不错,离开学院,你多照顾着点……”
蒙括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千树却不依不饶道:“这算什么应允,好好说话!”
蒙括犹豫再三,叹了口气道:“他们……他们不走!”
千树唰地站了起来,质问道:“为什么?”
蒙括无奈,一拳锤在石桌上,斟满的酒杯中,纯净清冽的酒洒了几波,大声道:“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离开天岚学院,怪只怪,他们运气不好!”
千树气得直哆嗦,骂道:“放屁!都是好孩子,谁都有资格,什么运气不运气的,都是上面搞的鬼!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蒙括也是趁着酒力,索性一古脑说了出来……幽冥城公开与四大宗门宣战,有背景的弟子都被宗门召回,剩下的弟子负责牵制和吸引幽冥城的注意力……
这番话听得千树浑身上下发冷打颤,跌坐在石凳上!
赵迪和娴娴端着下酒菜从石室出来,却见二老神情异常,不敢多说多问,放下碟子便默默离开。
……
得知一切内幕的千树,不肯离开。为了阻止消息泄漏,绝不能让七妖众提前离开,否则,一切计划就全部泡汤了。所以,蒙括先后把四人捆绑起来,又强行让四人吸进迷药,最后藏在圣火院的杂草堆里。
蒙括知道七妖众三天后酒力药力散尽,自会寻来,四人当性命无虞,只是这时候再想要离开天岚学院半步,已绝无可能。
即便是消息泄漏,也没什么要紧。
听到这里,七妖众个个头皮发毛,从里到外,冷心刺骨。
他们为之奋斗的王者天梯又何在?
他们为之挣脱的桎梏试验有何意?
他们为之辛劳的淬体历练有何用?
除了谢天,所有人的心情和哀默顿时跌进了万丈深渊,这些安排和剧本和他们接受的命令全然不同,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毅然决然地放弃!
他们的有生之年,竟然为虚无缥缈奔波效力,为骗局孤心造诣,为阴谋推波助澜,为坑害兄弟意气风发!
失败,失败得像冬日里阳光中不足一豆的尘埃……渺小,可笑!
纵有一颗仰望成岳的心,终究还是一粒尘埃!
谢天能看到众人的寥落,那种肉眼可见的颓败和枯萎,像一圈灰色的印记攀爬在每个人脸上……
他,竟然傲天狂笑……
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满是欣慰。
翠儿抱着板砖的胳膊,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伤心啜泣。
轩辕城和纳兰策重整宗门的梦想,只是黄粱一梦。
南宫玉树和剑豪风光无限,衣锦还乡的春秋大梦,直接被冰桶浇醒。
板砖和翠儿理想中的生活,尚未开始便提前结束。
最可怜的,难道不正是谢天吗?被莫名其妙的剑尘带进剑岚仙山,遇到莫名其妙的队友,一路走来,期许和希望满满,却一次次被带进死胡同,菁儿走了,蒙括走了……只留下一个空壳的天岚学院和他们打拼的无限的虚假荣耀。
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谢天此刻并不这么想,他固执地认为,这同样也是考验和试验的一项内容……
与其破灭毫无希望地醒来,还不如装糊涂在一个充满希望的梦里沉睡!
谢天大笑,七妖众在哭。
……
谢天突然停下,神秘地笑道:“别哭了,一群傻狍子!”
众人根本听不进去。
“那日,蒙括院首叫我去,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了一番话,想来他说的考验就是这个了。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全都清楚了。你知道他为什么给我三本技法吗?为的就是加强我们七妖的实力啊!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能从院首那里弄来的技法,都是好东西!说不定他房里还有更好的呢,一会我们就去抄他的老窝!好吧?”
众人半信半疑,扔未从郁闷的阴影走出来。
“嗨,看我这记性,他告诉我说,只要我们能挨过幽冥城的袭击,保护天岚学院一草一木不受毁损,等他回来,所有许诺全部立刻兑现!”
……
“他真的这么说?”
“骗你们,还不跟骗我自个一样吗?我能做那样的事吗?”谢天唾沫如钉,一口咬死。
千树愣在一旁,不知该不该帮谢天圆场。
“我猜蒙括就是吓唬你们,你们怎么不想想?既然天岚学院关闭,我们出不去,幽冥城的人未必就能进的来呀……”千树老师毕竟是老师,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自有高明之处。
所有人被千树老师的这句话点醒,是啊,我们出不去,他们也不见得能进的来,说抛弃放弃这种话还为时尚早,说不定蒙括院首去搬救兵了也不一定啊!
千树突然一拍脑袋,笑道:“我想起来了,开启王者天梯就必须关闭学院所有地脉通径,否则空间之力扭曲,进出王者天梯可就危险啦,说不定就被传进了第三层空间,碰到’时空魔枭’可就麻烦啦!”
众人一听,哎呀,千树老师连‘时空魔枭’都知道,肯定确有其事。
也难为千树老师了。
谢天暗暗叹了口气,稳住了七妖众才是第一步,稳住天岚学院其他‘弃徒’更难。
……
“嗨!我早就知道一定是院首倚重……再说啦,咱们可是天岚学院的王牌哎,学院怎么会放弃我们呢?真好笑……”
南宫玉树满血复活,对仲翁皇鼎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七妖众一个个很快又活蹦乱跳了起来,没错啊,他们现在是天岚学院名副其实的第一大战盟,以后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还不是翻云覆雨,叱诧一方,打个喷嚏就能让地抖三抖的存在呀!
两院院首不在,猴子称大王!
……
想一想,蛮爽!
千树偷偷看了谢天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眼下,老头我够丢人现眼的了,刚成了家,就得流落街头了,连个落脚的的地方都没有啦……要不……”
赵迪撤开嗓子笑道:“这还不简单?师傅,咱尚师院别的不多,就是地方宽敞,咱一块搬过去住得了!”
众人笑道:“就是,千树师傅,咱走吧!”
谢天走在最前面,千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慨了起来:若当年,有一个兄弟像你这般挺起脊梁,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谢天,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