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贺梦婷带着毒蜂小队的全体成员来到市局。秦立海亲自出来迎接。
“秦局。”贺梦婷立正站好,敬了个礼。
“表彰大会快开始了,赶快落座吧。”秦立海拍了拍她的肩。
“是。”贺梦婷点点头。
贺梦婷一转头,看到樊磊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樊支。”贺梦婷笑着打招呼。
樊磊点点头,朝她竖起大拇指。
贺梦婷笑笑,然后招呼大家坐在位置上。
“哎,老大,你别说,这表彰大会,参与的人还挺多的。”陆潇在贺梦婷身边低声耳语。
“废话,市局又不只有禁毒支队。咱们市局的特警支队也是西南地区数一数二的。”贺梦婷白了他一眼。
陈振武提醒他们俩:“别说话,要开始了!”
陆潇双手放在腿上,挺直身板,看着副局长陈立辉走上讲台。
陈立辉上台后,照样先开始一段官腔,然后才是重点:“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秦局长为大家讲话!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秦立海站起身,整理好衣服,然后缓缓走上讲台,站在讲台中间。
“同志们,你们好。今天我很荣幸站在这里,主持彬江市公安局的表彰大会。
“看着你们朝气蓬勃的脸庞,我很欣慰。你们,是新一代的年轻公安干警,你们有热血,有拼劲,有敢闯敢干的勇气。你们,在警校学习知识,在公安队伍奉献青春,抛洒鲜血和汗水。你们当中,有些人出生于警察世家,有些人受了周围老师同学的熏陶,励志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不管你们以什么方式来到这里,我们都欢迎你们。
“有人说,警察和消防员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职业。但我相信,今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经历过生死,你们跟你们的战友同患难,共进退,出生入死,只因我们恪守心中那一份‘为人民服务’的信念。
“今天的表彰大会,有三百四十六名同志不能到场参加。没错,他们的名字,被刻在了英雄碑上。他们有些,在抓捕毒贩的时候,与毒贩展开激烈交火,不幸壮烈牺牲;有些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歹徒暗算,惨遭报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有些在解救人质的行动中,为群众挡刀,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群众的生命。
“他们的名字,鲜为人知,但他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大家应该也知道,西南地区,尤其是我们云南省,因为临近金三角,所以我们要长期和毒贩打交道。涉毒案件往往比其他的刑事案件更难侦破,也更加凶险。但是我们的同志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如果我们退缩了,那老百姓怎么办?缉毒这条路,任重道远,我们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对我们的民警来说,确实是很大的考验。
“下面,全体起立,我们一起重温入警誓词。”
台下的警员们一起起立,右手握拳,置于头侧,开始背诵入警誓词。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好,大家请坐。”秦立海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们全体坐下。
等到大家全部坐好以后,秦立海继续刚刚的讲话。
“我们市局有特警支队、禁毒支队、刑侦支队、经侦支队等等,各部门都有自己平常的任务,各个部门之间也通力合作,侦破了很多大型案件。我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齐心协力,保障我们彬江市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好,我就讲这么多。接下来,我把话筒交给禁毒支队的樊磊支队长。”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樊磊走上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说话。
“我们禁毒支队近一年来,侦破和协助侦破涉毒案件七十三起,其中大型涉毒案件二十八起,破案率达到百分之百。当然,这些都要归功于一大队全体队员和二大队、三大队的协助。一大队大队长李振荣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亲历亲为,带领一大队完成了各项艰巨的任务,所以,这个‘最美民警’的称号,我们决定颁授给李振荣同志!请李振荣同志上台领奖,请陈立辉局长为他颁奖!”
毒蜂小队全体队员立刻起身,鼓掌。李振荣大步走上讲台,向左转,面向台下的全体民警,敬了个礼。陈立辉从旁边的民警手中接过奖牌,伸手挂在李振荣的脖子上。李振荣向他敬了个礼。陈立辉回礼,然后走下讲台,李振荣向台下民警敬礼,转身离开。
“那么接下来呢,不是颁奖仪式,但是意义非凡,”樊磊继续主持,“什么意思呢?是这样的,经过局里的各位领导慎重思考、集体讨论后决定,任命毒蜂小队队长,贺梦婷同志为一大队副大队长,警衔、警号保持不变,兼任毒蜂小队队长一职。请贺梦婷同志上台发言!”
陆潇带头起哄。贺梦婷站起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上讲台。
场下瞬间安静下来。毕竟,市局赫赫有名的女战神,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说实话,大队长当时跟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有点懵的,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糊里糊涂地被选上了副大队长。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背地里叫我‘女战神’,其实我难当此殊荣。我能有今天这个成绩,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大队长的指导,还有我手下队员们的支持。我并不是神仙,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人民警察,只是禁毒支队的一名警员。我认为我所做的一切,是一名缉毒警察应当完成的使命,而不是以此居功自傲的资本。
“其实刚刚局长在讲那一番话的时候,我的内心很不平静。这些警员,大多数都是禁毒支队的同事。他们有些是我的长辈,有些是我的同事、战友。过去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我永远都不会忘。
“我曾经读到过这样一句话:每一次的缉毒行动,都很有可能意味着,少了一伙毒贩,但是多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我进入毒蜂小队这几年,回家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我上次给家里打电话,还是半年以前。说得难听一点,我家里人现在都不知道我是死是活。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在警校的时候,老师带我们班去铁路公安处观摩,当我看见那名已有六个月身孕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儿子携带毒品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缉毒这条道,我要走到底,哪怕为此奉献一生,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一名警校毕业生,我认为,进入公安系统确实是我们最终的归宿。我的战友,毒蜂小队所有人,他们都不是禁毒学专业毕业的,但是最终都成为了缉毒警察。这是为什么?我相信他们也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两个字:使命。
“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成为警察之前,我们来自全国各地,但是,成为警察之后,我们殊途同归。来到这里,我们穿上了藏蓝色的警服,完成自己的信仰。
“彬江市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处于云南省的南部,距离边境线很近。所以,我们接触毒贩的概率,比其他地方的民警要大。但是,我们是西南边境的第一道防线,如果我们垮了,老百姓怎么办?在警校的经历让我坚定了成为一名缉毒警察的决心。在座的很多同志,还有很多的警校应届毕业生一开始都想成为一名缉毒警察,连我们禁毒支队二大队和三大队的警员都想进入毒蜂小队。我曾经问过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为什么进入毒蜂小队?他们给我的理由居然如出一辙,因为帅。
“我当时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们一顿。我们穿上这身衣服,不是为了帅,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人民,打击毒品。如果以这种心态加入毒蜂小队,那我们都不要去缉毒了!同样的,怕累,怕辛苦。怕死,都不要干缉毒了!因为缉毒战线随时都会有牺牲!每一次出任务,我都不敢保证能把他们全部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所以,我想说,虽然这条路困难重重,荆棘丛生,但是我不怕。我们都不怕。我担任一大队副大队长以后,定当披荆斩棘,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缉毒战线上奉献自己的生命!我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贺梦婷左移两步,朝台下敬了个礼,然后回到了座位上。
陆潇听得热泪盈眶。
“老大说得真好啊。说出了我们缉毒警察的心声。”
“我需要怎么帮你?”林晓笨拙地戴上白手套,看着凯瑟琳。
凯瑟琳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桌子:“帮我去那张桌子上,拿一个五百毫升的量杯。”
“好。”林晓点点头,然后走向前面的桌子。
凯瑟琳叮嘱道:“小心点,这些都是易碎品。”
“哦。”林晓貌似对凯瑟琳的叮嘱不太高兴。
凯瑟琳并没有理会她的情绪,而是低头在盘子里碾碎原料,放到试管中加热。
林晓双手抱着量杯,递给凯瑟琳。凯瑟琳接过,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把一杯水倒进去。
凯瑟琳开口打破沉默的实验室:“你是干什么的?”
“用你们毒贩的话来说,条子。”林晓微微一笑。
凯瑟琳的手抽动了一下。半晌后,她冷冷地问道:“你就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你不会的。”林晓摇摇头,眼睛盯着试管。
“谁给你的自信?”凯瑟琳瞟了她一眼。
“你把我干掉了,桑托那边你要怎么解释?他要是闻起来,你难辞其咎。”
“对于老爷来说,你只是一枚弃子罢了。你现在对于整个集团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是老爷依然把你留下来了,你应该清楚是什么意思。”
“我很清楚。但是,我手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我猜他应该也应经知道了,所以他不敢动我。”林晓回答。
“你没有必要跟我一起耗在这里。老爷极其重视长虹一号的研制,如果完不成,是要掉脑袋的。”
“明知道会死,你为什么还要替他卖命呢?”林晓有些不解。
“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凯瑟琳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晓一眼。
林晓自嘲地一笑,没有接话。
凯瑟琳盯着眼前的试管:“当初,我在金三角的一家制毒工厂做一名小工。在那个工厂里,我受到过非人的虐待,跑出来两次,都被抓回去揍一顿。我曾经想过自杀,但是工厂里的人把我看得很紧,只因为我会制毒。后来,老爷带着他手下得弟兄平了那座工厂,现在是集团内部的一座制毒工厂了。他发现了我的能力,帮我养伤,好吃好喝供着我。并且让我从简单的毒品开始,帮他一步步尝试研制新型毒品。不仅如此,他还给了我自由而宽敞的工作环境,每一次的报酬也都按时交付。试问,我有什么理由不在这里继续工作呢?”
林晓撇了撇嘴:“你……对他存有感激之情?”
“感激说不上。我知道他当初去剿灭那帮人,只是因为在金三角这种地方,法律管不到,成王败寇,优胜劣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他把我纳入麾下,说白了,只是想利用我。用完以后,我会不会成为跟你一样的弃子,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你其实不会制毒?”林晓试探着询问道。
“你觉得,一个垄断了金三角百分之七十以上毒品贸易的集团,会高价请一个废物来研制新型毒品吗?”凯瑟琳反问道。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林晓有些疑惑。
“你可以去问一问奥莱,我平常沉默寡言,不怎么跟其他人说话。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在他们看来,是很反常的一件事。你,我,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也都清楚对方心里的小九九。我觉得,我们可能是一类人。”
“你是毒贩,我是条子,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林晓很坚定。
“在这里,除非你跟我合作,我跟他们说,你对我有用,否则,你觉得,他们会留一个条子在身边吗?你现在在集团里只是苟延残喘,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林晓咬紧牙关,没有说话。凯瑟琳的话说得不好听,但句句在理。
“你真的是……”
凯瑟琳起身,拿起试管走到前面的桌子旁,打断林晓的话:“在这里,乱说话是活不长的。在金三角,你要学会察言观色。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懂。”
林晓被凯瑟琳绕进去了。她刚刚萌生出来的念头又被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
凯瑟琳盯着她:“老爷派你来这里的目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是你自己有什么目的,最好不要付诸实践。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晓问道。
“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引火上身。”凯瑟琳满不在乎地回答。
“根据情报,林晓这段时间一直在桑托集团内部,研制新式毒品。”贺梦婷看着手下的队员们。
“这不符合八面佛的作风啊。林晓毕竟是警察,八面佛应该会干掉她才对啊。”陆潇皱眉。
“我在猜,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桑托没有从林晓身上拿到他想要的全部东西。第二,八面佛想让研制新式毒品的那个人和林晓相互牵制,相互监督。但我更倾向于第一种情况,因为第二种情况是一步险棋。”陈振武回答。
“大队长说,要搞清楚这名长期潜伏在金三角的卧底到底是谁。还有,如果能弄清楚,到底是谁在给桑托集团研制新式毒品,那么我们可能会好办一些。”武毅然附和道。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找到这名卧底呢?”贺梦婷皱眉,手中转着一根笔。
“如果要跟卧底取得联系,我们不应该先掌握暗号吗?大队长平常是怎么跟他联系的?”陆潇反问。
“不一定是大队长跟他联系的吧,有可能这个卧底不是咱们禁毒支队的。”陈振武皱眉道。
“不是咱们禁毒支队的?”贺梦婷没听懂陈振武的意思。
“中国警方的卧底,又没说是哪里的,全中国不是只有彬江市局才有禁毒支队。”陈振武回答。
“那这就难办了呀,我们上哪儿去找这个卧底的资料呢?”周南扶了扶眼镜。
“可是,大队长不会让我们做无用功。他明知道我们没有办法跟这个卧底取得联系,但他还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我们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深层意思。”陆潇沉吟片刻。
“那么,大队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李芷薇愁眉苦脸。
贺梦婷突然起身:“你们先讨论着,我出去有点事。”
队员们目送她离开,然后继续讨论。
只有陆潇轻轻抿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知道老大去干嘛了。
“所以,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顾仁杰切开盘子里的牛排。
“对呀,我始终没搞明白,大队长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贺梦婷挠了挠头。
“要不怎么说你官位升了,智商反而下降了呢?”顾仁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贺梦婷乜斜着眼看他。
“你们大队长是没有权利直接跟那名卧底联系的,身份至少得是局长或者以上的警察才有资格跟卧底取得联系。所以你们大队长每次都说‘根据金三角的卧底传回的情报’,实际上是他从他的领导那边获得的情报。”顾仁杰回答。
贺梦婷来兴趣了:“您接着说。”
顾仁杰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因此,你们的目标,不是跟卧底取得联系,而是利用卧底目前传递给你们的情报,判断出桑托集团到底有多少警方的卧底。如果可以的话,也推测一下,研制长虹一号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靠推测就能解决问题,那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贺梦婷显然是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能把这个推测出来,有利于你们接下来的工作。不要求你们直接跟卧底对口,但是起码应该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可以尽快为你们赢得时间,去抓捕桑托。”顾仁杰耐心地给她解释。
“那这样的话,卧底身份不会暴露吗?”
“如果你们自己都能搜集到情报的话,那还要卧底干什么?”顾仁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您的意思,卧底就是用来出卖的?”贺梦婷很惊讶。
“你见过那些卧底,有哪个能活着回来吗?”顾仁杰反问。
“我终于知道陆潇为什么跟你闹掰了,”贺梦婷一拍桌子,愤然起身,指着顾仁杰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就是活该!”
顾仁杰皱眉:“不要跟我提他。”
“他还不想见你呢,”贺梦婷火冒三丈,“我在想,当年是不是以你为你这一句话,禁毒支队就放弃了营救紫荆的计划,才导致她牺牲的!顾仁杰,你他妈就是个畜生!畜生都比你有感情!”
贺梦婷骂完,拂袖而去。临走时,她还狠狠撂下一句话。
“我没你这个师父。你不配。”
顾仁杰望着她推门走远,却自始至终没有发火,只是默默地吃完牛排,然后到柜台结了帐,离开了。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不配做我们的师父。”贺梦婷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脸气得通红。
“是吧,他这个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谁知道是个衣冠禽兽。”陆潇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当时真的撕了他的心都有。”贺梦婷猛灌了几口水。
“卧底有哪个是能活着回来的,这种话他都能说得出来。让大队长和局长知道,头都给他拧下来。”陆潇附和道。
“不过他说,可以让我们利用卧底传回的情报,推测桑托集团内部到底有几名卧底。”贺梦婷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有什么用吗?”陆潇觉得很奇怪。
“起码就能知道桑托下一步的计划吧,应该是这个意思。”贺梦婷猜测。
“只要我们没有完全掌握桑托的犯罪证据,我们就没有办法展开抓捕行动。所以,我们做太多无用功,只是在浪费时间。”
“你以为我想?这些不都是在给我们搜集桑托的犯罪证据做铺垫嘛。”贺梦婷耐心地开导陆潇。
“林晓,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下那跟最粗的试管?”
林晓点点头,擦了擦满是水珠的护目镜,走到桌前,拿起试管,递给凯瑟琳。
凯瑟琳左手握住试管,右手拿镊子,夹起一块银色晶体,轻轻送到试管底部,加入一点蓝色的化学试剂,然后用试管夹夹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酒精灯,递给林晓,让她拿着,然后自己握着试管夹,把试管底部放在酒精灯火焰上加热。
半晌过后,试管当中的化学试剂开始发生反应,蓝色液体沸腾起来,冒出泡泡,白色晶体逐渐消融。凯瑟琳把试管挪开,接过酒精灯,盖上灯盖,将其熄灭。
“有什么发现吗?”林晓有些好奇。
“又失败了。”凯瑟琳摇摇头,叹口气。
“原因呢?”林晓急切地问道。
“我试过很多次了,找不出原因。”凯瑟琳皱眉。白色晶体在反应中被完全融化,不见踪影。
“会不会是你选的原料有问题?硬度太低了?”林晓走到凯瑟琳身边,陪她一起研究问题。
“我已经换过好几种原料了,结果如出一辙。反应出来以后只剩一滩水,倒是我第一次做的那个,被成功碾成粉末了,但是提纯度非常低。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成功过。”凯瑟琳扶着额头。
“那就按第一次的方法试一试呀,没准儿就成功了呢?”林晓急了。
“提纯度还不到百分之三十啊,杂质太多,行家一看就不会买了。老爷给的要求是百分之九十以上。这还差得远呢。”凯瑟琳很头疼。
“百分之九十?这……有点夸张了吧?”林晓很是吃惊。
凯瑟琳瞥了她一眼:“在金三角这种毒品圣地,遍地都是各式各样的毒品,缅甸这一块儿更是以种植罂粟闻名。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干这一行的,只要是行家,都会要求现货纯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不然人家看都不带看的。”
“那人家怎么知道你这批货的纯度啊?”林晓问道。
“在这一行待久了,有识货的本事。看颜色,闻气味,尝口感,这些都是基本功。在金三角做生意,一定要讲信用,不然双方一旦兵戈相见,你想全身而退,恐怕就很难了。今天你倒了,明天就会有另一个集团接替你,成为这里的霸主。所以,想要垄断金三角的毒品贸易,你得有这个实力去创新你自己的产品。让自己的产品在市场上挤掉别人的产品,你就赢了。”凯瑟琳回答。
“这样啊……”林晓还真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老爷急切地想要长虹一号,是因为我们之前的货已经不足以垄断毒品市场了。尤其是,如果要在中国建立地下贩毒网络的话,我们必须要有一种能拿得出手的货。长虹一号,会对这个环节,起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凯瑟琳摘下手套,记下实验数据。
两人一起走出实验室,看着空旷的院子,偶尔有一队守卫持枪在她们眼前经过,绕着整个院子巡逻。这是长虹一号实验室为数不多的武装力量。这是凯瑟琳向桑托提出的要求,她喜欢一个清净的地方。
“如果……”林晓先开口了,“你最后发现,我们还是处在一个对立面,你会干掉我吗?”
“这要看你的立场了,”凯瑟琳无力地笑笑,“你是把我看成桑托集团的一员,还是一个普通的厨子。”
“我只是把你看成一个厨子。”林晓对她撒了个谎。
“你的眼神和表情告诉我,你在骗人。就算是真的,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毒贩。”凯瑟琳倒是很真实。
“为什么?”林晓心里一沉。
“你现在处在一个腹背受敌的境地,进退两难,前面有中国警方的追捕,后面,你已经深入狼穴,时刻都会丢掉性命。此时此刻,你只能洗心革面,以帮助中国警方为目的,争取缓刑。我应该没猜错吧?”
虽然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凯瑟琳的声音也很小,但林晓还是左右看了看,以免隔墙有耳。
“那看来我猜对了。”凯瑟琳微微一笑。
“我想,你在桑托集团里,也不仅仅是为了研制毒品吧?”林晓转过身,看着她。
“我说过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还有,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在这种地方,乱说话,可是随时都会被干掉的。”凯瑟琳虽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语气里,威胁的意味很浓。
林晓不说话。
“记住,你的命,是奥莱帮你争取的。老爷现在把你放在这儿,不代表他今后不会动你。想必你也很清楚他派你来这里的目的。”
林晓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还有,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告诉你,奥莱的话,不可以偏听偏信,也不可以全听全信。如果你有命活下来,或许你会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意思?”林晓不解。
“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就像你看到我,也只是我的表面一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在害你,那就自己忽略我刚刚说的话。”凯瑟琳推心置腹。
“你为什么要帮我?”说到这里,林晓又觉得自己内心的那个想法或许是对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凯瑟琳反问道。
“为了活命。”林晓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也是。”凯瑟琳笑了。
“什么意思?”
“我是金三角水平最高的厨子,你觉得,如果我不跟他们合作,他们会放我走吗?如果我为别的集团卖命,那么他们的货,质量很有可能赶上甚至超越这个集团,到时候,你觉得这个集团还能继续它在金三角的垄断地位吗?”凯瑟琳倒是看得很透彻。
“那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干下去啊,跟他们合作。他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有钱拿,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是啊,我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凯瑟琳长叹一口气,“说起来,他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他从来就没信任过我,不是吗?再说,光明和黑暗,永远是两个对立面。心中有光的人,不可能坠入黑暗的。”
林晓眯起眼,体会着凯瑟琳话里的意思。
“她知道我的身份,却没有跟桑托讲要把我干掉,说明她至少不讨厌我。至于我的想法是不是真实的,这个依然有待考证。”林晓心里这么想着。
“我没有必要害你,”凯瑟琳貌似读懂了林晓内心的想法,“你死了,我也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
说完,凯瑟琳独自一个人走到院子里,环顾四周,看着这座还不太健全的院子,陷入沉思。
林晓没有打扰她,而是一个人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默默地思考。思考凯瑟琳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思考奥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还有多长。她摸不透凯瑟琳的语气。她一开始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是她现在又认为,凯瑟琳好像能读懂她的心事。凯瑟琳对现在的情况分析得很透彻。她的身份应该远远不只是一个厨子这么简单。
林晓默默地想着凯瑟琳的话。
“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我不会害你,你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奥莱这个人,他的话,不可偏听偏信,也不可全听全信。”
……
林晓闭起眼,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暮色已至。林晓心里一惊,翻身下床,立刻赶往实验室。
“看你睡得太沉了,就没叫醒你,”凯瑟琳的声音被厚重的防护服盖住,听上去有点沉闷,“你房门没锁,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的时候,注意点。”
林晓穿上防护服,点点头:“谢谢。”
凯瑟琳帮她整理好防护服,塞给她一支打火机。
“我不在实验室的时候,你要学会使用这些化学材料。我现在一步一步教你。”
“你要出去?”林晓心中一沉。
“以防万一。长虹一号的进度如果暂停下来,你我都不好去老爷那边交代。这些东西,你必须要学会独立使用。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说罢,凯瑟琳递给林晓一盏酒精灯。
“点燃它。”凯瑟琳扬了扬头。
林晓拔掉盖子,“啪”地一声打响火机,点燃酒精灯。
“然后熄灭它。”凯瑟琳给出了进一步的指令。
林晓刚要吹灭酒精灯,就被凯瑟琳厉声制止了:“你看见过我哪一次是用嘴吹灭的吗?”
林晓这才反应过来,拿灯帽盖灭了火焰。
“记住,酒精灯一定要用灯帽盖灭。还有,往酒精灯里添加乙醇的时候,不可以加得太满,大概三分之二就可以了。”
林晓点点头,用心记住凯瑟琳说的话。
“这两个,”凯瑟琳从身旁的架子上拿出两个东西,“你应该很熟了。试管和试管夹。加热之前,试管夹从试管尾部,也就是下端,套上去,不要从试管口往下撸。试管夹大概套在试管中间位置就可以了。拿住试管夹,尾部放在酒精灯上加热,试管口不要对着人,也不要对着其他化学仪器。你就对着门口吧。先把这两步连起来做一遍给我看。”
林晓点点头,听话得像个孩子。她重复刚刚的动作,一直到熄灭酒精灯,做了一套完整的流程下来,然后转头看着凯瑟琳。
“不错,”凯瑟琳点点头,接过林晓手中的试管,“把那个柜子里的瓶瓶罐罐都拿下来。”
林晓跑了好几趟,才把柜子里的瓶子都拿下来。
“平常闻气味的时候,是不是直接深吸一口气,然后去闻气体的味道?”
林晓回答:“是的。”
“你要是敢这么闻化学试剂,迟早要死,”凯瑟琳拧开瓶盖,“以乙醇为例,乙醇在常温常压下是一种易燃、易挥发的无色透明液体,低毒性,但不代表无毒,具有特殊香味,并伴有刺激的辛辣滋味,能与水以任意比互溶。闻化学试剂的气味,尤其是这种带有一定刺激性气味的试剂,左手拿瓶,右手手掌放于瓶口,掌心对准自己,做扇风状,由外向内轻轻扇动瓶口气体,一是为了防止瓶内液体挥发过快,二是为了不让自己吸入太多刺激性气体。记住,一定要轻轻地、慢慢地扇动,不要跟夏天扇风似的。”
林晓点点头,按照凯瑟琳说的方法照做了。
“可以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带你认识这些瓶瓶罐罐里的化学试剂到底是一些什么东西。”凯瑟琳拍了拍她的肩。
林晓很满意现在的这种情况。
“终于有机会可以近距离接触凯瑟琳的工作了。”林晓心里这么说着。
凯瑟琳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