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我们学校开运动会,你来好不好?"他在我耳边说着话,手还摸着我的腰。
我笑了一下,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看着他,问他:"陈东……我是谁?"
他笑了,有点傻,"你,张健。"
"哼哼……"我笑了两声。
"怎么?"他说:"你认为我会认错人?"
我伸直腰,忽略掉疼着的腰跟屁股,站了起来,穿着裤子,"我不是女的。"
把裤子钮扣扣上,转过身对着他:"知道吗?"
"我知道。"他的脸暗了暗,却又笑了,他说:"张健,我知道我跟你在上床,这点你可以不用怀疑。"
我没再说话,把外套拿起,穿上。
他躺在床上问:"你要走?"他看了看表,"六点,还早。"
"我要回去陪我奶奶吃饭。"我说着。
"运动会?"他再问。
我不想问他,他把我当什么?我点了点头。
我要拉门时,他说:"张健,我们是朋友?"
"是。"我回头看他。
"我……我有女朋友。"他说。
我笑了,说:"我知道。"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对话往往是在最平常的话里出现的,所以我对陈东的陈述没有丝毫疑义。
"张健,我错了吗?"他还在问。
"没错,我们都没错。"我竟然还在笑,我还问他:"你认为我错了吗?"
他摇头,说:"你没错,你总是懂很多。"
他像个误入不是他的世界的聪明男孩,他说:"你懂太多,我跟不上你……"他继续说着,用最不关己事的态度说着最关己事的话:"我信任你。"
我低头笑着,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我的脸,我却知道自己笑了,然后还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朋友。"他不知道自己的残忍,他只是无知。
那是一个还没开放的年代,他的反应并不奇怪,他像一个聪明的孩子,接受一切,却不知道他接受一切的涵义,他索取他所要的,一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究竟值不值得,费煞一切能不能得到其实压抑过后的那一丁点所想得到的?
哦,不,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得到,至少目前不能,我打开门,对着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陈东,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朋友,并且,我想跟你上床,我们都不需要多想。"
"嗯。"他看着我,多英俊的脸,多好看的眼睛,他说"嗯",然后再次确定,"张健,运动会?"
"给我电话,我一定到。"
"手机……"他伸到旁边,把手机给我,"这给你……新出来的,我挺喜欢,给你,家里有师兄另送我的一个。"
他多慨慷,要知道那时候的手机还是稀罕物,并不便宜,我笑,却摇摇头,"你打电话给我……"我关了门,"砰"的一声,我心里弦本就快要摇摇郁坠,这次,算是彻底断干净了。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的伤心,没有很伤心,只有最伤心。
我在清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笑了……我笑得哭了,掉念自己以前可悲的妄想。
奶奶吃饭时,摸着我的手,说:"乖孙,你怎么了?"
我摇头,还笑了一笑。
"乖孙,想哭,你就哭,奶奶在这。"她抱着我的头,我哭了,最后一次,为他所哭。
那天边的云,悄悄地飘过来,多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