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九旬的a国华侨朱淳安在孙子朱寿龙的搀扶下,走进了同盛鑫饭店,径直来到后院。朱寿龙先把朱淳安带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调出一张图片,指给朱淳安看,问道:“爷爷,您看看,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这图案,正是李愚临昏迷之前蘸着自己身上的血,画在饭店门前的。朱寿龙用拍摄下来,存入电脑,然后便把地上的图案连同李愚流的血迹都清除得干干净净,任凭什么人从这里经过,也绝对看不出头天晚上这里曾经躺着一位满身是血的逃犯。
“这……这是从哪来的?”
朱淳安只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图案,便激动了起来,下巴上的胡子都在微微地抖动着,他指着图片,向孙子急切地问道。
“昨天晚上,两三点钟的时候,有个人拍我们饭店的门……”朱寿龙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此事的经过向朱淳安述说了一番,最后问道:“爷爷,您看这个图案,是不是您曾经跟我讲过的那个?”
朱淳安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归鸿门的联络暗号。真想不到,60多年了,还能见到归鸿门的人。对了,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客房里。”朱寿龙答道。
“快带我去看他。”朱淳安道。
朱寿龙扶着朱淳安走向临时安置李愚的房间,朱淳安步履匆匆,差点让朱寿龙都跟不上了。他无法理解爷爷为什么会如此激动,难道归鸿门这个名词真的不是爷爷的幻觉吗?
朱寿龙是从朱淳安手里继承了这家同盛鑫饭庄的。早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朱淳安就不停地告诉他,自己开的这家饭庄并不是一家普通的饭庄,而是一个名叫“归鸿门”的江湖门派的联络点,是担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的。朱淳安还给朱寿龙讲过不少归鸿门的规矩,以及门徒之间互相联络的切口。
在年幼的时候,朱寿龙对于爷爷讲的这些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套一句老话,就是每个少年的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朱淳安还曾经教过朱寿龙一些武艺,据说也是归鸿门里的功夫,这让朱寿龙更是相信爷爷所说的都是事实。
可随着年龄增大,朱寿龙渐渐有些怀疑爷爷说过的那些事情了。朱淳安一直说同盛鑫饭庄是归鸿门的联络点,可朱寿龙从来也没见过什么“表叔”、“大婶”之类的江湖客前来接头。他曾经专门到网上去搜索过有关归鸿门的资料,发现这个门派虽然的确存在过,但距今天最近的记载也就是归鸿门的门徒曾经参与过抗战,此后这个门派就销声匿迹了,不知是在战争中耗尽了精华,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尽管心里对于归鸿门这件事早已不屑,但朱寿龙并没有把门牌上“北雁南归”的暗记抹掉,这一方面是出自于对爷爷的敬畏,另一方面也是图个好玩,觉得能够给自家的饭庄添上几分神秘的色彩。
朱寿龙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图案居然真的为他招来了一个归鸿门的人。虽然他出门去看的时候,李愚已经昏迷在地,但李愚画出来的那个图案,与他小时候从朱淳安那里听说过的几乎如出一辙。
正因为这一点,朱寿龙才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赶紧把李愚救进屋来,还清除了所有的痕迹。他吩咐妻子鞠秀兰用最好的药对李愚进行救治,天一亮,他就开车去把朱淳安接过来了,要请爷爷鉴定一下对方的身份。事关归鸿门徒,朱寿龙可不敢擅自做主。
“客人,你醒了?”
朱寿龙与朱淳安进门的时候,李愚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正在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听到朱寿龙的问候,李愚勉强地欠起身,拱手抱拳,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是二位救了在下吗?在下谢过救命之恩。”
朱寿龙向李愚打招呼的时候,用的是a国的语言,而李愚回答的却是汉语。朱寿龙听了,赶紧也换成汉语,说道:“客人,你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援手。”李愚答道。
“这位是我爷爷,他是专程过来看望你的。”朱寿龙介绍道。
李愚又向朱淳安行礼,说道:“老人家,打扰您了。”
朱淳安注视着李愚的手势,沉吟片刻,缓缓地说道:“天清一雁远。”
李愚淡淡一笑,应道:“飞鸿踏雪迟。”
“燕歌犹未断。”朱淳安继续说道。
“塞鸿展翅飞。”李愚对答如流。
朱淳安面有惊异之色,抱拳问道:“不知客人从何处来?”
“东南沧目山。”李愚道。
“沧目山?”朱淳安皱了皱眉头,“我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沧目山还有归鸿弟子?”
李愚知道这件事是解释不清楚的,于是也就不解释了,只是微笑着说道:“老先生如果不相信,可以考校一下晚辈。”
说着,他揭开身上盖着的被单,缓缓地从床上下来。朱寿龙连忙上前搀扶,说道:“客人,你伤太重,千万不能下床。”
“没事,我觉得好多了。”李愚说道。
下了床,李愚扎了个架式,向朱淳安说道:“老先生,请。”
朱淳安走上前去,隔着李愚一步远的地方,两手一盘,比划了一个“起手式”,李愚隔空应了一招,正是归鸿门中的从不外传的拳法。朱淳安面有喜色,回了一招,李愚抬手接架,两个人便隔着空气比试起来。朱寿龙在一旁看着,既觉得有趣,又胆战心惊。这两个人,一个是重伤在身,一个是风烛残年,虽然使的都是虚招,可真不知道谁会一下子站不住就栽倒在地了。
你来我往地比划了十几招,朱淳安大笑着走过去,扶住了李愚,说道:
“哈哈哈哈,果真是归鸿门下,快坐下,快坐下。到了这里,就是到家了,万万不必拘礼。”
此前两人对过切口,朱淳安尚不敢相信李愚身份的真假,毕竟切口这种东西,是很容易泄露出去的。而李愚露的这套武功,可就不容易做伪了,如果不是门内弟子,是不可能练得如此精纯的。朱淳安当年受自己的舵主委派,在南岛开设这个归鸿门的联络点,这六七十年间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的归鸿弟子,这成了他毕生的遗憾。临老之时,想不到居然真有归鸿门下找到他这里来,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个夙愿了。
“晚辈沧目舵李愚,拜见老先生。”李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向朱淳安报出了家门。论在归鸿门中的辈份,李愚够当朱淳安的祖师爷了,可这种事情是没法说清楚的,所以李愚也只能甘当晚辈了。
“湄公舵朱淳安。”朱淳安道,接着,他又指了指朱寿龙,道:“这是我的孙子朱寿龙,也算是归鸿门下吧。”
“朱大叔。”李愚又向朱寿龙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小兄弟称我一声朱哥就好了。”朱寿龙连忙道,他的岁数是李愚的两倍有余,不过摸不清李愚的来历,还是想着低调一些为好。大叔这种职业,可不是好当的。
叙过辈份,朱寿龙让李愚回到床上坐下,自己与朱淳安接过两把椅子,坐在李愚的床前。朱淳安让李愚解开衣服,又揭开前一天晚上鞠秀兰给李愚包扎好的伤口,看了看,叹了口气道:“伤得真不轻啊。不过,小兄弟真是神人,受了如此重伤,还能走出这么远,而且现在恢复得这么快,实属不易。”
“我刚才看过了,朱大哥给我敷的药,当是黑锡脂吧?”李愚向朱寿龙问道。
“是的。”朱寿龙道,“老弟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
“朱大哥对小弟的情义,小弟没齿难忘。”李愚说道。
黑锡脂也是归鸿门的内部使用的伤药,李愚能够一眼认出来,并不奇怪。他也知道黑锡脂是很贵重的药,朱寿龙能够把这种药用在他的身上,足见他的真情了。
“小兄弟,你既然是中国大陆人士,怎么会跑到南岛来,还受了如此重的伤?是什么人伤了你,可否需要老夫替你出头?”朱淳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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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先生,这件事倒是不需要老先生出面。”李愚道,“不敢相瞒,出手打伤我的,是一个日本人。我从他那里盗走了一尊金佛,就在我的背囊里。这尊金佛是当年抗战时候侵华日军从中国抢走的,我受人之托,要让这金佛回归中国。我们原本定下了一个周全的计划,不料中间出了一点差错,我才遭了对方的暗算。”
李愚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朱寿龙肯定检查过自己的包裹,金佛以及从解洪明手里夺来的手枪,对于朱寿龙来说都不是秘密了。如果不出意料,南岛警方此时已经发出了对他的通缉令,金佛必然是通缉令中的一个重要线索。他想向朱家祖孙二人隐瞒也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合盘托出,只希望对方能够出于同门的情谊,以及中国人对日本人的本能仇恨,而替他做些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