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曾有心在张子管和孟飞虚之间选择一人作为护身神将,孟飞虚已死,张子管成了唯一的候选人,差不多是云出岫的准神将了。关小山若想成为云出岫的神将,当务之急是先清除掉张子管这个障碍。
当然,“清除”不一定是“谋杀”的意思,关小山认为,只需寻找到合适的机会击败张子管,将他的“第一高手”的称号当众撕个粉碎,高傲的云出岫就有可能改变心思,不再聘用这个被人羞辱过的真武者。
为了这一战关小山准备了很久。
若是能够全力一赴,击败张子管自然非常容易。问题是他不能随意暴露实力,不仅不能暴露真人的等级,还因为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不敢使用穿花绕树身法,这样以来,佯装中级真武师就没把握战胜渐至高级真武师顶峰阶段的张子管了,为此,他做出刚刚突破的样子,将等级提高到高级真武师阶段。
刚突破的高级真武师和顶峰阶段的高级真武师有很大差距,关小山筹思许久,又决定用以快打慢之法弥补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
力量缺乏的小孩,舞动七八斤的长枪会是慢吞吞的,一个成人却能够玩灯草一般,将七八斤的长枪使得轻松欢快;相比高级真武师,真人级修士就是成人,御使兵刃自然可以快速得多,而且这种快速靠内在力量驱动,没有明显的外部特征,不容易露出破绽。关小山正是有这个倚仗,才敢佯装刚刚高级真武师挑战高级真武师顶峰阶段的张子管,当然,万一不行的话,他会用上穿花绕树身法;只要不特别明显,其他人应该看不出什么名堂。
“杀!杀!杀。。。。。。”
爆喝声中,关小山钢刀旋舞,一刀接着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口气向张子管砍出十三刀。
“叮!叮!叮。。。。。。”
张子管左支右绌,长枪尾部好似盾牌,左一下右一下仓惶隔挡。
因为隔挡的匆忙,每次真气最多使出四成,力道反不如关小山大,一旦刀枪相撞,他就手腕一麻,脚下不稳;开战伊始,关小山砍出十三刀,他不仅未能刺出一枪,反而连退十三步。
四周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随意一抖枪刃就能爆出两尺半惊虹的第一高手为何挡不住对方毫不起眼的劈砍。
真武者比法师适合近战的原因在于体内真气反应速度快,所谓意到气到那是没一点夸张的。不过,真气全力爆发却不那么容易,需要修士凝聚心神呐喊提气;而这就需要一点点蓄势的时间了。
关小山以快打慢的目的就是不想给张子管蓄势的时间,让他没办法全力一赴。周围人不在局中,对快刀感受不深,这才感到奇怪。
张子管身在其中却深有体会,连接十三刀之后,被动挨打的局面他不仅没扳回一点,甚至开始怀疑下一刀是否还能接住。长枪本来利于远战、利于进攻,失去了这些长处,便成了一根不称手的烧火棍。而关小山劈砍的方位极为刁钻,每一刀都带有一点斜度,隔挡起来非常吃力。
张子管虽然号称真武研修院学子“第一高手”,实战经验却不多,面对困境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依靠身上甲衣硬接一刀,以争取时间和对方拉开距离;可惜对手的实战经验更丰富,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刀接一刀不是砍向面门就是斩向颈项,指向尽是甲衣护不到之处。
十三刀过后,张子管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关小山也有些焦躁,这十三刀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不能尽快见功,拖延下去很可能给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就在这时,他双眼豁然一亮,发现张子管右侧一丈外的草丛中横卧了一块一尺宽、三尺长的条石。
“杀!”
看见条石,关小山精神大振,刀势随之一变,向张子管左边脸颊横扫过去。
张子管枪尾急向左竖起隔挡,“叮”地一声响,刀枪相撞,他这一次没有后退,而是被巨大的撞击力逼得向右退。
“杀!”
关小山手下不停,不等对手站稳,大喝一声,从左侧再度杀上来。
张子管担心这样越发使不上力,就一边挥舞枪尾抵挡一边侧过身子,正面对着关小山。至此两人一退一进的局面没有改变,只是方向转折了九十度。
“杀!杀!杀!”
关小山越战越勇,钢刀越使越快;霹雳一般砍出三刀。
“叮!叮!叮!”
张子管打起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抵挡,只是仍然改变不了局面,每接一刀就向后退一步,待接下第三刀,身子支撑不住地向后退时,抬起的右脚突然一滞,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跟着整个身子都失去平衡,身不由己地向后仰倒。
“杀——”
喊声摄魂,惊虹乍现,怒吼声中,关小山凌空扑来,手中钢刀散发出慑人心魂的光芒。
张子管此时身子正在下跌,完全是不出半点力道,如何隔挡对方如此凌厉的一击?无奈之下,只好应付似的将长枪挡在面门前。
“当——”
巨响声中,一股大力自枪杆上涌来,张子管虎口发麻,再无拿捏之力,手中长枪嗖地一声飞出去,钢刀去势未尽,继续砍杀过来。。。。。。
“我命休矣。。。。。。”
张子管吓得魂飞魄散,紧紧闭上双眼,随后噗通一声响,身子重重跌落尘埃。他并不认为对方会有心谋害,只担心对方收势不住误杀了自己;是以,身子一跌进草丛,他就听天由命地一动不动,只怕和对方钢刀撞上了。过了片刻,没有钢刀入体的割裂感传来,四周静悄悄的,也没了慑人心魂的喊杀声;他才慢慢睁开眼。
面前空荡荡的,没有刺眼的钢刀,也没有凶狠的对手,稍远的外围,二三十位围观的真武师个个目瞪口呆,却没人在意他,都齐刷刷扭头看向左侧方向;在那个方向有一人肩背钢刀正晃悠悠地离去。
“难道就这样输了?”
见到众人神色,张子管霍然醒悟,他有心不甘,眼光一扫落在斜插在地的长枪上,身子一动,就想去取了长枪和对手好生再战一场。就在这时,那个正在离去的对手突然头也没回地吼了一声:“以后谁也别想要我让路啦——”
听到这忿怒哀怨的吼声,张子管不由暗自叫起屈来:“特么的!这都是为什么啊?要你让路的不是我!是他们!我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张子管心头一酸,斗志跟着松懈了。
作为失败者、作为冤屈者,张子管有足够的理由委屈沮丧,相对应的,作为胜利者的关小山该有足够的理由欣喜和骄傲了。只是,事实却不是这样,此时的关小山面容紧绷,依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不到一点喜悦的神色,在众人震惊、钦服的目光注视下,忿忿离开了操练场。
他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今天这件事虽然做得爽快,却太过高调,不符合李青雪藏他的初衷,他必须摆出受辱者的姿态才可能取得李青的谅解。
离开操练场后,关小山直接出了真武研修院,赶回冶炼坊小屋,准备应付李青的埋怨。真武研修院的修士虽然不是长舌妇,但是张子管这个“第一高手”被一位名不传经传的真武者打败的消息太过震撼,一定会在昆仑城飞速流传开。
果然不出所料,天还没擦黑,李青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阿秀哥哥!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随便显露身手?”还没进门,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发问,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气恼。
“你怎么知道的?”关小山先来了一招太极云手,将她的责难轻轻卸到一边。
李青撅起小嘴,更加气恼地说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干了多大事?四校修士都已经传的纷纷扬扬了,我会不知道?”
“啊?不会吧?”关小山惊诧不一,纳闷道:“不就是两个男人打架吗?有什么大不了,大野泽天天都有这种事。”
“两个男人打架?!”
李青眼睛一翻,不知该说什么话,过了片刻才连声嚷道:“阿秀哥哥!你找谁打架不好,怎么偏偏找上张子管,他是真武研修院第一高手,是云小姐极欣赏的人,只要沾上他就不是小事知道吗?”
关小山也一翻白眼,愣愣地说道:“我干嘛找别人打架?别人又没惹我。张子管是谁我懒得管,只要敢惹我,我就不会客气。”
“阿秀哥哥!你——”
李青有些生气,她想明言指出关小山的错误之处,只是刚一开口,突然醒悟到关小山是真人级高手,高手自然有高手的骄傲和尊严,今天事情的起因便是张子管把他当作低等修士对待,冒犯了他的尊严,这才遭到悍然反击。自己若不谨记张子管的教训,居高临下地教训指责,只怕效果适得其反。
无奈地叹了一声,李青放缓语气,担忧地说道:“阿秀哥哥,至此以后,你的名字和你的人将会受到很多人关注,你要当心,谨记陆秀这个身份,不要过多地暴露实力,以免露出破绽。”
关小山依旧懵懂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今天虽然很生气,却也记得你的交代,只让真气看着像刚突破到高级真武师这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修士在真武研修院至少好几十,别人为什么会关注我?”
李青幽幽答道:“因为只有你打败了张子管啊。。。。。。”
关小山不以为然道:“且——张子管没用的很,只会吹嘘,别人是被他的名号唬住了,没和他打,要不然,至少有一大半高级真武师能打赢他。”
“怎么可能呢?”
李青苦笑道:“我的阿秀哥哥,不是张子管没用,而是你太能干,所以能用低等级真气打赢高等级修士,别人怎能和你相提并论?”
“嘿嘿!我知道,你是在夸我。我在大野泽是最普通的修士,从没人说我能干。”关小山轻轻一引,给自己的手段找了个出处。
“真的吗?大野泽修士都如你这般?”李青惊奇的问。
关小山点了点头。
就在李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昆仑城另一地也有一个女子在思索这个问题。
“木统领。等级相同的时候,大野泽或者四小福地的真武者是不是比真武研修院的强一些?”
临尘阁后宅小院,盘坐在蒲团上的云出岫若有所思地探问侍立在一侧的木山。
木山此来是专程向云出岫回禀关小山和张子管争斗之事的,这事原本是私务,而且与统领府没什么相干,其实他没必要跑过来回禀;但是张子管是云出岫暗许的护身神将,关小山是木家“未来儿媳”李青暗许的护身神将,所以,木山纯粹是因私谊的关系过来的。
听见云出岫动问,他思考了一些答道:“应该强些,不说四小福地,就算是奉天府下面的采集队,只怕就比真武研修院的修士强些。每逢兽袭来临,遇到事的时候,采集队的真武者明显好用得多,他们经常出入恶地,遇见的多,经验丰富,如果不如真武研修院修士反而不正常。四小福地只怕比采集队更强些,小姐若见过四大行商的人就会明白,那些人跨遍五州,成天和凶灵厮杀拼命,一个个凶狠剽悍的紧。不是待在昆仑城的修士能比拟的。”
云出岫颇为赞同他的说法,缓缓点了点头,神色却有些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值守武士在院外报道:“小姐!张子管求见——”
木山闻言,眼光忽地一闪,仔细端详云出岫的反应。他来这里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探明云出岫对张子管的态度是否改变。如果没有变化,他要立即找李青商量怎么善后,不能因为“陆秀”而得罪了云出岫。
云出岫眉头微微一蹙,樱唇开启,轻声问道:“张子管说有什么事吗?”
“不曾说。”武士在门外回答。
云出岫沉吟片刻,最后有些无奈地说道:“让他过来吧。”
木山将这一切瞧见眼里,心里暗喜,云出岫看起来对张子管很是不满。
过了片刻,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在门外稍稍一顿,紧跟着,院门处现出一个黑糊糊的身影,张子管大踏步进了小院。
此时的张子管精神看起来很好,一如平日的沉静内敛,腰板也挺得笔直,没有丝毫战败后的沮丧。来到云出岫身前,他先向云出岫拱手行礼,朗声说道“参见小姐”,接着又向木山行了一礼,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木山大奇。
云出岫也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张子管,天快黑了,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
“小姐!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张子管再度躬身行了一礼,口中一边说道:“——不知小姐听说没有,今日午后,因为一些口角,我和新入校的陆秀私下比斗了一场。陆秀近日才从中级真武师突破为高级真武师,原本与我差距很大,但是,这场比斗却是我输了。”
云出岫不置可否地应道:“哦——你输了?这是什么缘故?对了,你说来告辞,那么,你打算去哪?准备干什么?”
张子管平静地回说道:“小姐!说起来很惭愧,午后那场比斗,一开始我便败了,在陆秀连绵不断的劈砍下,我没有半点还手之机,半点机会都没有,完全被他压着打,直到被石头绊倒落败。公平地说,陆秀刚刚进阶到高级真武师,实力与我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如果再战,我只要有机会出手,肯定能赢;只是,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下午的比斗我确实输了,我必须承认这个结果,哪怕这是一个耻辱。。。。。。”
说到这里,张子管有些黯然,只是一瞬,他又扬声说道:“此番受辱,我不敢怪罪陆秀,只能怪罪自己,怪自己缺少磨练,没有厮杀的经验。正如陆秀所说,我这个“第一高手”的名号只是等级较高,实则不堪一击。他说得很对很及时,我很感谢,否则,我会继续自信满满目空一切,这样下去,以后追随小姐左右之时,我可能会在生死关头若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可能酿成大祸。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准备独自去恶地冒险,在生与死之间磨练。成了,以后可以尽职尽责地保护小姐;不成,早点死了干净,免得祸害小姐。”
张子管说的平静淡然,云出岫、木山却听得动容激奋;待他说罢,云出岫轻嘘一声,道:“知耻近乎勇!张子管,你很好。实说吧,你若对今日*比斗结果不忿,日后去找陆秀的麻烦,我会非常失望。你现在这样很好,没有让我失望。只是——结果究竟如何,你是否能说到做到,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小姐放心,我必不会让你失望!”张子管躬身一礼,截然道:“我回去收拾了行装连夜出发,小姐!告辞——”
“等等——张子管,你准备去哪一块恶地?”云出岫喊住张子管,开口发问。
“小姐,我打算去浩瀚海,去年我到那里去过一次,稍稍熟悉一些。”
“你别去浩瀚海,去东边与巴蜀谷地接壤的那一块吧。。。。。。”
云出岫思酌着说道:“张子管,真武研修院不仅你一人需要进恶地磨练,其他的高级真武师也需要。我原打算生灵节前再组织一次讨伐军,围剿昆仑山南的妖灵,现在改变主意了,打算组织一支以真武者为主的队伍深入恶地围剿凶物,借机磨练真武研修院的高级真武师。你去东边冒险的时候,顺便把那一带凶物的分布情况弄清楚,生灵节前二十天,到东垒等候大队,准备给大队当向导。”
张子管大声应道:“是!张子管谨遵小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