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顺把小竹篮放在地上,双膝合拢,双手合十,认真的盯着楚皓笙的脸,显出惊恐的神情。
毕竟这是一桩命案,一个人横死眼前,利刃刺穿血流满床,此情此景如在眼前。
可以断定是罗罗勇士所为。
难道背后还有人吗?
楚皓笙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元顺坐到自己身边。
花瓣姑娘心中充满了感激。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想听又不敢听,不听又不甘心,总想知道事情的大结局。坐在这个阳刚之气无比威猛的男人身边,实在是最好的选择。
楚皓笙点点头,示意银宝继续说。
银宝泪流满面。二当家的世故圆滑荡然无存,眉眼之间写满愤怒紧张,话都连不成句子。
小风安慰说慢点,说在楚大人面前,一定可以放心。
元顺悄悄往楚皓笙背后让了一让,男人就像一堵墙挡在面前,隔绝了她和那悲戚女人之间的距离。
“路老爷退隐平安州后,成了沁香楼大主顾,他和我姐姐是熟识。可是他对我非常好,我知道的,我可以感受到。”
“你姐姐现在何处?”
“我姐姐身体不适,离开平安州回京都养病,已经很长时间了,也没有打算回来的意思。”
楚皓笙看了小风一眼,小风立即起身处理相关事宜,她马上需要写信飞鸽传书,到京都去查沁香楼大当家金宝的落脚之处。
元顺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女人看,银宝是真的伤了心。
“路老爷背着人告诉我,别总是出头露面,歌女必不能当一辈子。他打算给我一笔钱,让我找个正经人家嫁了。”
这倒是很奇怪,他掏钱买个高兴,怎么会有这样的菩萨心肠?
小风皱起眉头,觉得不可思议,路路通能够发达到这个程度,必定心狠手辣。不会是通常所说的富生良心吧。
“路老爷说,他没有子女,看到我就格外显得亲近,所以想帮我。”
元顺上下打量一下,果然,洗去铅华,银宝毕竟只有17岁,眉清目秀,刚哭过一场,粉红的眼皮水汪汪的眼睛。透着几分娇憨可爱。
真不知道是父女还是情人?
“后来又发生什么呢?直接导致他的事?谁会是凶手?”小风一句一句追着问,话比匕首还要锋利。
“路老爷表面上宽厚开朗,实际上私下独处,他有的时候唉声叹气,面露愁容,我问过,他不肯说。”
“你见过他身上的伤吗?”
“见过,路老爷说,那是他做生意没发达的时候,被盗匪劫持勒索钱财留下的。我觉得他真的很不容易。”
小风看看老爷。
楚皓笙面无表情,轻轻的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银宝的话,倒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知底细的人自然不明白。
但是就少了三堆柴的惨烈,打开始路路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一日路老爷带着管家来到我们这儿,说是住两天。单独要了一个院子,没想到再见到,路老爷已经失去了双腿,成为残疾。我很害怕,他只说是因为风湿寒痛,不得不断了双腿。
那么你也是觉得值得怀疑?你并不相信的。”
“这个奴婢说不好,只是觉得太突兀了。可路老爷能够失去双腿,说明病症很严重。”
“那些天你一直贴身伺候着吗?”
“不是。路老爷这一次兴致不高,封了院子,不叫我们沁香楼的人,是不能去的。”
“换句话说,只有管家贴身服侍?”
“是的,”银宝想了想,肯定的点点头。
元顺悄悄的问,声音刚好大家能听到,小姑娘底气还是不足,不敢断定自己算不算审案的人。
“你刚才情绪很激动,那么你为什么而激动?直到现在,你都觉得常理能够解释得通?那你就不会激动了。”
楚皓笙用目光迅速打量一下,又转过脸,如同刚才安之如素,但是元顺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但是第2次截取残肢我是亲眼见到的。”
突然银宝放声痛哭,声嘶力竭,凄厉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
小风赶紧把夫人抱住,抚摸着她的肩膀,说:“没事没事。”
元顺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看地上的人,看看楚浩生。
“哭够了就说吧,”楚皓笙冷冷的吩咐。
“是管家用板子狠狠的打他的断腿。路路通老爷紧咬牙关,满头满脸都是汗,强忍着。”
小风用手轻轻地摸索着夫人的背,替她顺顺气。
元顺把头埋在小风的臂弯处,不愿听也不忍看,这实在不是她能想到的。
小风略一思忖,小心地说:“我们在天坑遭遇的灰衣人,为老爷气剑所伤。老爷功力超群,势必受伤者气血回流。”
小风住口不说话。她没有说出的意思,楚皓笙心知肚明:如果用大板重打,断肢势必造成像类似的结果。
元顺微微歪过头,把脸粘在小风的臂弯处,露出半张脸,看着眼前的高大英俊男人,男人也正看着她。
元顺记得清楚,楚皓笙也不曾忘记,在沁香楼院子恶战的时候,楚皓笙出手相救,但是恰恰晚了一步,路路通肩膀受伤。
听了今天银宝的话,倒也是解释了为什么那一天楚皓笙伸手慢了一个节拍。
假如气血回流,那么伤口处的血流量就和平常不一样。
元顺皱起了眉头。眉眼之间写满了不解和惶惑,为什么男人有这么多的心事?他的料事如神也让元顺惊骇。
楚皓笙平静的看着元顺,他对于银宝的哭诉并不感兴趣。那些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元顺的皱眉让他心中微微一动,有些不适。
银宝终于哭出了心中的委屈。哭了半天,好歹算是平静下来。
“我就知道路路通老爷死的冤枉。”
“管家已经偿命。”
“可是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说到这儿银宝开始迟疑,吞吞吐吐。她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证据?”
我真说不好。银宝浑身瘫软,跌坐在自己的脚上,沉吟半晌,结结巴巴的说:“我想到哪说到哪,头脑太乱了,有什么不妥之处,望望老爷夫人原谅。我真的很想替路路通老爷报仇,他不是个坏人。”
“你怎么知道元凶没有伏法?你刚才提到,你是知道这个人的。”
过了很长时间,银宝才找到开启话题的地方:“路路通老爷置办了我整个卧房东西,名贵异常,每桩每件。我总觉得透着邪性奇怪,包括我梳妆台上的东西摆放方式。他叮嘱我一定不能够变动,要动只能他亲手动。”
“路路通到你沁香楼的时候,是只有他一个人?或者别人也会来呢?不一定是跟着路路通来。也许你觉得是巧合。”
银宝皱起了眉头,想了半晌才说:“有的时候路老爷一个人来,包下沁香楼几天,有的时候他在我这里招待贵客,比如说乔老爷,也包括栗旬捕头,还有还有一些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我说不出来什么,但是透着奇怪。”很显然说到这个地方,银宝已经没有办法表白她的正确心意,那是一个混乱的感觉。
“继续说路路通。在他死后,你为什么觉得案子并没有完?”
“因为,因为在我窗前的柳树上,有一个奇怪的鸟巢。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路老爷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醒了逗他玩,却看到路老爷身手敏捷,爬上柳树,去够那个鸟巢。”
“再后来,也是我好奇心重,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发现,鸟巢被定在树枝最繁茂的地方。
有的时候就会有东西,被定在鸟巢上,一枚极小竹节钉着一张绿色的纸,远处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路老爷死了之后,沁香楼严密看守,衙役一个一个审问沁香楼的人,也包括我。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绿色的纸了。”
“突然有一天从窗户外边传来一句话,那鸟巢好像来了新的鸟。我心里一惊,追出去根本没见到人影,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晚上趁着没人注意,我悄悄的查看,又有竹节,又有绿色的纸。”
“纸上写的是什么?”
“上面只有两个小字,写的是银宝。”
“你认为对方已经知道你知道了鸟巢的秘密,所以暗示你要听从他的指挥?”
“除了这,还有别的解释吗?”
“那你怎么办?就乖乖的听从对方的安排?”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曾经试探的问过栗旬捕头,但是他好像茫然不知。”
元顺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突然睁开。
她记得非常清楚,栗旬捕头口口声声说是乔冠道老爷派遣衙役严密看守沁香楼,他无从插手。难道这不是实话吗?
“所以,你就只能静静的等着。”
“对,我很害怕,因为我总觉得有人在窥。”
“每次都有人在窗外提醒,鸟巢里有新的鸟了,我才晚上去查看,我也想试图寻找说话的人,但是从来没有找到过。”
楚皓笙站起身,缓缓地踱着步。如果眼前银宝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想想确实让人心惊。一个猛兽一般的敌人整天躲在暗处,无声指挥着,银宝所有的行动都在对方的掌控当中。谁都会惊恐不已。
“那你最新接受的命令是什么呢?”
“卧房衣柜金字。我想意思是让我在我的卧房雕花黄的衣柜上写一个金字。是的,我写了。”
“写在哪了?”元顺轻轻的柔声问道,抬起了小脸儿。
“写在衣柜靠我床的那一面。我想,要看这个字的人进了我的房子,不经意走到床边儿就能看到。”
小风的手一抖,好像把元顺的脖子弄疼了。元顺抬眼看,心里想,你们主仆都跟我的脖子过不去。
小风赶紧说:“对不住夫人,没事的,我会小心。”
元顺没有丝毫的责怪。
两个女人都看向楚皓笙,这个时候,外人在眼前不能问。
但是问题就在嘴边,这是一个天大的疑问。他们亲自经历的情况是:坐在凳子上,正对着衣柜的半腰处,见到字,怎么会是随便写在衣柜的侧面呢?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楚皓笙淡淡地说。他轻轻的用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
小风熟悉老爷,这是他开始兴奋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