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重仁平静的回过头,道:“让她砸吧!不需理会!该说的都已说尽,我能做到的就是诚实不欺,她便是把这里砸没了,我也给不了她想要的!!”
口气很冷淡,对于那些纠缠不清的事,他当真没什么热络的心思,能叫他挂心的也就身边这个丫头了,所以,把话一说完,便挽上她沿桥径往东屋去,他还有好些事要做,没空与闲人瞎客套!肋
嗯,也许,请她们来是请错了!
依灵拉住他,心惊肉跳于他的淡薄,忍不住斜眼看他,轻道:“既然请她来了此,怎可放任客人不理不睬?还是去劝劝吧!人家跋山涉水的过来,你冷言淡语的她怎好受得了!我瞧着也心寒了!”
真料不到这丫头居然会说得这般大方,他不由挑了眉,不假思索的反口而问:“怎么?你很想我待别的女人一同待你一般样么?”
依灵一下感觉到了那口气里透着的危险的气息,心头莫名一窒!
背着月光,她看不清他是何表情,可这话听在耳里却是极不舒服;或者说他也很不痛快她这么劝他吧!
咬着唇正想说她不愿他待别的女人好,话未曾出口,果园里响起了喀云天珠胡乱的大叫。
“方重仁,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我要跟你说话,我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走!绝不走!这一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便跟着你到天涯海角,再也不会叫你弃了我,我也绝不许你再弃了我……”镬
“方重仁,你可知道,这三年我活的有多苦,你可知道,这半年,我寻得你有多累?你怎么可以还给我脸色看……”
“方重仁,从小到大,我喀云天珠还从不曾这般厚颜窝囊过,可是今番我就算再窝囊都不会走……”
那奇诡的异族方言响彻着寂寂无声的夜空,脆利的嗓音带着丝丝悲凄,如诉如泣着。
喀云天珠不识阵法,在林子中疯狂的奔跑着,也疯狂的摔着跤,扑通扑通的倒地声在凉嗖嗖的林间传开着!
重仁听得分明,皱了皱眉,冲着林间深处睇去。
下午深谈时,她还表现的落落大方,露显着君主的气度,尊傲而自持,没想现在居然说出这一番死缠烂打的话来,醉香寒梅这酒儿还真能坏人德行!
他回头去看依灵,这丫头一脸淡静,只微微皱着眉,眼里有着无数问号,但现在他没法说什么,淡淡一笑,拍拍她手,低道:“我去看看!你且先回房去吧!”
她应了一下,却没往回去,直看着他负着手,昂首隐没于暗黢黢的林子里。
兜转纡回,林子深处,他轻易寻到了喀云天珠的身影。
黑黝黝的树影下,只微有星星点点的淡淡月光,在他瞧见她时,她正甩开玛青的扶持,从地上爬起来,长长的乌发自雪色的颈间往下垂落,沾了地上的枯叶,嘴里隐隐呜咽着,自有一份我见犹怜的韵味。
如果她是依灵,也许他会上前扶上一把,但她不是。
她只是他避之不及的莫名其妙。
若去相扶,恐怕还要生出误会来。
于是,便站定了在原地,开口淡淡的劝了一句:“天珠,带着你的人回房歇下去吧!你已醉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方重仁!”
喀云天珠抬头,惊喜的叫了一声,奔上来似想要抱住他。
他皱了一下眉,轻轻一飘,冷冷的斥道:“天珠,别胡闹!”
几步之遥,淡月色里,不曾意外就瞧见了她眼底的痛。
她昂着头,炯炯的看他,面色妖饶,酒气横飞,斩钉截铁的大声而叫:“我不胡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清醒的很!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方重仁,我知道你就是我这辈子独一无二的阿尼达!所以,我要定你了……
“方重仁,我要你,我要你像从前在比桑河上吹笳时那样对着我笑,我要你跟我一起站在火凤最高的凤翼楼上笑看臣民欢腾,我更要给你生出火凤国最出色的小公主流芳百世……
“方重仁,你忘了么?紫侠泉边,我飞马摔断了腿,是你帮我接了骨,药石相侍笑待于我;比桑河上,胡人来求亲,是你吹响胡笳与我胡琴相奏,羞煞旁国狂子;精绝祭台上,命在旦夕,是你高声厉斥阿托达罕,救我于屠刀之下;凤国皇位前,是你满口奇辞说服我朝百官,放了精绝以活路,也是你晨昏读凤史古籍,为我出谋划策,颁下安国之令……
“你分明就是上天赐给凤族的阿得瓦,是神灵为我择配的阿尼达……
“可你为什么总要对我摇头?难道你认为不是么……
“哦,我忘了,你不喜欢欢闹,你喜欢清静无为!你若想要清静无为,那我便陪你清静无为,你若不愿枯守一方,我便随你行游四方,你若不喜欢我穿的盛艳,我便学那女人一样,从此素装……
“不许再逃了,好不好!更不许再把我赶走了,行不行!这三年,我真是够累的了,好不容易我说服了所有臣子容宝珠代暂皇位,好不容到来了中土,好不容易寻到了你,我欢喜的话还没说出口,你劈头就是斥拒我,不给我一丝诉苦的机会,口口声声要劝我回去……
“阿尼达,你要我回哪去?我已没有归处,火凤先族的灵碑前,我曾发誓,要么与你双双回去风光大礼,要么就叫我从此客死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