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倾婕妤善舞吗?”宋昭容问身边的侍女,轻笑看着一个女子小心翼翼询问皇上的感受。
“奴婢不知,平日奴婢素知道倾婕妤通晓诗书,也会打扮,说话得体,倒是还没有见过她跳舞呢。”金枝小声道。
宋昭容素手微抬,弹琴的指甲不经意断了一截,金枝看了失声道:“主子……”
“是弹得多了。”宋昭容小声道,“快,告诉锦淑妃娘娘,我最多只能再弹一曲了。”
锦淑妃听到之后,脸色一变,倾婕妤还没有上场呢,早知道就不这么耗着了……转念又心中道宋昭容真真是无用,不就是十几首曲子么。
丽嫔徐徐道:“皇上,可否还记得四年前皇后娘娘生辰?”
“宜德,还是吟雅?”皇上笑着问道,皇后眼中的一抹慌张瞬间化开。
“便是昭元皇后了。嫔妾看着今日之舞,便想到了当时,锦淑妃娘娘也跳了一支芙蓉舞呢。”丽嫔故作无心道,周遭嫔妃只是淡淡笑。
锦淑妃笑:“哪里呢。那么久的事情妹妹也记得。”
“是呢。不如,也请锦淑妃舞一曲吧。”皇后垂目微笑,便遂了你的愿罢。
锦淑妃于是纤纤站起,不疾不徐地去更衣。
赤金的装束,绚丽如流火一般。
金朱交错一颜色的长裙舞衣倾泻犹如步步生红莲,衣角边缘是浅粉色的丝绸装饰,长长的尾上是翻滚烫人的金丝。朝天髻上三十六支各色钗簪金玉,鬓上一朵沾着露水的芍药旁点翠八宝红宝石步摇上的孔雀嘴里叼着金丝,红宝石在晕眼的灯光下愈发光彩熠熠。浓艳却绝美的妆,眉梢眼角尽是流火,包含着明媚的双眼清澈如海,嘴角轻勾,犹如一只多年娇生惯养淬炼尽华的凤凰。
锦淑妃福身,十指凤尾花红得夺目。声如芍药春醉:“皇上喜欢‘芙蓉含笑’,还是‘芍药谱’?”
“‘芙蓉含笑’便是跳过了。‘芍药谱’罢。”皇上饶有兴致,盯着锦淑妃的目光炽热如她身上媚光的火焰。
“是。”锦淑妃退了几步,钟灵比了个手势,六个穿着杏粉色舞衣的舞女赶忙走上来。
宋昭容看着周围,乐师们朝她点点头。
从未听过的舞曲在一众技艺精湛的乐师手上活色生香,舞未启,声先至。杏粉色舞女动起曼妙的身姿,舞步摇曳泛起粉色的波浪。轻轻转身,再旋转,踢踏两个舞步之后交换位置,从袖中拿出一捧最新鲜的海棠花瓣混芍药花瓣轻抛向中间,被围在中间的锦淑妃背对着众人,并未动作。
音乐忽停。
而后,随着锦淑妃的舞步,音乐迅速被拽起一个翻滚的山丘,仿佛洒在耳尖的阳光。锦淑妃的舞步利落而干脆,细腻而不柔婉,长袖挥扬起紧致的节奏,一双红莲踩在脚下,一对烟火描在脸上,十只琉璃刻在指尖,一朵芍药映在眉心。每一步轻曳的旋转,身上金色的铃铛都会发出赞美的沙沙声。她骄傲地笑着,红色丝绸卷起摇晃的花瓣,就像酒香在杯盏里宿醉狂欢。
她是盛开在芍药里的金凤凰。
清柠赞叹,这样的舞艺,饶是自认天赋不同寻常又肯吃苦努力的自己,怕也只是不会逊色罢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在地上熄灭。
似乎是余音绕梁,众人轰然间掌声雷动。金色的锦淑妃笑容荡漾开,国色天香。
皇上赞赏,作思考状道:“爱妃的舞蹈跳得这样好,朕要赏些什么呢?”
“朕记得西域的宝匠进贡了一套玛瑙赤金百岁莲妆饰来,钗簪珠花、步摇点翠、扁方额黄、耳坠颈环、手镯脚链无一不齐,便赏给你罢!”
话语一落,从嫔妃的表现便可知道这是多大的恩赐。
香荣华心有不甘道:“每年有这些子进贡来,都是姐妹们一人拿几样的,不曾想今年倒是她一个人独占。这些东西,比得上三箱子金银珠宝。”
便有人调笑道:“妹妹若嫉妒,自己也去跳一曲,迷得皇上金山银山只为美人!”
香美人涨红了脸,不好吱声,心里暗暗咒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嫔妃。
清柠心中嗤笑,香美人的舞技,她也是略有耳闻的,不过锦鸡之姿。
清柠自知今日她不是主角,便是从容看着的。只是,偏有人硬生生把她,从漆黑的角落拽到光芒四射的舞台上。
“早就听闻,倾婕妤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刺绣信手拈来,想必歌舞也是不错的。”宋昭容站起,徐徐道,“仿佛曾听闻韵昭仪说过,儿时韵昭仪琴,倾婕妤舞,好一对天作之合。”
清柠淡哂:“宋昭容也是十分明白的人,这些往事都知晓。只是,宋昭容的手,怕是不能再这么弹下去了。”
她本无意去争这一时的意气,只是,如今她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丽嫔:“宋昭容,倾婕妤不愿,也就罢了,到底人家出闺阁才几年,少不得娇怯些。”
苏福晋道:“作皇上的嫔妃,自然是要大体得宜的,这算什么样子?”
文亲王轻轻附和妻子的话:“怕是皇上更喜欢。”
“皇上喜欢的,自然是要大气妥帖、落落得宜的女子。倾婕妤也没有拒绝呢,只是害怕宋昭容劳累罢了。”皇后轻轻劝和,无奈看着清柠,眼角微微无可奈何。
众口铄金。清柠敛眉,轻松得体的口气:“嫔妾愿做那大气得体的女子。请皇上……”
话被打断,“随你。”
在心中思前想后的话被噎住,清柠不敢抬头,这是不合礼仪的,她慌张道:“嫔妾,愿舞。”
匆匆离去。
心中,少女的悸动。
皇上在……为我说话……
他说,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