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宸──────!!!”
刚走到维尔维斯小镇城门口,就看见鲜豔的鹅黄色向著这边扑了过来,是品华。
“品华,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吧!?”
北宸高兴地接住了她扑过来的身躯,然後意外地发现她身後十几米外还站著一个人。
──是凌霜。
察觉到她投过去的视线,凌霜猛地上前走了一步,但随即又立即停了下来,皱著眉哆嗦著双唇看著她。
品华可以肆无忌惮地扑到她怀里,亲昵地同她叙旧,但他算什麽?
只不过是个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辱的讨厌家夥而已,就算是想要上去问一句“还好吧”,也不会受到欢迎的吧。
他低下头,眼中莫名其妙地干涩酸疼。
那女人,现在身边竟然有这麽多人了。黑白服装的双子对著她亲昵的勾肩搭背,像是在和品华互相认识,那把长剑依旧带著温和的表情站在她身边,一个戴著面具的人紧随其後,甚至还有军服的星脉种──面无表情地走在队伍的侧面,但余光还是时不时地扫过她的身影。
烨月种和星脉种都有了,自己连那仅有的血统优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凌霜终於在重新见到她之後,彻底明白了这一事实──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那长剑之外的战器,只是不能接受他凌霜而已。
就算他在这里自作多情,就算紧抓著星灾之夜那短暂的几分锺的被她使用的回忆,就算因此难以下咽别人给予的星灵力,甚至愚蠢地差点为此付出性命,
但她离开的日子,怕是连一秒都没想起过自己──不,甚至是巴不得忘记掉吧。
那麽,还站在这里干什麽?自取其辱地准备接受她下一次的拒绝吗?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止住了鼻子中涌上的酸意,转身往回走。
求不来的东西,那就不要求。
别让自己最後的骄傲,也被那女人踩得粉身碎骨。
然而──
“凌霜!”
身後响起了宛如错觉般的熟悉的声线。
凌霜顿住了脚步,却不敢回头看,他怕他听到的是错觉,那回头的话,只会让自己更难看罢了。
但随即,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他小心地转过头来,看到了北宸近在咫尺的脸,还有北宸身後的品华,拼命在对他做些“加油”啊“好好干”之类的口型。
“……”
北宸盯著那张憔悴得有点儿恐怖的脸说不出话来。
明明分别前还是个神采奕奕的美少年,现在的肤色却变成了病态的灰白色,双眼也凹了进去,就连那冰色的头发,似乎也黯淡失去了光彩。
看上去不像是饥饿,反倒像是得了什麽心病似的。
“──”
她带著复杂的情绪伸出手,踮起脚尖,摸了摸凌霜头顶的发丝。
“……抱歉。辛苦你了,凌霜。”
随著这句话,凌霜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委屈仿佛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拦都拦不住。
“混蛋!!”
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颤声吼著。
“混蛋!!”
他再次低吼了一声,拿手用力擦去了即将离开眼眶的液体,後退了几步。
啊啊──那是,施舍啊。
她根本不是对自己产生了思念,只不过是因为看见自己的丑态,有了同情之心而已。她的本性是善良的,所以不忍看见自己这样而已。
但是自己呢。
就算是因为同情给予的温柔,他都差一点陷入进去无法自拔。
差一点,就因为那海市蜃楼般的温柔,想要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计较,说出“请带我走”这样卑微可笑的话来。
──那样还是他凌霜吗?
於是背对著她,他开口了。
“……没事就好。”
“啊?……啊,谢谢。”
似乎没想到凌霜会说这个,北宸显然愣了一下。
然後凌霜转过身,没有一丝犹豫地大步离去了。北宸伸出一只手,但最後却没有喊出挽留的话。
“嘿,你不叫住他吗?”
黑祸凑上来似笑非笑地问。
“是啊,他有可能再次饿死哦。”
素劫也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加了一句。
“主人……”
向影在一边体贴地开口了。
“主人,我知道你并不想和他缔结契约,但如果真的无法承受会害死他的罪恶感的话,那就签吧,我不希望你会一直被那种情感所牵制。”
“不……”
北宸轻轻摇了摇头。
“厌食症这种东西,熬一阵子就会好了。真的饿到极限的话,什麽都会吃的,那种感觉我知道。黑祸和素劫在之前的战斗晋级了没错吧,五弦新契文我还都没有练习过。向影的晋级也得加把劲,我已经没有心力再多驾驭一把战器了。更何况……”
她转过头,苦笑著看著身边的三位战器。
“对他温柔,就是对你们残忍,我做不到。他……我决定不再厌恶,但也仅仅是不厌恶而已──但你们可是我最重要的搭档啊。”
“主人──!”
向影感动地低叫了一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而黑祸和素劫则大笑著又是弹额头加敲爆栗,只不过动作和最初认识的时候比轻了太多,还带上了一点宠溺的味道。
“唉……宸宸你……”
一边的品华则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这种东西,果然是勉强不来的吧。
“北宸。”
带著面具的阿特拉斯突然以平板的声音开口了,然後拿隐形的尾巴敲了敲北宸的肩膀。──结果因为戴著面具的缘故穿黑祸的衣服怎麽看怎麽怪,最後北宸让阿特拉斯换上了和西风一样的军服,那种衣服倒是怎麽量产出现都没问题的。
只不过他突然出声,给了北宸一种西风突然靠过来搭讪的错觉,顿时让北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麽了?阿特拉斯。”
“……”
阿特拉斯却不说话了,银质的面具朝向了辜银岳和胧云、那罗迦的方向,他们面前站著一小队人,为首的是一个老人,这个老人北宸见过,在星灾之夜看不起向影的战斗力,提议北宸使用其他战器的人就是他──貌似是这个镇的镇长。
“过去看看。”
西风甩下一句话,径直走向辜银岳一行。北宸纳闷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拉著身边几人也追了上去。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竟然把星灵矿难也平息,拜你们所赐,几百条战器命也被救了回来,你们可是维尔维斯镇的大英雄啊。”
老人正在对辜银岳这麽说道,看到北宸几人过来,他立即认出了北宸,和蔼地笑了一下,对她点点头。
“向北宸小姐也帮了很大的忙吧,我听尤达说了。我代替整个维尔维斯星灵矿驻军感谢你和你的战器们。”
“呃……不,不敢当。”
老人脸上的神色,和星灾之夜所见到那凌厉的样子相差太远,北宸不由得局促又不子在地回应了一声。
“尤达呢?”
老人正要继续说,西风却开口打断了──尤达就是先行去维尔维斯报信的灵武司。
“尤达正在星灾广场和大家一起准备庆功宴呢。为了给平息矿难的英雄们接风洗尘,镇里决定在广场办一个露天宴会,各位当然就是主角了,晚上请一定记得赏光前来参加啊。星灵矿溶液、灵晶、还有漂亮的姑娘们都等著和你们见面哦。”
老人风趣地这麽说著,小队中有几个灵武司腼腆地干咳了几声,而老人身後的队伍中则爆发出了友善的哄笑。
“也好。”
辜银岳选择了接受这份善意,对老人点了点头。然後他转头看向北宸,似乎在询问她去不去。
见向影一脸由她做主的表情,而黑祸和素劫则显得有点期待的样子,品华也忽闪著眼睛看著她──她便笑著点点头答应了。
“不过,我得找个旅馆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她边说,边指指自己身上那大片大片的血污,一边的辜银岳也赞同地点了下头。
“噢,当然,不过今天的旅馆费用就由我们来出吧,回头把你选的旅馆的账单拿给我就行。”
“哈哈哈……没关系啦。”
手头有1700万,勉强算是个小富婆的北宸并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那麽我们就先找旅馆休息整顿一下了,晚上的宴会,我们会来参加的。”
“好的,恭候你们到来。”
随後,北宸和辜银岳带著自己的战器在镇长的目送下走进了城门。
很奢侈地找了全镇最高级的旅馆,北宸和辜银岳各自租下了相邻两个套间,战器们开始休息,而两个主人则忙不迭奔进浴室清洗身上的污渍。
待到一切休整完毕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
北宸惬意地在沙发中打了个小盹,享受向影的吹头发服务,黑祸和素劫在一边逗阿特拉斯玩──不过後者,貌似没有北宸的命令就一直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最後北宸看不下去了,下令让他休息,於是他就面瘫著想挤进沙发和北宸躺一块,结果被向影和双子钩爪联合著拖了出来。
过了一小会,辜银岳和他的两把战器也来串门了,胧云一下子就和黑祸素劫混成了一片,那罗迦则在一边冷声吐槽,房间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闹够了,北宸突然从沙发中抬起了头:
“奇怪,西风呢?”
众人面面相觑了几秒──确实,西风是从什麽时候消失的?
“说起来,西风好像从进镇以後就有点怪啊。”
胧云摸著下巴喃喃起来。
“人家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怪,考虑的自然比我们多一些。”
那罗迦在一边笑了一声。
正这麽说著,门开了,西风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人,然後伸手锁上了门。
看见他这一动作,敏锐的胧云和辜银岳的神色凝重起来。
“人正好齐著啊,那就现在直接说吧。”
“西风,怎麽了?”
北宸从沙发上起来,坐正了身体。
西风却没有回答,而是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关上窗拉上窗帘,还在四周的墙壁边贴墙聆听了一小会,像是在确认没有人偷听。
见此,北宸那轻松的心情也紧张起来,她拉了拉一边的阿特拉斯:
“阿特拉斯,有没有办法确保这个房间的交谈不被别人偷听?”
“了解。”
阿特拉斯点了点头,然後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光球,下一秒,小光球散成了四散的光点窜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定位完毕,灵子超震动场搭建完毕,全局干扰层启动,检测中。”
他呆了几秒。
“检测完毕,运行正常。……可以了,北宸。”
“好,谢谢,辛苦啦。”
接收到北宸的夸奖,阿特拉斯高兴地甩了几下尾巴。
北宸看向西风。
“现在可以放心说了,西风。”
“嗯。先说结果的话,我们有麻烦了。”
“什麽?”
“我刚才去广场看了一下,那个尤达──不是本人。看样子我猜对了。”
“不是本人?”胧云皱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用幻化灵晶假扮的?”
北宸突然想起来,在追杀达里姆的时候,似乎有一个替身也用了幻化灵晶,好像那种灵晶可以暂时让人变成其他人的外貌。
“嗯,而且用的还是最高级的幻化灵晶,如果我不是高等星脉种对灵晶的气味比较敏感,根本辨别不出来。”
那罗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你的意思是……”
“嗯,真的尤达,大概已经死了。”
“什麽?!”
北宸惊叫了一声,然後立即捂住了嘴。缓了一口气之後,她小声继续开口。
“到底是怎麽回事?”
“还没有想到吗?”西风有点不耐地瞟了北宸一眼,“我记得我说过还有一个善後问题没有解决吧。”
“嗯,是的……”
“不会吧……”
黑祸像是想到了什麽,和素劫对望了一眼。
“难道说……!!主人……!这个镇危险了!!”
向影似乎也想到了问题,刷地一下从沙发中立了起来。
“向影?”
“主人,是解毒法!月毒的解毒法啊!”
北宸被向影严肃的神色吓得又是一个呆愣,然後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展开了系统的思考──
“啊──!!”
她小声惊叫起来。
月毒。
治疗成功很小的,人类的心头大患。
治疗鲁伊那次,如果不是好运撞到了亚晔得到了他的帮助,能不能这麽顺利地解决也很难说。
但亚晔那种等级的助力,在整个世界来说毕竟是少数。
所以对一般的平民百姓而言,月毒症几乎就等於无解的绝症。
然而,就在这次矿难的战役中,因为阿特拉斯这个变故,月毒有解了。
而解毒药──所谓的正毒,却是战器血这样随处可见的东西。只不过因为量是克以上这个偏大的数量,所以即使在以前或许有人用了战器血来尝试解毒,也没有人成功过,因此这个方法一直没有被发现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月毒症这一词汇,在世界上将变得不再让人谈之色变,而成了如同发烧胃疼一样常见的病症。
这本来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但──
反过来思考呢?
这个消息是震撼性的,现在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
那麽,如果把这个消息封锁了──然後垄断这个解毒方法的话,会变得怎麽样?
大量的钱财,几乎可以预料到会以多麽可怕的趋势,聚拢起来了吧?不光如此,以此来换取无知者的虔诚,甚至可以说创立一个新兴宗教都没有问题了。
如果,有人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的话──
“尤达──被灭口了吗?”
因为他兴奋地带来了自以为能给世界带来福音的消息,所以就这麽──
话音出口,北宸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可怕,向影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想要安抚她的紧张情绪。
“多半是这样。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我们整个矿难营救小队了吧。”
──所以才会有那个广场宴会吗?
北宸低下头冷笑了一声。人心果然是经不起考验的啊,这种情况,她应该更早一点料到才是。
“那,现在通知他们一起撤退还来得及吗。”
辜银岳平静地开口了,但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来不及了。”
西风看向了拉著窗帘的窗口。
“我刚才开了光子迷彩去高台上用瞄准镜看了一圈。所有的出口都已经围上了大量的驻军。如果我们要出去的话,大概会被正面围剿。”
“强行突破呢。”辜银岳冷声追问。
“……”
西风沈思了一会。
“部属得当的话,可行。对方虽然人多,但单体战力是我们强。”
“那──”
胧云的话说了一半,突然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西风立即暗咒了一声:该死,因为自己追问尤达的行为,他们有所警觉,所以提前行动了?!
“宸宸!在吗!!大事不──呜啊啊啊!!”
品华的声音响起没几秒,一声不详的尖锐噪音,伴随著她的惨叫在楼下响起。
“品华!?”
北宸一惊,不顾向影的阻拦一把拉开了窗帘向下看去──没有看见品华的身影,只看见地上有著一把断裂成两半的浅黄色法杖──还有站在那跟前的,手中拿著一根黑色冒著烟雾的紫色长杖的镇长,而他身边有一个拿著巨剑的巨汉,此时正对著那断裂的法杖,抬起了一只脚──。
“住手啊!!!!!!!!!!!”
她扑到了窗前尖叫起来,然而那巨汉却还是一脚踩了下去!那法杖最前端的漂亮透明晶体,被一下子踩得粉碎!!
“啊────!”
品华发出了临死的绝叫,随後,再没了一切声息。
“品华!!!”
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北宸几乎无法站立,喘著粗气瘫软下来──被黑祸一把抱在怀里。
品华死了?就这麽简单地──被踩得粉碎了? wWW ★тt kán ★¢〇
那个活泼和善,总是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笑闹,却又尤其懂事的品华──就这麽死了?!
“主人,──凌霜他!”
向影略带颤抖的低吼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涣散的神智稍稍凝聚了一些,然後她看见了──镇长身後另一个拿著长长弯刀的灵武司,正揪著凌霜的头发,把他按在地上,黄金色的血液,已经在地上聚成了一个小泊。
“──”
巨大的愤怒,一口气涌上了北宸的胸口。
那个杀了品华,把凌霜打成重伤的的老人,此时正带著一队杀气腾腾的灵武司,用胸有成竹的看著猎物的神色,眯著眼对北宸露出了阴湿的微笑。
“他在让我们下去。”
西风在一边镇静地开口了。
“看样子广场那边……还有其他的矿难营救小队成员……大概已经全部被他解决了。”
“怎麽可能?!”
那罗迦惊叫起来,“他们可全部是精英灵武司啊!?”
“但毕竟也是人类。”
西风说著指指镇长手中的黑色法杖。
“咒灭杖墨耶。对军型战器,只有一招攻击招数,但足以杀掉靠近的任何敌人──毒雾型法杖。”
“咒灭杖!?”
辜银岳的声音也有些沈不住气了。
“为什麽他会在这里出现?!”
“为什麽?你们真的想不到吗?达里姆出事,紧接著这里明明为安全区却发生矿难,明摆著有人用了什麽手段想要吸引皇室的注意力。”
胧云大声咂了下嘴:“──也就是说,这人很有可能是达里姆的亲信,为了掩护达里姆的逃逸而让皇室分心!?难怪驻军消失得这麽干干净净──原来──!”
而既然是达里姆的亲信,拥有咒灭杖这种等级的战器也不奇怪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品华她──”
北宸有些无语轮次地低喃起来,双眼恨恨地盯著窗外楼下的老人,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抱著她的黑祸的衣角。
“冷静点,北宸,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也不可以被愤怒左右,不然就著了那死老头的道了。”
素劫在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而这时,大概是有点不耐烦了,挟持著凌霜的大汉,提起手中的长刀,将它扎进了凌霜的肩膀带著恶意的笑容搅动起来──
“凌霜──!!”
凌霜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是脸却整个扭曲了起来,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肩膀涌出,而他却只是抬起头,望向北宸的方向,神色狰狞地说了几个口型──
快──逃──
“阿特拉斯!有没有什麽能抗毒的东西?!”
“有,北宸。泛用型解毒疫苗,要注射吗。”
“西风,那毒,会对战器有危险吗?”
“只对人类有生命威胁,战器的话,只会削弱部分能力。”
“给我注射。我去救凌霜。”
“别做蠢事。”西风冷著脸一把拉住他。“走,我开启次元门,去费因海姆躲一阵子。”
北宸扭头看向窗外。
凌霜的血越流越多,金色的血液淌得满地都是,看得她的心都感到了一阵阵的抽搐。
救的话,就会让在房间里的同伴们陷入危险。
但不救的话,凌霜就会死。
……能做到吗?能让凌霜,和品华一样……变成毫无生气的残渣,就这麽碎裂在地上──?
她咬紧了下唇。
“西风,你开次元门吧。阿特拉斯,给我注射。”
“是,北宸。”
“阿特拉斯你别什麽命令都听啊!”
黑祸扭曲著脸咆哮起来,但迟了一步,一道紫色的光芒,打入了北宸的身体内,然後,她竟然没有要求向影和黑祸素劫任何一人战器化,就这麽打开门冲了出去!
“主人!!”
向影没有任何犹豫地追了上去。
“那个笨蛋!”
黑祸和素劫也要追上去,却被西风一手一个拉住了。
“她让我开次元门的意思,就是让我保证你们平安。”
“去你星灵矿的平安!”
素劫反手一拳砸在西风的侧脸上,和黑祸一起挣开了西风的手,冲出了门。
“阿特拉斯,给我也注射。”
辜银岳在一边对著沈默的附身月使开口了。
“……”
“这不是你的引导者的命令没错。但你这麽做,我会保护你的引导者。”
阿特拉斯那无机质的眼神,在一瞬间闪过了奇妙的光芒,然後一道紫光打入了辜银岳的体内。
“她同样没有命令你协助她,但如果,你想要再次看到她的笑脸的话,就认真地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吧。”
他说完,闪电一般窜出门外,而胧云和那罗迦也一声不吭地跟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脸颊被揍得有点肿起的西风,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阿特拉斯。
“……北宸。”
最终,阿特拉斯轻叫了一声,一伸手打破了整扇大窗,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西风独自一人留在室内,轻啧了一声,最终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战器──魔装狙击枪,半蹲下来,将枪口对准了楼下。
“……”
旅馆门外的空地中,浅色的黑雾带著不详的死期,缓缓浮动著。
阿特拉斯从二楼跳下的时候,北宸双手戴著钩爪,正有点狼狈地抵挡著两个高级灵武司的夹击。
“抱歉──向影,黑祸,素劫,我做了蠢事,拖累你们了。”
她狠狠打开了对方长剑的袭击,低声这麽说道。
“但是不这麽做的话,你就不是我们所喜欢的主人了。”
黑祸在她右手上淡淡地这麽说道。
“如果没有当初你的多管闲事,我和黑祸,早就是两坨废铁了啊。”
素劫这麽说著,带著北宸的左手一个漂亮的钩刺,顺开了一个灵武司的短剑,然後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腹腔再毫不犹豫地拔出!
钩爪前端的倒钩,带出了大量的鲜血还有一小截肠子──这个人,铁定活不长了。
但看到这情景的北宸,却发现自己那从品华死亡时就降到冰点温度的心,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的不稳。
愤怒──已经彻底掩盖了她心中的仁慈和懦弱。
是啊,以往都将向影作为先发阵容,这次却毫不犹豫地直接使用黑祸和素劫这样的暗杀行刑式武器,她的心,在渴望杀伐与泄怒。
“哈!”
向影在她身边替她防御敌人的夹击,而她则是不顾一切地只管攻击,另一边,辜银岳和胧云也泻出了狂妄的斗气,将靠近的几个灵武司都打得血肉模糊。
移动到远处的那罗迦和埋伏在二楼的西风,则是沈稳地展开了援护射击。不时有人体被炸开的呕心声音,还有光球爆裂的噪音,在黑雾中此起彼伏。
这一次,淌在脚下的,溅到身上的,不再是蓝紫色的妖血。
──而是,同类的,温热的,鲜红的血。
带来的战士一个接一个被北宸一行打倒了。只剩下手持黑色法杖的镇长,还有那两个手持巨剑和弯刀的大汉。
镇长的脸上并未出现不稳,直到那挟持著凌霜的大汉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像是挨了一下重击似的横飞了出去。
光子的闪烁中,阿特拉斯的身形一闪,一把扛起凌霜双翼一扇,飞回了北宸身侧。
“干得好!!”
北宸大叫了一声,钩爪指向镇长,正要冲过去,眼前却突然炸开了耀眼的白光!!
镇长袍子中──还有一支银白色的长杖!
“碎宵杖──冉香──”
西风握著枪身……不可置信地低叫了一声,然後他立即回神,对著楼下大喊起来:
“快躲──”
“开”字还没出口,整个旅馆的空地,被从天而降的数十个光球砸中,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碎裂声!!
强光和噪音持续了将近四十秒,而等烟雾散去的时候,广场上,除了镇长和他那身後的大汉站在一个类似光罩的保护区里毫发无损,其他的一切,包括那幢三层的华丽旅馆,全部被夷为了平地,一切化为粉尘,连块大点的砖瓦都没有剩下。
“大人……”
大汉喘著粗气对身边的镇长低叫起来。
“我们成功了?”
“当然。有你们在,还有什麽敌人可以畏惧的,就算是星脉种,不是照样被炸成粉末?对吧,亲爱的宝贝们。”
老人阴笑地说著,看向手中的两柄长杖。
然而,无论是墨耶还是冉香,都没有开口回应他。
“要把结果报告给达里姆大人吗?”
“约翰,你还真是没出息。”
老人斜了大汉一眼,嘿嘿低笑了起来。
“有了全世界月毒症病人的忠诚和钱,我们还需要倚仗达里姆那个满口传说古谈的异端疯子?”
“──大人,您……您是说!!”
“怎麽样,约翰,跟著干吗?”
“那还用说吗,大人,从次以後,我这条命,随您差遣!”
化为废墟的平地上,两道人影,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满是恶意和野心的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