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提亚首都格鲁贝西亚的中央竞技场,此刻人声鼎沸。
照道理说,今天最後一场比赛已经完结,赛场的观众早该散去,但现在就算那些工作人员在一边满头大汗地劝说疏散,还是有不少观众兴趣盎然地迟迟不肯离开自己的位置──八卦的天性人人都有,就算有些平时不怎麽八卦的,今天也因为事情的戏剧性而打开了自己内心一道奇怪的大门吧。
没错,图零兄妹比赛最终,输赢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兄妹很有可能变成夫妻──这什麽啊这!
娅修·图零自从出现在别人眼前之後一直是话题的中心,给人的印象十分鲜明有趣,大体形象上也是偏善的,虽然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传闻,比如和赫阳两个王子有私交啦,比如和西尔维亚领王有来往啦,比如曾自称自己性冷淡啦,比如身边总是出现两个和她身高严重不符的魁梧男性於是推测她的嗜好是肌肉男再推测她床上功夫绝对和战场上一样彪悍等等等等──虽然花边新闻不断,但罕见地没有什麽负面的评价。
外加一直带著头盔(或面具)让她更添了几分神秘感,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对战器的爱护虽然让一些人类嗤笑妇人之仁,但褒奖的人类,憧憬的战器也不在少数,而对付拉翰那一战的失控更是让她的神秘感带上了几分“复仇的悲剧英雄”这样的电影效果,甚至是流传出了全套20集讲述白影和鬼眼之间不得不说的爱情虐心狗血说书剧本。
不过当事人倒是对这些知道不多──北宸严重低估了塞那加德民间的八卦水平,拉翰倒是有所耳闻,但他听了之後反倒兴致盎然地称赞了一番说书人的想象力,仿佛自己和这八卦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不管怎麽说,总之就是综上所述乱七八糟的原因,速杀白影在拉提亚首都的一个多月内,不知不觉地积攒起了一定的奇妙(?)人气,至少有不少怀春的年轻战器把她当成了选择主人的标准导致战器中介所的生意稍稍有所下滑。
然後,这一场比赛,白影的对手又是另一个话题人物狂犬格伦佘,於是两边的关注者争相购票一早就把赛场塞得满满,现在在比赛最终还出现了这麽劲爆的事态,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兴奋不已啊!
以上,是观众们的心声。
但事件的中心北宸可就没这麽热烈了。
她被狂犬的爆炸性发言吓得懵在当场嘴唇一开一合但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舌头给理顺了:
“呃,……对不起,格伦佘,你刚才说什麽?我不是幻听了吧?”
格伦佘却没有回答故意避开了她的视线狠狠盯著一边的裁判。
而裁判从刚才开始到现在早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虽然近距离观看美女是很好啦,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怎麽回事?
要说娅修·图零使用假身份,那自从格伦佘把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时候,他这个有资格决定部族成员的准族长开了口,她确实可以说是从假图零变成了真图零;
但她之前的比赛却是使用假身份来参加的,虽然都是亚修·图零,但之前是身为图零战士,现在则是族长之妻吧?
那麽到底该怎麽算啊──虽然理智上裁判知道狂犬这取巧的安排起不了什麽大作用,但身体的危机意识却在提醒自己如果就这麽把娅修·图零罚下场的话,他可能得做好下班半路被格伦佘截住罩在麻袋里一顿打的准备──倒不如说他正在用口型这麽无声地威胁著可怜的裁判。
无视过去吧,不用说拉提亚武斗大会官方绝对会把自己削到死,不无视吧,格伦佘又不会这麽放过自己,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在选哪边存活率更高的问题?!
裁判梨花带雨地看著北宸:果然红颜是祸水啊!
(其实这和北宸长什麽样子关系不大,裁判。)
北宸看著裁判的脸色由白变绿,由绿变灰,再看格伦佘一脸威胁地看著裁判,又想起自己的外貌暴露,招呼黑祸和素劫变回人形(服装由全身战器化的白衣变回了原本带著头盔的那套战斗服),凑上去拍拍格伦佘的手臂小声道:
“你不是说我荒唐吗,怎麽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我绝不拿不属於我的战果。”
因为最後一击确实是北宸赢了,哪怕格伦佘很想扭转北宸急於求成走歪道的观念,这武者的骄傲却不容妥协,他可不想自己因为对方被发现违规罚下场而侥幸晋级,简直是污了图零之名。
北宸愣了愣,然後又回神:
“那你也不需要对外宣布我是你妻子吧?!”
没办法,要让外族人有族内户籍和名字,必须是纯血统的婚配才行,部族在离开这里十万八千里的深山让我上哪去在找一个纯血未婚图零男子给你圆谎啊!!
──狂犬内心如此吐槽,但因为嫌烦外加寡言,最终只是开口一句:
“烦死了。能继续比赛不就好了。”
“……这事关我俩的终身问题啊!!”
有什麽关系你的真正身份又没有暴露,我这边只要过几年说娅修生病亡故不就可以了。──格伦佘翻了个白眼,出口的却是:
“我乐意。”
“你……你这家夥──!”
北宸气得几乎要张牙舞爪,结果被一边的素劫压了下来:
“我看多半是这家夥被你的脸迷住了呢。人类不都是这样麽,在没看见脸之前倒是一个比一个客观,看见脸之後──哇,什麽都不管了,只要是美人,放个屁都是香的做错事也会被原谅,哪怕是要毁灭世界原因也是因为太寂寞,丑的呢,无论做什麽都会遭白眼,甚至有可能做件好事都会说他是在作怪取宠。”
“素劫你太偏激啦。”北宸无奈地瞟了他一眼,“何况我长得也不算美人吧。”
“你自己看看吧。”
黑祸在一边闷声闷气地从储物空间拿出一面镜子递到北宸跟前,这下把北宸自己都看傻了──站在对面的格伦佘见到这个场面纳闷地皱了皱眉,怎麽回事,搞得好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脸似的。
“所以说,明白为什麽格伦佘态度会变这麽快了吧?人类就是这麽肤浅,赶快绝望吧!!”黑祸凑在她耳边语气中冒著酸泡泡道:“看我们战器多好,虽然有审美但却不会把它当做标准,就算你长成怎样我们都不会嫌弃你的哦!”
“就是就是,我们更在乎的是你的身材哦噗──!”
素劫话还没说完就被黑祸一拳打中肚子蹲了下去。
格伦佘在一边抽了下嘴角。
双子虽然是在和北宸说悄悄话,但声音也没收敛到哪里去,於是被他听了个大概。他不能否认双子说的话,因为一开始他确实因为北宸的相貌闪神了──当众这麽宣布,不光是想帮助北宸在比赛中晋级,多少也抱著或许有机会霸占美人的私心吧。
但他可不是什麽见了美人就精虫上脑的毛头小夥,他好歹也是下一任族长,冷静下来之後,他心里的想法就完全变掉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不变的:他并不後悔用这种方式帮助北宸晋级,哪怕这有可能对自己未来的妻子造成伤害。
擂台上在窃窃私语,边上的观众们有些大概是觉得无趣便走了,但有些等著比赛结果的赌徒和一些“娅修应援团”之类的粉丝却依旧一脸心焦地等在场外,甚至有些无主战器立即组成了格伦佘去死去死团之类奇怪的东西在一边胆子很大地发出让格伦佘下台的嘘声。
就在这时,裁判突然用看见亲爹娘的表情向著擂台某一角飞奔过去──看清楚走上台的人之後,嘈杂的竞技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擂台的另外一端站著一个黑发金眼的战器,一身黑金相间的利落战斗服衬出高大修长的身型,略带野性的俊美脸庞──此刻正用慵懒和兴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著北宸和格伦佘这两个大乌龙。
──没错,就是霞血。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北宸的心情有点复杂,但是现在并不是和他叙这些旧的时候──裁判对他跑过去,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看样子多半是她这篓子捅大了,直接把比赛举办方的高层给惊动了吧。
霞血听著裁判的解释,看向北宸的目光由兴味变成调侃,但眼神扫过格伦佘的时候却带上了若有若无的杀意。
“好了好了。”
不愧是帝王级战器,他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夸张地拍拍手,全场便很乖地安静下来,前者满意地点点头,眉宇间却像是在表扬小孩似的赞许──要是这动作换个场景几乎可以认为他是在幼儿园哄小鬼了。
“不就是个假身份,闹腾什麽呢,武斗大会要选的是适合我还有其他高级战器的战士,又不是相亲,生辰八字没这麽重要吧?”
明明是违反规则的大事,在霞血口中随便一绕,好像就真的变成没什麽大不了了。
“再说,这个小丫头的真正身份我知道,她是某国的特殊秘密行动队的一员,类似影卫一样的人物哦,有影卫会拿真正身份参赛麽?体谅人家一下啦。”
──既然你给我设定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影卫身份那就不要当著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啊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影卫了有这麽高调的影卫的吗?!
北宸绿著脸在一边脑内吐槽。
“总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所以这回就这麽算了。”
霞血轻笑著摸摸一边裁判的头,一个眼神让他下班收工了──虽然裁判大叔已经四十多岁,但和霞血这个一千多的老妖怪比简直和豆芽菜一样,於是裁判也只能忍著被一个看上去小他很多的帅哥,用好笑外加怜悯的老人家神色目送自己离去。
悲催的裁判走了,但是北宸的混乱才刚开始。
果然,霞血又开口了:
“所以,图零族长不需要用这种方法钻比赛条例的空子了哦,毕竟随便乱决定终生大事可不好。你一个族长三妻四妾没问题,人家女孩子可是要清誉的呢。”
“……”
照道理说,碰到这种情况,以格伦佘的性格也乐得收回自己的话,但不知道为什麽看见霞血那挑衅又带著威压感的眼神,格伦佘突然非常不爽起来。
上一次打赌输给他让他差遣了自己一回,这次又要无条件听他的?!
开什麽玩笑!
格伦佘向来就是个面无表情看上去很淡定但是连门都不放过的爆脾气,於是霞血一点火,他直接就炸毛了:
“不是胡说,我们有婚约。”
“啊?!”
一边的北宸头发都倒竖了起来,但黑祸和素劫却意外地没暴跳起来──大概是因为向影的关系,他们俩也对霞血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感吧,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於是刚才还在吃醋的他们俩权衡了一下就莫名其妙站去格伦佘一边了。
“等等等等,格伦佘我们什麽时候有婚约了!?”
“上个月。”
“什麽时候!!我可不记得我有失忆啊!?”
“罗嗦,你不是不该摸的地方都给我摸了!”
“什麽不该摸的地方!明明只是屁股而已!!!!”
“呀那个就是不该摸的地方吧……”黑祸在一边呐呐地举手。
“你还难产了!”
“你才难产你全家难产!再说当时明明说的是流产吧──不对两个我都没有啊啊啊!!”
“小泥鳅……原来你……这麽开放啊……”素劫扭曲著脸,显然是憋笑憋得很辛苦但硬要装出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怨妇样。
北宸被气得一口气没换上来,憋得面红脖子粗,颤抖著手指指著格伦佘:
“总之那个不算!”
“你狠心你残忍你无理取闹!”
“你卑鄙你猥琐你不可理喻!”
“你们是哪里来的尿布小鬼吗?”一边的霞血总算是忍不住抽著嘴角插了一句,“格伦佘你说你们都订婚了,那证据在哪里?”
格伦佘挑眉:
“女儿都有了。”
於是他突然把麽指和食指曲起放入口中,吹了个嘹亮的响哨,没过几秒一道黑影嗖地窜上擂台被格伦佘一把揪住,然後丢向北宸。
北宸手忙脚乱接住,定睛一看,瞬间和全场所有人一起僵住了。
“……”
“……”
“……”
擂台安静了一分锺。
北宸:“这是你家柴犬吧喂!!!!!”
黑祸:“人和人要怎麽生出一只狗啊!!!”
素劫:“还有谁呼唤自己儿子是用口哨的我说!!!!”
霞血:“而且什麽女儿这只狗是公的吧你好歹搞清楚性别啊!!!!!”
格伦佘满不在乎地挖挖耳朵:
“哦,那它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不要把自己儿子当做定情信物啊喂!!”
“还有谁会把狗当做定情信物啊?!”
“你确定不是自己养烦了顺手甩包袱?!”
“求婚不要求得这麽没有诚意好不好!你未来的妻子会哭的哦!”
诚意?格伦佘一弯嘴角,不就是形式化一下麽。──於是他走到北宸跟前一把抓回了柴犬然後拎著它低头看著北宸。
“毛球,请你嫁给我。”
“……”
“……”
“……”
“……”
““““要求婚你好歹用人家的真名啊!!!!!!!!!!!””””
在那悲催的一刻,北宸、双子、霞血的同步率史无前例地到达了1000%,异口同声地进行了合击吐槽。
“而且毛球还是这只柴犬的名字吧!”
“还有别把它当做求婚用的花束使好不好它是你儿子诶,有谁拎著儿子求婚的你给我再找一个出来看看!”
“吐槽点太多满地都是我都不知道捡哪一个了……”
就连一千多岁的霞血都被囧得浑身哆嗦,此刻正捂著自己的额头不知如何回复自己的帝王气质。
(对不起霞血你已经在众人面前失态了。)
场外。
西风揉了下眉心。
“我想回去补眠可以吗。”
笑罂嘲讽地抱胸:“逃避现实是不好的,现在那个在场上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就是你的契约者哦。”
“把它当求婚的反面教材学习观摩一下不是也不错。”
一边的凌霜边玩自己的指甲边说,而亚加德不知道为什麽显得很愤怒。
“荒唐,相当北宸小姐的夫婿首先怎麽说也得入赘才行,更何况他打败我了吗。也没有找我通报过!”
西风斜眼一瞟:
“即是说你还兼任媒婆一职?”
亚加德立即浩气凛然一握拳:“没错!”
“……”
笑罂立即冷哼一声:“问题是谁能打败你啊,你打算让北宸一辈子光棍麽?”
“……”
就在这时胧云突然怪笑了起来。
“话说,原来小宸被格伦佘摸过屁股啊──不知道手感怎麽样……嘿嘿嘿……”
“……你脑子里最先过滤出来的永远只是这些东西吗?!”
那罗迦忍不住抽著嘴角用力对著胧云的後脑勺拍了下去。
砰!
辜银岳目不转睛盯著蓝天:“……刚才你听到的都是幻觉,忘记掉。”
阿特拉斯不明所以很乖地点头:“哦。”
就在这时,擂台上的几人大概终於发现在这里吵不是回事了,於是北宸对著亚加德一行人招招手,打了个去休息室的手势,然後一溜烟拉著黑祸和素劫窜下了擂台,格伦佘和霞血也跟著跳了下去──格伦佘自然是跟去了休息室,霞血大概是不想一下子和太多陌生人相处,於是追上去在北宸耳边耳语了一句之後就消失了。
主角不在了,八卦看够了,观众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边喧闹边退场,不过也有人因为事件太过劲爆而坐在原地消化不过来的。
“呐,我说,罗喉。”
嘉琳娜嘴角猛抽,干笑著看著身边的罗喉。
“图零的人求婚都是那样的吗?”
罗喉摇摇头。
“那什麽样的人求婚是这样的啊……”
“笨蛋。”
高大的星脉种薄唇轻启,用低沈又充满磁性的冰凉声音,给出了言简意赅立意明确的无情吐槽。
另一边,小小的休息室此刻挤满了人。
见这里除了格伦佘其他都是见过自己真面目的人,北宸想了想,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那张人神共愤(暂时)的脸。
其实知道自己暂时变漂亮,北宸心底还是有些女孩子的小虚荣的,毕竟哪个女人不爱漂亮呢,但是,冷静下来想想,如果是因为此让自己熟悉的人改变了的话,她却不愿意。
就算是要改变,她也希望自己能通过用心打理自己的外表得来的魅力进行改变。
“那个……格伦佘,你看到这张脸之後会突然改变对我的看法……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对美的追求人人都会有──”
格伦佘点点头又摇了一下头,让北宸一头雾水。
“但是这个并不是我真正的样貌呢,我刚才也说了吧,我能变强是因为我用了一些外道,肌体被强化的时候外貌也被一并美化了,等到强化效果消失我就会变回去了,我并没有这麽漂亮。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格伦佘一挑眉:
“然後?”
“所以你还是别……嗯,别改变对我的看法比较好,我还是以前的娅修·图零。如果你真的喜欢看美人的话,诺,这里有一个──”
北宸狗腿地把笑罂拉了过来:
“怎样!要说冷豔出尘又妖媚的东方美人谁能比得过他!你想看的话可以天天来看哦!”
“看你大爷!”
笑罂暴怒地吼得北宸缩起了脖子躲去了辜银岳的後面,这动作怂得一众人拼命摇头。
格伦佘好笑地瞟了一眼笑罂然後瞅著北宸在辜银岳身後探出来的脑袋。
“戒指你留著,不过不用担心我来骚扰你。”
“……咦?”
此话一出,笑罂、西风、辜银岳、凌霜都若有所思地敛起了神色。
格伦佘发现了他们的目光中的探究,但并不在意,只是上前把北宸从辜银岳身後拖了出来,然後用力地摸了摸她头顶的黑发。
“图零部落是山之子民,我们都是山里长大的战士。”
“……?”
格伦佘的话跳跃性太大,北宸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在山里长大的人,都知道一个定律,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啊。”
北宸立即用带著惊讶和了然的神色呐呐地点了一下头──他说的没错,就算美貌自身是无罪的,但是还是会带来无法预测的杀生之祸。
“所以我就算一时会被迷惑,如果不能回神,就没资格统领一族。”
格伦佘的话突然变多了──大概是因为,虽然平常他很不耐於向人解释这些,但有些话是必须对北宸说的吧。
当然,有些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比如,在他的审美中,女人光是脸漂亮其实没什麽意义,重要的还是上床了之後滋味好比较实在。
比如,“女人”,对他来说曾经也只是发泄欲望和繁衍道具的标志而已,这并不是说他歧视女性,而是他从未把自己的感情和婚姻当成一回事。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世界,离那群娇弱敏感的生物相差太远。
或许,正是北宸暴露真面目的那一刻,让格伦佘终於对她有了面对女性的自觉,让他发现自己──或许在内心深处,对著这个小丫头还是有些好感的。
她身为女性,却有著男人都不一定能企及的铁打的意志力,无数次被他摔下高台还能战意满满地爬上来。
她身为女性,却并不像其他女性灵武司一样享受身边男性战器的服侍,从她和她身边的战器之间流淌的气氛来看,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们,而不是对所有物、玩物或是部下的俯视的喜爱。
她身为女性,在见识到自己的力量之後,看过来的目光却不是女性最常见的那两种:害怕或是怀春──而是带著兴奋和雀跃的战意。看样子,她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也不愿意让自己处於低於别人的位置呢,至少在她眼里,他这个图零准族长,也只不过是一个战士而已。
她身为女性,却从来不要求弱势群体的优待,无数人唾弃过格伦佘会不分性别地殴打他人,但是她在自己手下吃过苦头,却从来只是见到抗衡敌对的眼神,而不见一丝埋怨──女人和男人都是人,招惹了同样的事,为什麽前者可以因为性别问题逃过一劫,既然叫嚣著要平等,那麽就首先从该承担的部分平等起吧──大概,格伦佘心底的这种想法,被她潜意识地察觉了吧,她虽然没有同意这种观点,但至少选择了理解。
格伦佘,因为外貌这把钥匙,这才发现自己早就以看待女性的目光在观察她了。而钥匙毕竟只是钥匙,门内的东西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就算没有钥匙,能开门的方法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她没有现在这麽漂亮,格伦佘相信,自己大概依旧不会讨厌这个既勇猛又胆小的女孩的吧。
所以,他在回神的时候,以极端果决的方式,抹杀了这种旖念。
这个女人,在前一场比赛中,赋予了自己身为战士的最大价值,其实以人类的范畴来说,强到他这地步,已经很少能找到敌手了,对於高阶武者来说,高处不胜寒,求败而不得的感觉是最可怕的。
──然而,她给了自己势均力敌格斗的最高的愉悦感。
她不是没有灵晶,不是不会用战术,观看过好几次她的比赛的格伦佘,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切她都没有用。
她和他一样,都不忍心让任何东西来干扰这场纯粹的格斗。拳脚相接的时候,他们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灵魂,正在没有任何束缚地、无所顾忌地大笑。
虽然她说了她用外道强化自己才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但格伦佘知道,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用真实的水平,再和自己来上同样的一战。
很好,他终於发现自己已经停滞的人生,再次开始前进起来,高处……也不再寒冷了,因为,身後有一个人在努力地追上来。
这是多麽令人兴奋到想要对天长啸的好事啊。
这种快意,岂是儿女情长、风花雪月这种小家子气的东西可以比的?
这种满足与感动,又怎麽能掺杂进细腻的男女之情?
能上床的女人到处都是,但能给自己这种感觉的女人,又怎麽舍得把她拖去丧志的温柔乡,看她失神媚乱的表情?
或许她身边很多人想吧,但格伦佘不想。
因为对他这个图零最强的战士而言,“妻子”只不过是一个附属品,而“夙敌”之位,才是他心中的神坛。
有著“送葬狂犬”这个可怕称号的男人,对著跟前的少女露出了少见的柔软微笑。
“或许你身边有很多人想要你夫婿的位置,但我不稀罕。这枚戒指给你留著,是让你能随时进出图零部落找我切磋。”
“诶!!”
北宸有些兴奋地叫了一声……他说他等她去找他切磋!!那是承认她是他的好对手了吗!?这倒是让北宸高兴不已,一开始只是一头热的对他卯上,现在竟然得到了对方的承认,没有什麽比这更让一个战士高兴了。
见北宸高兴到满面红光的样子,狂犬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然後他闪电般地给出了一拳!──当然,北宸亦快速地出手截住了他的拳头,让周围的人虚惊了一场。
“那些人都太蠢。”
狂犬压低声音自豪地笑了一声,眼神瞟过北宸身後戒备地看著她的几个男人。
他们都太过纠结感情的性质和定位,所以至今还是得不到。反倒是他格伦佘·图零,最先获得了北宸。
是的,他获得了她,以夙敌的身份。
当他们抛开一切搏杀的时候,当他们心无旁骛地大笑著,将兵刃撞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瞳孔之中,怎麽可能能容得下其他东西。
格伦佘,先任何人一步感受到了这个女孩的瞳孔里只剩下自己倒影的滋味。
那一刻,他才是她的全世界。什麽情人,什麽朋友,什麽使命家族委托纠纷食欲物欲情欲──统统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只属於对方。
这种感受你们得不到的。
格伦佘狂傲地笑著退了一步,看著北宸身边的男人们。
这种感受,你们永远都得不到的。
“追上来,用真正的实力打倒我,在此之前不准输给任何人。”
“──嗯。”
“打倒我的话,我也会想尽办法追上来继续打倒你的。记住,你的夙敌,只有我一个。”
“那是当然!!”
格伦佘不再说什麽,背对北宸挥挥手,准备离开了。
“格伦佘!”
北宸小跑几步追上了他,然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既然咱们是命中注定的敌人,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啊?”
“说。”
“……为什麽,你会被起这样一个不雅观的称号?‘送葬狂犬’……到底代表什麽?你为什麽不为这个称号感到生气啊?连我听了都觉得有点……”
“夙敌就是要有神秘感的,我们之间只要能用武器交谈就没有问题。”
格伦佘笑笑,避开了北宸的问题──其实这并不是很隐秘的事,如果她有心打听,大概早就知道了,但她却只是带著这种打抱不平的口气来询问自己。
这个家夥啊──
“如果你哪天有兴趣做我的女人,我再和你说吧。”
他说著,再次後退了一步。
“不过,有什麽你家男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倒也可以来找我──毕竟。”
狂犬慢慢带上门。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呐。”
门关上了,屋内安静了几秒,然後北宸双手握拳小声尖叫起来。
“呀啊啊啊──真是太酷了!!那帅呆了的背影!!──‘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什麽的!好有型啊!”
黑祸抽著嘴角搭上素劫的肩:“老弟,怎麽办,小泥鳅被那狂犬弄得进入无差别热血模式了。”
“对啊,这样下去她会变成只知道锻炼自己的武痴的吧!那也太可怕了!苦行僧一个就够了啊!!”
辜银岳见素劫在看自己,立即开口回了一句:
“她现在不就这样麽。”
“……”
众人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话可以反驳。
“不、不管怎麽说!!”想像了一下北宸辜银岳化之後的模样吓出了一声鸡皮疙瘩的黑祸大声开口,“小泥鳅,想你那便宜老哥也适可而止吧!我和素劫都受伤了诶你怎麽也不关心一下!”
“就是就是,真是喜新厌旧世态炎凉啊──”
听说黑祸素劫受伤,北宸立即大惊,表情严肃起来,从储物空间拿出好几瓶星灵矿溶液。
“哪里伤了?我看看。”
““喏──””
双子耍赖似的同时伸出双手,两人指尖部分上都有很多细小的划痕,不用说,肯定是和狂犬对殴时留下的,北宸看得心疼不已忙不迭倒上星灵矿溶液,但是周围所有战器都用鄙视的眼神看著黑祸和素劫。
──这麽细小的伤还好意思拿出来秀?自然痊愈都用不了多久吧!
──你们管我们啊,我们就是撒娇了你们来咬我啊!
用这样的眼神进行著毫无意义的较量。
看完黑祸和素劫,北宸又跑到西风和亚加德的跟前。
“坐了这麽久,没事吧?”
“别小看我。这点伤还不能行动不成,我可没这麽金贵。”
西风垂著眼帘慢悠悠地开口,但是北宸用力摇摇头。
“西风是精密型战器没错吧?我问过那罗迦了,你们的恢复速度本来就比较慢,需要消耗的星灵力也比较多,不可以大意的。给,星灵矿溶液,多喝点。”
谁知西风却扭开脸:
“已经喝过了,能源充足,只不过修复需要画时间而已。”
“那就多喝点可以恢复得快嘛。”
“你不知道营养过剩是什麽意思吗?”
“伤患怎麽可能营养过剩?喝吧喝吧,我新买的,很新鲜哦。”
“不喝。”
“喝吧……很好喝的哟……”
“不喝!!”
“喝吧……喝完我给你讲故事哦……”
素劫看著黑祸:“这是什麽对话?”
黑祸耸肩:“妈妈哄不肯吃药的小孩?”
凌霜:“西风,智商降到零了哦。”
西风这才一脸憋屈闷声把溶液给喝了,然後在内心怒骂自己干什麽这麽幼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闹别扭落人话柄。
西风缩去角落纠结,北宸走到了亚加德的身边。
“这几天真是为难你了。……抱歉,没什麽可以表示感谢,也不能帮你恢复伤势。”
“北宸小姐的笑容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报答。”
骑士用不见一丝阴霾的神色看著她,虽然表情里看不出带伤,但他的脸色和平时相比却苍白了不少,果然还是没这麽快痊愈吧。
见到他这幅模样,北宸心中更是复杂,心里虽然还是在在意他除了她之外六亲不认,但同时又为他的付出觉得感动。
“不管怎麽说……我想为你做些什麽表示感谢,你有什麽需要的吗?”
亚加德瞪大眼,看上去有些惊讶──然後思考了许久,还是摇摇头。
“我的需要就是你需要我,北宸小姐。”
“……你……”
北宸歪著嘴盯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算是彻底被他打败了。
“切,真好啊,伤患就是有福利。”
凌霜在一边闷闷地开口。
“我背後的上才刚好透呢,也不见老姐来关心我一下。”
“呃,对不起──”
於是北宸讨好地蹭去了凌霜这边轻轻拍拍他的背──紧接著胧云立即大叫起来。
“喂喂不可以偏心啊,我和那罗迦还有死和尚也在黑沼受伤了啊!小宸也来慰问一下我们嘛!”
那罗迦立即无情地摆了个STOP的手势:
“不用在意,他除了把脑袋里的番茄酱替换成蛋黄酱之外没有受任何伤。死和尚的腹部倒是确实有受伤,你要不要过来摸摸?”
“……咦?”
“那罗迦,别胡闹!”
辜银岳立即低叱了一声,因为不好意思而泛红的脸看上去稍稍降低了一点威慑力。
“嘁,敢和我们抢!”
黑祸不甘寂寞地凑了上来:“告诉你小泥鳅我其实胸口也受伤了我看我多体贴一直瞒著你……你不能只摸辜银岳不摸我们吧!”
北宸嘴角抽了一下:“问题是我并没有摸银岳啊!!”
素劫也一脸苦大深仇地倒在沙发中:“啊哟我的肚子刚才被老弟打了一拳快痛死了!要胃穿孔了!要有蛔虫了!要爆破了!快过来给我看一下!”
“那三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出现啦!还有你刚才被黑祸揍完全是咎由自取吧?!”
笑罂扶额:“你该吐槽的应该是他这绝对是装出来的吧,北宸。”
西风面无表情看向窗外:这群人到底要下限到什麽程度才肯罢休啊,自己为什麽就节操不保和这群人混在一起了呢。
就在这时候阿特拉斯也兴奋地翘著尾巴拉住了北宸的手。
“北宸北宸我也受伤了。”
“啊,对哦,那天你也打挺激烈的,哪里不舒服?”
“嗯,所以北宸要摸。”
北宸嘴角再次抽了一下。
“摸就先不说了,你伤在哪里,要紧吗?”
“便秘。”
“……”
“……”
“……”
屋子静默了一分锺之後突然爆发了。
“我说小尾巴就算你要装病好歹装个壮烈点的吧!”
“而且便秘这种病你怎麽忍心让小泥鳅摸!!就算我和老弟这麽没节操我们也没你这麽恶毒啊!”
“在此之前你不觉得你应该修正一下常识吗阿特拉斯,便秘不是伤,是病。”
“而且为什麽你和那个附身月使打架会伤在那种地方啊!!被星灵炮打中了吗?!”
“我觉得是你们几个该反省一下自己教坏阿特拉斯才对吧?”
“哼笑罂你别在那里装好人,其实你也很想让小泥鳅摸对不对!”
“摸你妹,老子只想摸别人不想被别人摸!”
“拿这张脸说这样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啦──呸呸──”
“黑祸!!!你给老子等著咱们出去单挑!”
碰!
巨响炸裂,辜银岳一掌劈碎了休息室的桌椅,然後在一堆废墟上丢下几个金币(赔偿费)──於是世界终於清净了。
辜银岳目不转睛盯著窗外的蓝天:“刚才的都是错觉,忘记掉吧。”
北宸看破红尘一脸谛观:“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