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这会子心情不好,自然也是有缘故的。
不仅仅是因为以正宫之尊,要留下来陪着一个妃位,顾着人家的孩子;也更因为这个四月,也是她的嫡长子永璂的生辰。
嫡子的生辰,自然不同于庶出的皇子们,总该认真操办一回的。况且过完这个生辰,永璂就满了年岁,要进上书房念书了。
皇子一旦开始正式念书,便等于这一辈子的前程都要从此起步了。皇上派谁给当师傅?谁给当谙达?又是谁给当侍读和哈哈珠子?——这些人,都将成为皇子成年之后所拥有的班底,关系到这个皇子成年之后能不能由这些人护着,顺利走上那个皇位去。
那拉氏能不悬着心么?
可是这会子却被延宕在这儿了——她还生气皇上的谕旨里只假托皇太后来说话。虽没明确说她这个当皇后的也得留下陪着,可是按着满洲人的规矩,当媳妇儿的是必须要伺候在婆婆身边儿的。皇太后留下了,她这个当媳妇的,自当留下。
她心里这会子堵着一个令妃,已是够难受了;又听得本在自己宫里的忻嫔还这样放出口风来,心下自更懊恼。
“她想得美,当真以为皇嗣跟皇嗣,都是一模一样的么?”
“忻嫔这个胎,这会子也才一个月。按着规矩来说,这就是还没成形儿呢。便是这会子没了,都只算早殇——都只该按着关外的规矩,一把火烧了就完了,随便埋在哪儿罢了。”
“可是令妃的胎,都六个月了,即将足月落草。若是人家令妃的孩子这会子就没了,至少也能‘备小式朱棺,祔葬于黄花山园寝’。”
“故此这两个还在肚子里的皇嗣,无论是在皇上心里,还是在宗法礼度之上,地位都是不一样的。”
德格便也笑了,“可不,一个刚一个月、还没成形的孩子;跟一个即将足月,随时可能降生的孩子来说,怎么可能是一回事?都怪奴才耳朵根子软,什么都听了一耳朵来,倒给主子添乱了。”
那拉氏轻哼一声,“虽说都是怀着孩子,好歹令妃还没恃宠生娇,在我面前的礼数都没少了;她呢,真当这一路上我伺候在皇太后身边儿,顾不得约束她,而她又独得皇上恩泽之后,便忘了我的存在去么?”
塔娜听着,也是微微扬了扬眉。
“终究家世不同,令妃是辛者库的出身,这一胎即便是皇子,也刚刚够封妃位的,故此是怎么都不能再晋位了。”
“忻嫔却不一样。人家本就是七省总督的女儿,又是镶黄旗的格格;戴佳氏的祖宗更是渤海国的皇室——便是舒妃是叶赫贝勒的后代,那也不过是一个部长;孝贤皇后家的沙济富察氏,更低微得只是一个路长;而人家忻嫔,是一国皇室啊。这出身倒是比舒妃和孝贤皇后都高。”
塔娜小心地避开了那拉氏的身份——那拉氏是辉发部的贝勒之后,那就也只是一个部长。
“故此若是忻嫔这回得了孩子,晋位是必然的;若是得了皇子……”塔娜便不敢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