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大家都回去各自养伤,林若雲的话,有人赞成,自然就有人不屑。雨勃所说的悟道成仙,在无数修真者眼中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一个借口,林若雲所言更是可笑至极!
难道,他们离乡背井,拜名师学道法,辛辛苦苦修炼数十载,就为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一身的修为,自然要名扬天下,为师门为自己!不断的上修,不断的突破,不断的被人敬仰,不断的受人膜拜,这才是比较现实的道。
否则何必入师门?干脆找个深山老林,整日面对险峰峻岭,一个人悟天悟地去好了,又有哪个会晓得呢?
一百个人有一百一十种想法,这个道理,林若雲不是不明白,她也根本不想去传道,因为她自己都是一身的麻烦,难以静心养性。
李可安顿好了所有人,乾元殿中只剩下他,滦平和萧剑,陪着柳逸阳和林若雲用了一盏茶。滦平和萧剑想请他二人在凌云宗休息一两日,但李可觉得他们不会答应,没有急着离开,应该是为别的事。
而凌云宗,除了祁元真和楹萱,恐怕没什么让他们更牵挂。
李可师兄弟引着二人从乾元殿偏门而出,弯弯绕绕来到一个山坡上,这里建有一座祠堂。李可推开门,里面的光线并不好,主案上供奉着祁元真和楹萱的牌位,夫妻二人共立同一个牌位。而葛坤的牌位则放在侧案之上,那边上下三层,目前只有他一个。
祁元真和葛坤的牌位在此并不奇怪,但楹萱的怎么会也放在这?
林若雲和柳逸阳走了进去,滦平和萧剑急忙从旁拿来两个蒲团放在他们身前,之后就退到门边去了,李可燃了六支香,分别交给他二人,也退到了一旁。
二人奉着香,跪在蒲团上,从进了这扇门,心里的痛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二人拜了三拜,林若雲神情沉痛,好像要说的话,都在离开前说完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柳逸阳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亲口与祁元真道别,但他知道,那日自己将林若雲从乾元殿前带走,就是祁元真最想拜托他的事。虽然两人都没有亲口对彼此交代什么,但所想所忧都是一样的。
祁兄,雲儿她很好,你不必担心。不管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陪着她,保护她,你放心好了。
稍后,二人起身,将香插入香炉内,又沉默了许久。即便早已得知他们离世的消息,但如今看着这冷冰冰的牌位,又怎能不难过。
“两位保重,莫要太伤心了。”李可走上前来,轻声安慰道:“师父师娘感情尤甚,师父在世时常交代我等,万一他有不测,千万照顾好师娘,却不想师娘她……”
众人神伤,林若雲说道:“你们也算尽心了,竟为他二人共立一个牌位。你们师父早年家破人亡,孤苦伶仃漂流多年,最希望有个亲人在身边,他了解你们的一番苦心,会感谢你们的。”
“我等无能,也只有尽些微不足道的孝心了。”李可默默拭去眼角的湿润,心情有些激动。
从祠堂出来,林若雲便提出,要和岑天宇告别,趁着现在时辰尚早便下山去,就不再回乾元殿了。李可等人也没有挽留,只是此次一别,怕真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岑天宇正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岑玉娆和蓝思琪则坐在一边,见只有他们两人过来,也猜到可能是来告别的,赶紧迎上前。
“好些了吗?”林若雲关心的问道。
岑天宇点了点头,问道:“您要走了?是不是,不会再见面了?”
“有聚就有散,也无需悲伤。”林若雲安慰了两句,又道:“我来是请你帮个忙的。”
岑天宇一愣,苦道:“您别这么客气,我会觉得像个外人。”
“呵呵,我是真的有件事要你帮忙!”林若雲笑了笑,指着他的佩剑说道:“你剑上这石头,是从哪里得来?”
岑天宇依旧苦着脸,“我和思琪差点被它害死,就在旭城外的石头山上,沈师兄和郑师兄说,他们找到我们时,这颗石头就镶嵌在我的剑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柳逸阳和林若雲对视一眼,又道:“能不能把它给我?”
“您要这怪石头?”岑天宇突然想起,之前那个老怪物的身体里也冒出来一颗一模一样的绿石头,立刻说道:“这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它现在老实,不知道取下来会不会又伤了人?”
林若雲走到石桌前,手掌在剑柄上轻轻拂过,幽灵石便轻巧的从剑柄上脱落了,半点反抗都没有。岑天宇和蓝思琪看得不可思议,他们可是深受其害,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呢。
“太神奇了!”岑天宇不禁叹道:“不过,这石头怪异得很,您搜集它们做什么?”
“总觉得有用。”林若雲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
岑天宇思量片刻,问道:“那个满头白发的,绝非正道中人,您为何放他走?那种情况下,您要杀他应该很容易才对!”
“我不喜欢杀人。”林若雲淡淡的说道:“世上有正才有邪,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宇,你知道最大的魔在哪吗?”
岑天宇茫然的摇了摇头。
“在这啊。”林若雲轻轻一笑,抚着胸口,说道:“天宇,修道者重在心平气和,善念越强,恶念越盛。你若看这世上的黑与白,便是善与恶,那终有一日就真的会变成那样。其实,世上又有什么是绝对的真,绝对的假呢?”
这番话,岑天宇三人听得沉甸甸的,但还是记在了心里,看起来悟透一句话,远比参透玄妙的功法要难的多得多了。
几人简单的告别,柳逸阳和林若雲便下了山,他们要尽快赶回骷谷萧庄去,那还有人等着他们平安无事的消息,已经焦急万分了。
闫冬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护塔石前走了一个晚上,直到三大长老和清风明月再三确定他们两人都没事,他这才坐了下来,可左等不见回来,右等没有消息,又让他好一通乱猜。
“闫公子,真的没事,你就算担心也不必如此坐立不安。”明月实在看不过去,硬是把他拉住。
闫冬苦着脸,说道:“话是不错,可本应该我去冒险的,却阴差阳错的让别人代我涉险,即便我知道他们两个有情,但我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不看到柳逸阳毫发无损的站在我面前,我安不下来。”
原来是为了柳逸阳啊,这也难怪,到底是拼命的事。
“回来了,回来了!”清风大叫着跑了过来,身后就是柳逸阳和林若雲,“闫公子,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大家都急忙迎了上去,闫冬瞪着一双眼睛将二人仔细打量,前后查看,确定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好了好了,总算度过这一关了,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凌云宗找人了!”
“有人受了伤,所以耽搁了。”柳逸阳忙解释,拍拍他的肩,说道:“放心吧,好在有惊无险,大家都保住了性命。”
众人皆安心的一笑。
虽然只有三天,却有种终于迎来了一个平静夜晚的感激,这样的宁静,真的不是每一天都能感受到的。
柳逸阳来到院中,站在林若雲身后,轻声说道:“那个叫雨勃的小男孩,他很聪明。”
“是聪明。”林若雲平静的说道:“可人往往就是毁在一副聪明的头脑上,多少聪明人一生苦累而不自知,下场还不及愚笨者。”
柳逸阳惊讶,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
“每个人都有值得喜欢的一面,只看你擅不擅于发现。”
柳逸阳呵呵一笑,欣慰道:“太好了,你终于肯去发现别人值得喜欢的一面了,我以为你只会看最阴暗的一面呢。不错,不错,你做了这么大的改变,有没有我的功劳呢?”
林若雲瞪了他一眼,笑嗔道:“你这是在表功?柳公子,你现在越来越不谦虚了!”
柳逸阳从身后将她抱住,“这位大嫂,你说这话可太亏心了!”
“谁是大嫂?!”林若雲气道:“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十五六岁,不要说大嫂,就是姐姐也差得远呢!”
“呵呵呵……”柳逸阳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你还真好意思说啊,凌云宗上下哪个见了你不当你是前辈……”他突然觉得喉咙里噎着什么,再看林若雲的眼神,只好改口道:“好好好,十五六就十五六,再小点也没问题,你要是五六岁,我就省事多了,再也不担心你这丫头不听话了!”
“丫头!?”林若雲气鼓鼓的,却见他一脸疼爱的笑意,将自己抱得更紧了,顿时,心里那点不悦也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