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清这些天颇有乐不思蜀的感觉,他没有想到这回在街头竟能撞上一回真正的艳遇。那女子看起来似乎贞节自持,几句搭讪过后便邀他到家里坐坐,只是那座独门独户的幽静小院便让风无清真的销了魂,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常来常往么?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把持不住自己,甚至没问少妇的名姓便在床上和她大战了一场,天亮之后竟是直不起腰来,不由暗地乍舌不已。
不过,这种表面温柔似水,内中淫荡万分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一来二去,风无清便迷上了这种感觉。横竖他是个闲得发慌的皇子,又不用理事,因此每日来此地厮混一番也是平常。只是苦了他府中的一众姬妾,平日雨露均沾已是难得,现在一连几日都见不到丈夫,王妃郑氏还能勉强自持,其余几个侧妃妾侍之流便都议论纷纷。
郑氏也是大家出身,平素治理家事也算妥帖,因此虽说谨守着女则的典范不敢嫉妒,但对自己丈夫的这般做派却是极为不忿。她是钦命的王妃,自不好学那几个妾侍一般不知长短,有心想在风无清面前敲打几句却又不得章法,因此只好进宫诉苦。无奈风无清的生母禧嫔方氏是个没有担待的人,郑氏一来二去也没个结果,只能自己暗自气怒。看着风无清眉宇间的倦色愈来愈浓,身子骨越发消瘦憔悴,郑氏是忧心忡忡,却一句话都劝诫不上去。
风无清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不到一个月,他便支撑不住这夜夜风流,只得延请太医诊治。等到太医隐晦地透露他是泻阳过多,身子太虚后,郑氏终于恼了,也不理会风无清的劝阻,喝令府中总管带了王府的一干护卫,气势汹汹地往那清丽少妇的住所冲去。说来也怪,风无清与那女人燕好多日,却始终不知其名姓,只知她的丈夫常年在外,因此无人管她。
然而,那帮王府的豪奴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回来的时候却个个鼻青脸肿,显然是吃了亏去。谁都没料到,那看似柔弱的少妇还有一身的武艺,一见有人上门找茬,也不问缘由便一顿拳脚将众人打发了出来。风无清只是个不管事的闲王,一干护卫随从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角色,平日养尊处优,最多是听了主子的话来几回英雄救美,哪是那等江湖人士的对手,因此没人撑得住一个回合。
一看结果如此,郑氏便再也坐不住了,一恼之下便拿出了王妃的款儿,一个手札发到了步军统领衙门,不依不饶地要求九门提督张乾帮着拿人。她既然一口咬定是风无清遭江湖人士暗算,张乾便不敢等闲视之,毕竟是京畿重地,哪个皇子再出差错他可吃罪不起。当下他就直接点了一干兵将,直截了当地命人将那少妇擒住,依照他的想法,不过是一介平民,就算有几分本事也不该在皇族头上卖弄,实在是太过猖狂了。
然而,事情远比张乾想象中的更为诡异。不到半个时辰,带队的那个步军校便带了刚才那群兵卒灰溜溜地回转了来。神神秘秘地遣开了一众闲人,步军校老冯这才轻声在张乾耳边嘀咕了一阵。不知道还好,一旦得知了事情经过,这位九门提督大人不由感到一阵颓然,如今的京城还真是群魔乱舞,这些个龙子凤孙不管什么角色都敢结交,怪不得皇帝不放心立储。唉,自己也甭搅和了,直接派人给那位王妃一个交待就是。
郑氏得了张乾的书信,心中不禁喜忧参半。喜的是那女子既然是别家的人,丈夫可以对那女子死心,忧的却是自家身为皇族,却始终被人欺压在头上,因此分外恼怒。果然,风无清看完张乾送来的密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露出了急怒之色,愤而撕碎了那张薄薄的纸片。“老四,你欺我太甚,居然敢抢我的女人,还说什么自己艳福无边,已经收了此女为属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重重地将手中纸团扔在地上,目中掠过一丝杀机,“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就如此软弱可欺么?哼,我非得给你一点苦头吃不可!”
他瞥了神色惶恐的郑氏一眼,这才柔声道:“这几年我只是胡为,怪不得被人小瞧了,也累得你没有舒坦日子可过。哼,我自己闲汉一个,是争不起什么,但只需投靠一个说得上话的兄弟,将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风无候,你等着瞧好了!”他挣扎着便想下床,郑氏连忙上前扶着,口中却劝慰道:“殿下,妾身没有旁的意思,也不奢望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只要您能让这封衔再高一等,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这对平日算得上貌合神离的夫妻对视一眼,脸上都现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风无清确实微不足道,但浪子回头,犹未为晚,只要有人肯收纳,届时在皇帝面前说一番情,以后必定也能讨一个差事。只要能熬过夺嫡和新君登基的时候,以后的前程还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
皇帝隔三差五地罢朝对众官来说已是如同家常便饭,然而,他频频召见刚刚病愈的风无痕,却让有心人猜测不断。如今三派势力正斗得如火如荼,偏偏风无痕是海观羽的孙女婿,又是萧云朝的外甥,唯独和贺甫荣拉不上关系。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萧云朝哪敢再奢求风无痕给自己报信,竟是连那父子俩在皇宫中商量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一个劲地拉着何蔚涛计议。
终于,在诸朝臣的议论达到了最高点时,皇帝抛下了最终的旨意。卫疆联到底没有保住直隶总督的位子,虽说这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皇帝骤然处置,仍然让众多看好戏的人大为失望。卫疆联为官十几年来,凭着老师海观羽的金字招牌,一直是荣宠不衰,无论是吏部考评还是升迁速度都是头一份的,这次突然调为两广总督,怎么想都有些贬斥的意思。不过对于焦头烂额的卫疆联来说,这个结果无疑是令人欣慰的,如此看来,皇帝并没有放弃海家一门的意思,这让他无形之间轻松了不少。
无论萧云朝还是贺甫荣,此次旗下出动的跳梁小丑则是不计其数,皇帝一反平日对言论宽容的做法,狠狠下旨训斥了一番,用词之严厉让不少人胆战心惊。那些平日最起劲的几个,更是罚俸降级,闹了个灰头土脸。而为首的两位极品权臣却是几乎毫发无伤,罚俸半年的处置对于这两个家财万贯的皇亲国戚而言,不过是雁过拔毛而已。
然而,皇帝的旨意中仍然没有提到有关相位处置的只言片语,对于海观羽的辞表仍然未曾置词,这让他们还是抱着那点最后的希望。此时此刻,谁能横空出世,就意味着哪家能在夺嫡之争中占得上风,因此尽管贺甫荣先前只是迫不得已才掺和进来,现在也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女儿身怀龙胎的当口,自己怎么也不能落后。
风无清就在这个时候造访了勤郡王府,思量再三,他还是放弃了风无言,谁都知道这位三哥热衷储位,此时巴巴地送上门去,到时说不定也讨不了好。反倒是风无痕最近风头正劲,圣眷又佳,还曾经在皇帝面前发誓不染指储位,如今看来倒是可能安然度过这段时日。若是能得他保举,自己的将来无疑就有指望了。
风无痕起先倒是不甚明白这个六哥的来意,但几句闲聊过后,他便省出了风无清的用心。尽管刻意掩饰过,但风无清眉宇间的阴霾却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这位往常自诩清心闲散,不问俗务的皇子真的动怒了。
“六哥,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自家兄弟再绕弯子未免就无趣了。”风无痕半是劝解半是套话地说道,“说起来你我兄弟平日往来也不多,但其他人都说过你为人高量雅致,断不会轻易寻到小弟的门上来。”遣将不如激将,风无痕兜头送上了一顶大帽子,便从容地观察起风无清的脸色来。
果不其然,虽然都是皇子,但比起这些年来经历过诸多风浪的风无痕,年长两岁的风无清在权谋上就显得稚嫩了许多。只见他脸色变幻了一阵,终于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七弟,我向来过于懒散,想不到如今连自家兄弟都瞧不起我,他们府里的阿猫阿狗也敢骑到我的头上,这都是丑事,也不多说了。总而言之,若是七弟容得下我,今后一定唯你马首是瞻,你也知道,我这人对权位一向看得淡,决计不会挡你的道。”
若是换了之前,风无痕只会婉拒这等要求,但这次病愈之后他却是完全改变了想法,因此才在父皇面前侃侃而谈,就连母妃萧氏也对他的转变大为惊异。他略略沉吟片刻,突然站了起来长长一揖,慌得风无清忙不迭地起身。“七弟,你这不是折煞我吗?我何德何能,能受你一礼?你若是觉得为难便直说好了,横竖我知道自己也用处不大。”他的脸上不由带了几分自嘲。
“六哥,你既然不嫌弃小弟,我又怎敢将你拒之门外?”风无痕洒然一笑,一副畅快的模样,“不过我这边可不是闲散衙门,你若是想不被那些兄弟看轻,就得收收自己的性子。就连父皇那边也是一样,从前他是不放心将实务交给你,如今你只有表现出几分做事的模样才能挽回局面。现在这情势也是清楚得很,只有不闹家务的皇子才是他老人家最心喜的。”风无痕颇具深意地瞧了风无清一眼,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