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英明。”怀远王马上为皇帝唱起赞歌。
“父皇,英明。”康王也忍气吞声说道。
和怀远王相比,他这一句就太不真诚,太言不由衷了。
庞得信脸上的笑容越发殷勤,“皇上说了,这怀远王殿下算是林枫亲戚,康王却是揭发林枫之人,做为主审官,现在皇上谁都不见,两位殿下请各回各的王府。明日巳正时分,皇上驾临长清殿亲审贪墨案,两位殿下务必到场。”
庞得信一直非常客气,可他传的是皇帝的话,不容违背。康王无奈,只好和怀远王一起在宫门前磕了头,之后便分别出宫。
康王的母亲是冯贵妃,冯贵妃算是这宫里的副皇后了,六宫事务多由她裁决。康王想进宫见她一面当然极为容易,可是庞得信传的话是“两位殿下请各回各的王府”,康王便没敢求见。
在皇帝眼皮下的时候,康王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只在他认为可以嚣张的时候嚣张,需要他谨言慎行的时候,他也很会夹起尾巴做人。
庞得信回去向皇帝复命,“两位殿下已离开了。”
皇帝正聚精会神看着一本奏疏,听到庞得信的话,不过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已人到中年,眉目俊朗,身材挺拨,气派非凡,身上穿着明黄色绣五爪龙袍服,周身上下自有股子尊贵气势,不怒而威。
内侍来禀报,“皇上,襄阳长公主求见。”
“宣。”皇帝放下手中朱笔。
皇帝的生母是周太后,周太后共育有两子两女,不幸夭折了一半,只剩下皇帝和襄阳长公主这一儿一女。襄阳长公主最年幼,周太后格外怜惜,皇帝对这位同母胞妹也一向优容。听说襄阳长公主求见,皇帝想都没想,便命内侍把她带进来。
一位年约三十许的美貌妇人,左手牵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右边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笑盈盈走了进来,“皇帝哥哥,多日未见,小妹是来请安的。”
两个小男孩儿进殿之后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参见陛下。”磕完头,也不等皇帝发话,便一骨碌爬起来,争先恐后的往皇帝身边跑,一个叫“舅舅”,一个叫“爹爹”。
这两个孩子,大点儿的是襄阳长公主的独养儿子梁纶,小点儿的是十四皇子高元煜。
皇帝笑着把他俩揽在身边,“纶儿,煜儿。”
梁纶年纪虽小,身材如郁郁青竹般秀劲挺拨,五官更是精致绝伦,翩然出众。高元煜白白的,圆圆的,遗传了他母亲柏妃那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是个很讨人喜欢的胖小子。
“朕一直觉得,纶儿这名字取得不大对。”皇帝笑道:“小妹,纶儿应该取名绝伦,才配得上他这幅容貌,你说呢?”
襄阳长公主看着高元煜笑,“纶儿若名绝伦,那煜儿可该叫什么呢?哥哥你瞅瞅,他小脸蛋这么大一点儿,眼睛倒占了一半大。”
皇帝粲然,“朕夸纶儿,你夸煜儿,咱们兄妹二人这是在互吹互擂么?”
襄阳长公主见皇帝很高兴的样子,抿嘴笑,“哥哥,我特地带纶儿和煜儿一起来的,为的就是他俩可以让你心情好可以逗你笑啊。你心情好的时候便特别好说话,小妹有事要求你。”
“你还耍起心眼儿来了。”皇帝笑得更开怀,“说吧,什么事。”
内侍呈上番邦进贡的龙珠果,果肉是漂亮的深紫红色,中间点缀着粒粒小小的黑子,看上去非常诱人。襄阳长公主取了半个,拿小银勺挖出果肉送入口中,清甜满口,“昨天晚上,高元燿那臭小子也不知在路上如何拼死拼活紧赶慢赶,一个人提前进城,暗中潜入我家。哥哥,你见了他得骂他一顿替我出出气,臭小子也不让人通报,偷偷摸摸的便进去了,自天而降似的,吓了我一跳……”
“有这等事?”皇帝吃惊。
襄阳长公主漫不经心的点头,“他总爱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哥哥,你猜这臭小子为了什么要偷偷去找我?敢情这臭小子,他是想娶媳妇了。”说到这儿,襄阳长公主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皇帝哼了一声,“自他十六岁起母后便催着他早日娶妻,他却半分不体谅老人家的心意,百般推托。现在他想取媳妇了?等着吧。”
梁纶站在皇帝膝前,高元煜趴在皇帝腿上,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方才已是跟母后说过了。”襄阳长公主觉得这龙珠果味道不错,吃完半个,又取了半个,“我可没有添油加醋哦,就是把高元燿那臭小子的话原样重复了一遍。结果母后一听,唉,差点晕过去。”
皇帝皱眉,从她手中取过龙珠果,不许她再吃了,“快说,怎么回事。”
他是孝顺儿子,听到周太后差点晕过去,没有不着急的道理。
襄阳长公主有些遗憾的看了那龙珠果一眼,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是高元燿那臭小子那我转告母后,说他一定要娶林公长女为妃,如果太后或陛下不答应,他便出家做和尚去。什么时候太后和陛下答允这门婚事,他再还俗。”
“和尚呀。”不懂事的高元煜惊叹。
“当和尚就是出家了,不能吃肉的。”梁纶比他大一点儿,知道的多一点儿,很难过的告诉他。
“不能吃肉可不行。”高元煜坚定的摇头。
这个漂亮的小胖子,他是很爱吃肉的。
皇帝脸上怒气隐现,“高元燿这臭小子他长本事了啊,会威胁他的祖母,会威胁朕了!”襄阳长公主忙冲梁纶和高元煜乱使眼色,示意他俩使出浑身解数哄皇帝开心,一边忙不迭的使眼色,一边忙不迭的劝说,“皇帝哥哥,他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有家室了,对不对?再者说了,他是老大,他不娶王妃,下面的弟弟们也不好越过他去,是不是?”
高元煜没看懂襄阳姑母冲他使的眼色,一脸的莫名其妙,梁纶却是明白的,仰起小脸央求,“舅舅,别生大表哥的气了好不好?不要大表哥出家,不要大表哥当和尚……”
“他敢出家当和尚,朕打断他的狗腿!”皇帝没好气的道。
“不要打断狗腿。”高元煜扁扁小嘴,想哭。
他捂住了自己的腿。
一会儿伸手捂这只腿,一会儿伸手捂那只腿,可把他给忙坏了。
皇帝终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笑了就好办。”襄阳长公主小声嘀咕着,取过龙珠果,惬意的吃了起来。
吃着龙珠果,襄阳长公主问道:“皇帝哥哥,高元燿和林家女孩儿的婚事,您就算答应了吧?您不答应也不行是不是,高元燿那个倔脾气,您要是不答应,他真敢递了头发当和尚去。”
皇帝叹气,“小妹,如果你有一个儿子,自他十六岁起你便盼着他娶妻生子,结果他就是跟你拗着,哪家姑娘都看不上,死活不肯成亲。渐渐的什么风言风语都有了,说他不能人道的有,说他酷爱男风、不近女色的人也有,你说说,做父亲的心里苦不苦?当他有一天忽然说要娶妻了,你猜那个做父亲的人,会不会反对呢?”
“哥哥你的意思是……?”襄阳长公主惊喜。
“朕的意思是,只要高元燿肯成亲,只要他愿意迎娶的王妃是个姑娘,朕便一千个答应,一万个答应。”皇帝感慨道。
襄阳长公主乐得合不拢嘴。
好了,能交差了!高元燿不用出家当和尚,太后娘娘娘也不用晕过去,皆大欢喜!
“哥哥,您是挺欣慰的啊,高元燿总算没想娶个男王妃。”襄阳长公主打趣道。
皇帝瞪了她一眼。
高元煜拽梁纶,悄悄跟他商量,“表哥,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不要。”梁纶毫不犹豫的摇头。
“那,要不我娶你吧。”高元煜想了想,很慷慨的颠倒了过来。
“更不要!”梁纶恼火,一把甩开他。
“为啥?”高元煜不死心的追问。
梁纶板着脸不理他。
高元煜委屈的跟皇帝告状,“爹爹,表哥不娶我,也不让我娶他,呜呜呜……”
皇帝头疼不已,指着高元煜道:“这个臭小子也是,长大以后只要愿意娶的是个姑娘,不管是谁,朕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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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罗夫人气场全开,猛烈的冲罗简开火,“罗简啊罗简,你说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争气呢?你就不想想,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萧澜是你啥人,罗绬是你啥人,罗箴又是你啥人,能有我亲么?你个笨蛋,净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罗简正气得七窍生烟,却见林沁认真的制止,“娘,你说的也不对,重说。”
罗夫人陪笑脸,“小阿沁,娘说的也不对啊?”
“嗯,不对。”林沁大公无私,“你也太凶了。”
“那,娘态度好点儿?”罗夫人问林沁。
林沁点头。
罗夫人再看罗简的时候,努力装出幅笑脸,语气也温柔许多,“罗简,你做的全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你知道不?”
罗简正要拍案大怒,迎上林沁那纯净无瑕的眼眸,举起的手不自然的放下了,“罗纾,你就别狡辩了,从小到大你就是让我丢人,不停的让我丢人,除了让我丢人,你没别的本事。”
“舅舅,你要是让我丢人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是我的舅舅,是我的亲戚呀。”林沁天真说道。
罗简那颗人到中年、混浊不堪的心,竟然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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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闹翻,没闹笑话?”晋江侯府一个精致的花圃旁,一位年约五十许的贵妇手中拿着把银剪刀在修剪花枝,听到侍女的回报,她若有所思。
罗简和罗纾这对冤家兄妹见了面居然没闹起来?呵呵,这可是稀奇少见了。
“我总有办法让你们闹起来的,让你们至亲兄妹二人,反目成仇。”她伸手剪下一枝娇艳的芍药花,微笑说道。
“娘,罗纾一家人回来了!”晋江侯府二少夫人全氏匆匆过来了,脸色有些惊慌,“罗纾一下车就横得很呢,和以前一模一样!”
萧氏皱眉,“你说什么?罗纾难道不是你大姑姐么?”
萧氏脸色严厉,全氏吓了一跳,不顾花圃旁地下有泥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媳妇失言,求娘责罚。”萧氏脸色好了一点,淡淡道:“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言语行动也要尊重些,合你的身份。起来吧,以后不许如此。”
全氏又磕了几个头,才敢战战兢兢的站起身。
她这位婆婆又美丽又高贵又慈悲,美名广为流传,但是全氏面对她的时候,心中总有深深的、莫名的恐惧。
萧氏一皱眉,她就想跪下求饶了。
“娘,怎么办呢,大姑奶奶横的很……”全氏忐忑道。
萧氏温柔的、愉悦的笑了,“很好,咱们这便去前去见识一下,大姑奶奶究竟骄横到了什么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