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谭慧性情谨慎,又是初来乍到的,故此听的多、说的少,便是偶尔说句话也是处处留神在意,不肯平白无故得罪了人,显得格外温恭谦逊。

三夫人和向大太太对她都有好感。

向家这个月二十六要办喜事,长房的二少爷向晓要娶妻,新娘是云间陆氏的十七姑娘,谭慧啧啧赞叹,“云间陆氏的姑娘都是出了名的漂亮贤惠,这位十七姑娘一定也是位美人,成婚那天,不知会是如何的风采,可惜我没福气见上一见。”向大太太笑着跟谭慧说道:“这容易,改天我让人补送请柬。”这便是邀请她去参加向家的婚宴了,谭慧大喜,忙道:“这喜酒是非喝不可的,到时候一定去叼扰!”

三夫人和向大太太都是当家理事之人,散席之后也就要告辞回去了。虽然山溱溱和向攸宁撅起小嘴,“还没和阿沁、珊姐儿玩够呢。”可是也知道终究还是要回自己家的,只好依依不舍的告别,被保姆抱上了马车。

“溱溱,攸宁,我会去看你们的!”林沁拉着珊姐儿,笑咪咪的向两个小玩伴许诺。

山溱溱从马车窗户中探出一张笑脸,“好呀,我等你。”向攸宁也在她家的车窗中出现了,却是气咻咻的,“阿沁你有新表姐了,瞧把你高兴的。”林沁冲她扮了个鬼脸。

马车缓缓驶动,山溱溱小姑娘,向攸宁小姑娘,渐渐远去。

“珊姐儿,我带你去看大白好不好?”林沁热心的跟珊姐儿说道:“大白架子很大的,不过很好玩!”珊姐儿从没养过大白鹅,听的倒是很动心,“看看也行,它不会咬我吧?”林沁不好意思,“大白挺爱咬人的,不过,我会骂它的,真的!”珊姐儿听说大白爱咬人,很是犹豫,不过林沁还是再三保证会骂大白,热情的劝着她。

谭慧瞅着这两个小姑娘实在有趣,看的出了神,

客厅里,青竹脚步轻盈的走到罗夫人身边,附在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

罗夫人皱起眉头。

谭慧心思全在林沁和珊姐儿身上,罗夫人这边的异常,她竟没有觉察到。

林昙却把罗夫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忙问道:“娘,怎么了?”罗夫人面色烦恼,“苏师爷不是今天早上启程返乡探亲的么?他在城外荒僻处遇了劫,受了伤,被乡民送到附近的小客栈休养。捕快们已经出动查探去了,事倒是不大,苏师爷也伤得不重,不过,他可是跟着你爹多年的老幕僚了……”林昙点头,“于情于理,咱家都应该有人过去亲自接一接。娘,今天早上是我送他走的,现在还由我去接他。”罗夫人道:“阿昙,让你良叔去便是。”林昙不肯,“爹在良原那个西北偏僻小城之时,连幕僚都不好请,苏师爷这享受惯了的阔人居然毫无怨言跟着爹在良原呆了六年之久,这份情意可是与众不同。爹不在家,大哥要招待世伯,那便只有我出面了。”说完,没等罗夫人点头,便调皮的吐吐舌,快步出去了。

没过多大会儿,林昙去而复回,不过,此时她已换上了男装。

林沁很卖力的劝说珊姐儿,终于劝得珊姐儿敢跟她一起去看大白了。

谭慧不禁一笑。

她这时才转过头来,看到身着青袍的林昙,怔了怔神,“这是……这是阿开么?和阿昙生的很像啊,实在太像了。也难怪,他俩本就是龙凤双胎……”

谭慧一脸迷惘之色,饶是罗夫人心情并不轻快,见了她这模样,也不禁笑了,“她当然和阿昙长的像了,她根本就是阿昙。”

“是阿昙,怎地换了男装?”谭慧越发摸不着头脑。

林昙笑着拱手,“实在对不住,我不得不失陪了。表姨母,我改天再向您赔罪,告辞。娘,孩儿告辞。”话音才落,她已转身离开,身姿洒脱飘逸,看上去赏心悦目之极。

“姐!”林寒霍的站起身。

“姐姐,小心啊!”林沁追到门口,手扶门框,殷勤交代。

“阿寒,带好妹妹;阿沁,珊姐儿,你俩乖乖的,姐姐带糖给你们吃。”林昙声音中带着笑意,人已去得远了。

谭慧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表妹,阿昙这是做什么去了?怎地打扮成这般模样?”

罗夫人笑的有些苦涩,“表姐,咱们到太阳底下坐坐,我慢慢讲给你听。”

----

林沁和珊姐儿兴致勃勃看大白鹅去了,除了跟林沁的丫头孔阳、小宛,珊姐儿的乳娘桑氏也带着几个丫头跟在后头。林寒也不惦记什么请教学问了,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家小妹。

院中张着把青盖大伞,罗夫人和谭慧坐在伞下喝茶。

“……这么说,当年你们一家人在郊处突然遇到一起山贼,阿开替阿昙挡了一刀,自己却身受重伤;阿昙心中愧疚,便执意承担起林家长子的责任?”谭慧声音低低的,眼眸中全是怜悯、怜惜之意,“阿开和林昙,都是好孩子啊。”

罗夫人道:“那几年阿开伤势没有太大起色,阿昙一心要替她大哥尽责,阿开的爹唯恐女儿郁结于心,愧疚于心,倒是想让她出去办办事,散散心。后来阿开遇到名医,伤渐渐好了,阿昙才日渐开朗起来。不过,她还是爱穿着男装出门,又总是忧国忧民的,不管家里有什么事,她都是当仁不让的要管。她呀,虽是个姑娘家,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提及这段往事,罗纾又觉伤怀,又有几分骄傲。她的儿女,个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识,有勇气,有担当。

谭慧神色怔忡,“我父亲早逝,族人又淡漠,母亲无奈之下,只好厚颜带我回晋江侯府度日。虽然寄人篱下,多有不便,可是好歹衣食无忧,有罗家庇护,不会被外人无端欺侮。那时候府里的表妹都不大看得起我,只有纾表妹,不曾给过我白眼……”

罗夫人一笑,“我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虽是晋江侯府的大小姐,是我爹的头一个女儿,可是架不住名声太坏啊。我生下来第一天生母就去世了,我便得了克母的恶名。既克生母,性情脾气又糟糕,蛮横任性,不可理喻,我的那些妹妹们、堂妹们见了我都是躲着走的。回想当年,我倒是没受过什么气,没憋屈过自己,肆意妄为,鲜衣怒马……”

“娘,表姨姨!”林沁拉着珊姐儿的手飞奔过来,笑容如春花般烂漫,“这是我们花园里摘的花,漂不漂亮?”

林沁手中擎着一枝珊瑚百合,花色鲜红,花冠似珊瑚,艳丽可爱;珊姐儿摘的却是大红色的刺玫花,花形优美,香气浓郁。谭慧被吓了一跳,“好好的摘什么刺玫,扎到手可不是顽的。”珊姐儿笑着举给她看,“裹好的。”----刺玫茎干上裹着质地坚密的布帛,珊姐儿拿的又小心,并不会被刺扎到。

谭慧这才放下心。

林寒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

他对自家小妹颇感无奈。劝了珊姐儿半天,好容易珊姐儿愿意跟她一起去看鹅了,可她路过花园,看到漂亮的花朵就改了主意,“珊姐儿,咱们摘花吧,好不好?”珊姐儿也是脾气好,立即点头,“好呀。”-----本来商量好看鹅的两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改成了摘花。

林寒真是不能理解小阿沁的想法。

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纵容阿沁、疼爱阿沁。

“寒哥哥替我裹的。”珊姐儿仰起小脸,喜悦的笑。

谭慧没想到不苟言笑的林寒会这般体贴,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寒哥儿真是细心。”

没等林寒开口,林沁便笑嘻嘻道:“二哥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呀,以前我摘刺玫花被扎到过,他便记住了。二哥,好样的!”

“阿沁真是什么都会说。”谭慧见林沁既天真活泼,又口齿伶俐,很是赞叹。

同样是三四岁的孩子,珊姐儿平时也算是机灵的了,但若和林沁比起来,便显得有些呆,不够乖巧。

“二哥,你蹲下。”林沁蛮横的命令。

“蹲下做什么?”林寒板起脸。

林沁嘻嘻笑,“我刚刚夸你了嘛,‘二哥,好样的’,夸过之后,我要拍拍你的肩。”见林寒皱皱眉头,一动不动,并没有依着自己的意思,便理直气壮的补充,“爹每回这么夸过我,都要拍拍我的肩呀。”

“噗……”罗夫人和谭慧不禁笑了。

阿沁啊阿沁,敢情你爹爹夸你之后要拍肩,你二哥便要蹲下来乖乖的配合你,让你做足全套?

林寒颇有些郁闷。

珊姐儿站在一旁看着,眼眸中满是好奇。

林沁催促,“二哥,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点呀。”

谭慧小声询问,“纾表妹,阿寒能答应么?”罗夫人忍笑,“能。我家阿沁最会磨人,还会软硬兼施,在我家呀,自她爹爹起,没人能拒绝她。”谭慧扬眉,惊讶不已。

果然,林沁一再坚持,林寒拗不过她,认命的蹲了下来。

林沁伸出小手在她二哥肩上拍了拍,心满意足,“二哥,好样的!”

珊姐儿看的都呆住了。

她也有哥哥,可是她的哥哥从来没有这般娇惯她,也永远不可能这么纵容她……

“珊姐儿眼光真好,这花漂亮极了。”罗夫人察觉到珊姐儿小脸上的落寞之情,把她叫过来,温声夸奖了几句。

珊姐儿不好意思的咧开小嘴笑了。

“还有我,还有我。”林沁忙不迭的凑了过去。

罗夫人乐了乐,认认真真的夸奖林沁,“阿沁的也很好,看到这朵花,娘仿佛看到了美丽又珍贵的红珊瑚,心中生出富足之感。阿沁,多谢你。”

林沁笑靥如花。

她顽皮的举起手中花枝,“娘您也很有眼光,能看出来我俩摘的花都很漂亮,既然您这么喜欢我摘的这朵花,那我就把这朵花送给------”狡黠的笑着,目光在罗夫人和谭慧身上流连,花枝在罗夫人和谭慧之间摇摆,“我就送给……送给表姨姨吧!”踮起脚尖,把花递到了谭慧面前。

“这小淘气。”众人见她这样,不觉失笑。

谭慧接过珊瑚百合,笑道:“多谢你一番美意。”珊姐儿也把手中的刺玫送给了罗夫人,递花过去的时候特地提醒,“姨母,这花有刺,小心点。”罗夫人目光温柔,“珊姐儿乖,姨母一定小心。”

林沁拉起珊姐,高高兴兴的又跑出去玩耍了。

林寒跟在她俩身后,寸步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更新时间不定,大概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