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半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秦九郎还是懂这个道理的。

尝过了半闲堂的特色小食,秦九郎再向秦夫人汇报消息的时候,便有所保留。

“阿兄……他在书院还行……”

秦夫人很失望,她想要听的不是这个。对于一位大龄剩男的亲娘来说,迫切将自己的儿子推销出去,这才是终极目标。

至于儿子的娱乐生活乃至三餐起居,那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关注的重点是,儿子最近又跟谁家小娘子传出桃色绯闻了……万一真有其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偏偏秦九郎无意之中隐瞒了这一点。

林碧落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无形中贿赂了秦九郎,令得他缄口,才未将书院里的事情传回秦家去。

倒是王益梅以及与虞世兰一起玩耍的好几家嫡女尝过了林碧落送来的小食,皆表示非常喜欢,追着林碧落问这些吃食的来处。

待听得这是林碧落开的铺子里所出,皆恍惚大悟。原来虞世莲这次倒没说谎,林碧落真是商户女。大户人家的嫡女,家中多有庶妹这种生物,偏偏大部分庶妹们身上总有几分其亲母的影子。

富贵人家的妾室们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遭遇总是大同小异,在家庭和睦的大前提下,竭尽全力的奉承男人,好从男人手里得些好处,或轻怜蜜爱,或钱财傍身,或许了自己生的儿女好的前程,总之有所求便要使尽了心计手段。

能将庶女送到东林书院的,她们的生母在家里定然也是有几分颜面的。

在这种大环境下,庶妹们多会察颜观色,讨好亲父嫡母的手段皆比之正室所出的嫡生子女要高明数倍。

虞世兰的性子固然不好,但比起庶妹这种生物来,众多嫡女还是更喜欢跟虞世兰一起厮混玩耍。

相对于虞世兰的庶妹,虞世兰的义妹倒更讨人喜欢些。好歹她是清白人家正室所出,况且与虞世莲待人全然不同,无论与男女同窗来往,皆目光清正,行事不卑不亢,小小年纪这会忽爆出自己开着铺子,倒更令这帮同窗们注目了。

她们都习惯了依赖父母家族,平生只知奢靡花费,却不曾赚过一文。王益梅先不死心的追问:“……铺子真是你开的?不是你阿爹阿娘开的?”挂着自己的名儿,全权交托给长辈来打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

林碧落指着虞世兰笑:“不信你们问问小郡主,当初她还砸了我家铺子呢。”事过境迁,林碧落可是对尚书大人赔她的那一大笔银子感激涕零。

虞世兰的性子大家同窗多年皆有所了解,要么是林碧落当初做什么事情惹她不痛快了要么是她哪里瞧林碧落不顺眼了……总之小郡主发起脾气来还是很骇人的。

“咳咳……当初我这不是……瞧她不顺眼嘛……”虞世兰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又指着林碧落大呼不公:“你们可不知道,我派人砸了她的铺子,这丫头竟然从我阿爹那里讹了数千两银子,愣是将个小破铺子翻修成了个二层小楼。早知道我就不派人砸了!”她似后悔的捶胸顿足的模样引逗的众女轰然而笑。

——还没见过虞世兰这般模样呢。

难得林碧落出身低微却从容磊落,对出身从不讳言,又能做出美食来,收服了大家的胃的同时,也让大家对她的好感度大增。哪怕虞世莲放出去的传言在整个学堂都传遍了,也有别班那些高傲的官家嫡女或者庶女远远瞧见了便会对她指指点点,可喜与虞世兰玩乐的这帮同窗们倒都对她有了几分认可,平日也肯与她一处顽。

可惜林碧落玩乐的时候太少。她起步晚,有好几门课都要从头学起,不是在训练场上就是在教舍里,又或者抱着把琴在外面“感受自然界的四季变化”,期望琴艺能有点起色。

可怜她如今还在练基础的指法,有天心血**,竟然摸索着弹出了小星星的调子,又随口哼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之语,引得邓九娘大乐。

“这是什么乡野小调?倒很是琅琅上口。”

林碧落逗她:“这是我小时候不好好睡觉,阿娘在睡前哼唱的催眠曲。”那是上一世的记忆了。

邓九娘极为羡慕,连带着王益梅以及虞世兰等人都极为羡慕。

她们从小便是乳母带大,小时候与亲娘待的时间还及不上与乳母在一起的一半时间,稍微大些,身边倒是仆从如云。况且高门大户礼仪总是从小儿学的,便是母女早晚相见,做女儿的礼数也是不能缺的,倒不及小户人家自由随意,连小时候入眠都有亲娘来哄着。

林碧落借此机会抓着同窗拜师。十门功课里,王益梅的画,邓九娘的琴都是极好的,这二人被林碧落求上门,倒也欣然接受。于是林碧落除了每日午间要去学射御,课间还要在二人的指导之下学习书画,晚间还要抽空去半闲堂,都快忙成了陀螺。

虞世兰被林碧落的勤奋所影响,花在功课上的时间不断延长,各科学习成绩直线上升,连自己都察觉出了进益。一时之间反而没空在家与虞世莲一争长短,倒让虞世莲颇感寂寞。

通常是她要挤兑对方的时候,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林碧落吸引,二人有说有笑离开了饭桌,回自己院里去温习功课去了。

连虞传雄也察觉出了虞世兰的改变,往义成郡主院子里去的次数明显增多。

“夫人啊,你有没有察觉阿兰最近都没空出门去惹祸了。”

义成郡主莞尔一笑:“老爷这是盼着阿兰出门去惹祸,你好再赔一笔银子出去?”

虞传雄拈须而乐,“夫人这是说哪里话?!我只是感叹阿兰最近似乎乖觉很多。”以前这孩子就跟刺猬似的,见谁都要刺一下才肯罢休。

他后院的妾侍庶子女们都是她的攻击目标,如今她忽然失去了攻击别人这一爱好,虞传雄真有几分不习惯。

身为亲娘,义成郡主对虞世兰身上的变化也有所察,而且甚为欣喜。特特嘱咐了厨房每日给姐妹俩准备宵夜,免得学习太过辛苦,反亏了身子。

与虞世兰玩耍的众嫡女虽然身恃身份高贵,但实在敌不过美食的诱惑,免费吃过几回,便对林碧落的半闲堂充满了好奇,提出想要去半闲堂瞧一瞧。

赶上书院休息日,林碧落提前遣了香草专程往半闲堂跑了一趟,只道第二日要招待同窗,让铺子里歇业。到得休息日,众少女也不趁马车,便一路逛了过去。

林碧落皆知这帮贵女眼高于顶,坐着马车过去坐得一会未必觉得半闲堂会有多好,索性跟虞世兰商议,大家先逛街,待逛得累了便去半闲堂歇是脚。

虞世莲早听得她们商议了要去半闲堂,那地儿她也去过一次,可惜明里暗里提示了林碧落好几次,对方就是不肯提出邀约,心中发闷,又与关系交好的几人暗中编排了些林碧落的不好,这才算心情好了些。

待到了休息日,虞世兰与林碧落一大早便起身出门去了,虞世莲前去向义成郡主请安,见得她们姐妹二人并不在此间,问起来义成郡主也只淡淡道:“听说是约了一帮同窗出去玩了,阿莲怎的不去?”

虞世莲想翻白眼。

义成郡主这是明知故问。她与虞世兰关系不好,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了,但她却极度佩服她这位嫡母,任何事情到了她这里,似乎都能被她云淡风轻的一带而过。

这里林碧落与虞世兰与一帮贵女们一路走一路逛,时近中午,饥渴交加,终于到得半闲堂。

林碧落早早跟何氏商量过,熬了一夜的鸡汤,何氏亲手下的鸡丝面,上面铺了火腿木耳鲜笋之类,家常时蔬小菜,虽瞧着不打眼,但吃在肚里极为舒服。

一众少女们走的累了,一碗鸡汤面下了肚,丫环撤去了碗筷,上了花果茶与新鲜果子,以及各色小食,她们这才有暇打量店里陈设。

方才进来之时,众人虽觉得半闲堂布置雅致,但肚子饿过了头,皆是落了坐便只等上茶上水上饭,这会儿腹中不再空空,便相约着店里到处看看,看完了又盯上了李富贵雕的摆件。

小食茶水之类皆是林家自产,倒也不费钱,见大家将主意打到了摆件上,林碧落忙申明:“这些摆件是我认识的一位师傅放在铺子里寄卖的,你们若是喜欢我便只收那雕刻师傅的成本价,好歹人家拿来糊口的。”

王益梅抱着一只妆匣不撒手,连呼有趣,“三姐儿,你这是从哪里挖来的师傅?这手艺也忒传神了!”木料虽然不是顶好的,可是小件儿着实有趣。

还别说李富贵就有这等本事。他雕的小动物形态各有不同,却皆传神。

邓九娘瞧中了一只猴子爬树的笔筒,“这个倒有趣儿,我家阿弟十来岁,最是调皮,家里人都叫他猴子转世,没一刻消停,让他坐下来写会儿字真是要了他的命,这个笔筒拿回去送他,但愿他能乖乖坐得半刻钟。”

她家阿弟乃是邓夫人老蚌生珠,又生的聪慧可爱,最得全家人宠爱,可惜太调皮了些。

林碧落在半闲堂招待了同窗,顺便又推销出去了一批摆件,这帮同窗们都是手里富裕的,说是只收成本价,倒都给足了银子。又好奇李富贵本人,林碧落也许久未去李富贵处,索性带着这帮少女们去李富贵的小院,顺便将银子给他捎过去。

富贵人家的嫡女,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与匠人打过交道。待到了李富贵的小院,见了创作中的李富贵,只见一块木头,在他手里木屑纷飞,眨眼间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顿时大呼神奇。

林碧落带着同窗深入体验了一下生活,没想到却意外收获到了另外一个结果。

过得两日,王益梅先跑来问她,很想开个铺子来玩。

林碧落:“……”亲,做生意养家糊口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好吗!

大约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王益梅从荷包里掏出五张百两银票,非常的豪气干云,“你看我连开铺子的银子都准备好了。想了想总觉得半闲堂不错,我阿娘也说我向来没什么本事,这会儿我就想赚银子给她看看。”

其实王夫人的原话是,批评女儿既不会管家理事又不肯学,还不懂人j□j故,半点本事没有,只怕将来嫁出去日子也过的糊里糊涂的。

不过被王益梅自动理解为人生在世总要有一项靠谱的本领,既然懒得在后院里费功夫,那索性去外面广阔的天地闯上一闯。

倒是她义妹明慧心在府里常跟着王夫人管家理事,极为好学。王夫人常暗中替她可惜,哪怕明慧心学的再好,身份所限,恐怕将来也难嫁到相应的门户去发挥所学。

偏偏自家女儿不肯好生学习,这才是最令人头疼之处。

王益梅将银子一股脑儿都塞给了林碧落,“我瞧着你做生意有一套,不如咱们来合开吧?我阿娘有个铺面,原来是赁出去的,最近正好闲置了下来,离着半闲堂又远,不如再开一家半闲堂?”

——这是加盟连锁店的形势吗?

林碧落顿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她捧着王益梅的银子,只觉烫手的很。

王益梅如今十五岁,过完了年便要十六岁了,早订好了人家,乃是大理寺卿赵忠的次子,只是赵忠夫人去岁过世,如今赵二郎还在守孝,婚事只能延期。

这也是王益梅不肯用心学管家的原因。

家中有长嫂宗妇,哪怕婆母过世,也轮不到她管家。她索性乐的偷懒不学。

王益梅擅画,而且最喜收集历代名家画作,偏这是一项烧钱的个人爱好,哪怕王夫人再疼她,经济支援也是有限的。

除了府中收藏,王益梅每逛书店必喜欢淘画作,常出现将身上首饰当掉,买画作回家的事情。

王夫人对女儿这项爱好很是无语,加大了经济封锁力度,想要扳过来,可惜收效甚微,最后只能听之任之。她拿来开铺子的这五百两银子还是跟自家阿兄借来的,还打过借条的,以一年为期,定然要还回来。

只是这些事情林碧落被蒙在鼓里。

王益梅说的轻松,只是说要开个铺子玩玩,事实上她自己也很紧张,又问林碧落开铺子收支情况。林碧落见她这架势倒像动真格的,便详详细细跟她讲了支出收入,只道自己还没想过要开半闲堂分店,此事需斟酌。

王益梅却死活不肯收回银子,回家去被王夫人问起此事,只道同窗还在考虑之中。

王夫人眼见她要认真做件事情,倒指点她。

“你这位同窗听着年纪小,人倒是有几分稳重可靠。她若急吼吼拿了银子要开铺子,阿娘还怕她是个唬人的呢。到现在都在考虑之中,说明她对此事极为慎重,你当好生听从别人的意见,不可一意孤行的胡来。”

赔了赚了王夫人倒不在意,只是能让女儿知道些世道艰难,总是好的。免得她将来嫁出去了,在婆家也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来,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林碧落这里被王益梅强塞了银票,还没想好对策,另一头王益梅已经向一众玩的好的同窗们宣布,她要同林碧落合开半闲堂分店。

从虞世兰到邓九娘以及其余几位同窗皆表示也要插一脚,纷纷准备回家动用自己历年攒的银子。

王益梅哪里想到众人对赚钱也有别样的热情,苦劝众人三思而后行,先被虞世兰一顿嘲笑。

“你这是相拉着我家阿妹赚钱,还要把我这当阿姐的排除在外,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虞世兰倒纯粹是为着好玩。

义成郡主嫁妆丰厚,她们母女各有国家供给,另有各种补贴,对银子全无执念,比不得王益梅还有当首饰买心爱的画作的经历。

虞世莲回家向虞传雄汇报此事,倒是一派忧心忡忡的模样。

“阿爹,三姐儿在学堂拉着同窗出银子合开铺子,已经说动了好几个人了,连阿姐也准备掺一脚,女儿瞧着似乎不太好。书院是念书的地方,她……毕竟是从商户家里出来的……”

虞传雄表示知道了,便打好虞世莲回去,转头便去了义成郡主的院子,向义成郡主过问此事。

此事虞世兰倒向义成郡主提过,还特意跟义成郡主问起她名下可还有铺面,总觉得让王益梅来张罗铺面还不如自家的铺面拿来用。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倒让老爷跑来过问?”

虞传雄叹一口气:“三姐儿……倒是个能闹腾的孩子。”

义成郡主也不知是在笑虞世莲还是在笑虞传雄:“你这做阿爹的,倒是个疼闺女的好阿爹。阿兰跟三姐儿几个要好些的姐妹们开铺子玩玩,不带上阿莲玩,她心里不痛快,便去你那里告一状,倒值得你这么正儿八经跑来问我?”

她这话其实一针见血戳中了虞世莲的心思。

后院的妾侍庶女们的各项开支都由义成郡主统一支出,哪怕虞世莲在东林书院打扮的再光鲜,私底下她其实手里并没有多少银子。

义成郡主府里的经济大权从来就不是握在尚书大人手中的,而是由郡主亲自掌管。

若说虞世莲不眼红林碧落赚银子的本事,那是假话。谁也不嫌银子扎手,特别是虞世莲对这一点比起虞世兰来,更是深有体会。

可惜林碧落要跟一众同窗合开铺子的消息在书院里传的沸沸扬扬,偏偏三人同车晚上回来的时候,无论她如何明示暗示,林碧落都绝口不提此事,摆明了“就是不带你一块儿玩”的态度。厚着脸皮求一个卑贱的商户女,虞世莲自觉还做不出来这种事,剩下的便唯有告状一途了。

她沾不了光,也可以让虞传雄出面,阻止此事的招待。

虞传雄被义成郡主一语道虞世莲的心思,想到虞世莲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索性向义成郡主开口:“既然都是姐妹……她们姐妹两个玩,没道理不带上阿莲啊。”

“这事儿是孩子们自己在玩,我也不好插手,不如你问问阿兰?”

晚饭桌上,虞传雄果然提起了此事,只道家中姐妹只她们三个在书院读书,做什么最好姐妹一起,也免得外人说闲话。

虞世兰最是讨厌虞世莲这种小动作,有心要当场发火,被坐在她旁边的林碧落在桌下面扯了扯衣袖,她眼睛一转,立刻想到了应对之策。

“阿爹说的是,家里就我们姐妹三个在书院读书,好几人都说要三姐儿带着我们开个铺子,三姐儿也不好拒绝。我们姐妹是该相互照顾的。”

这话说的好不和气周全,义成郡主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她太了解自己的闺女了,能说出这番面子话恐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要真再让她做出与虞世莲姐亲妹爱的事儿来,太有难度。

立在义成郡主身后布菜的卫姨娘顿时抬起头来,盯着虞世兰多瞧了几眼,好似今日才认识她一般。坐在对面的虞世莲心中暗喜,连虞传雄也觉虞世兰越来越有长姐风范了,连连夸她,“阿兰倒是长大了,也知道照顾弟妹了。”

“那是!阿爹还当我是以往只知胡闹啊?!只是阿爹不知道,阿莲往日在书院的时候,都不跟我们一起玩的,只跟别府的几位庶女一起玩。这次要跟我们一起开铺子的是王大人邓大人府上的嫡女……王夫人一向不喜欢阿梅跟庶女玩……”

原本心中尚有几分窃喜的虞世莲只当马上要财源流流,听到这话差点哭了,小脸儿刷的白了,眸中已有了泪意,卫姨娘担心的瞧着女儿,生怕她当场哭出来。

出身这件事,半点不由人。

虞世兰这话说的很明白。

一,在书院不是我不带着阿莲,而是她只愿意跟庶女玩。

不跟着长姐只跟庶女玩,到底是她心理自卑还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就不得而知了。

虞世兰的潜台词:阿爹这事儿真不赖我!

二,这次我们合开铺子一起玩儿的全是嫡女,不是我不愿意带着阿莲,而是一起合作的同伴不肯要阿莲一起参加。换言之,同伴们都是嫡女,特别是王夫人邓夫人两位,那是极为注意嫡庶规矩的人家。

旁人因为阿莲的庶女身份而不愿意跟您疼爱的阿莲玩儿,阿爹这事儿我真是无能为力!

虞世兰无奈的表情充分诠释了这一点。

虞传雄只得作罢,连安慰虞世莲的话都说不出口。

当阿爹的心中再偏疼庶女,从不觉得庶女不比嫡女差,甚至好些地方还要优秀于嫡女,但是在世人眼中嫡女的身份自然要比庶女贵重许多。

大环境如此,哪怕虞传雄再疼庶女,也不可能在同僚面前去宣扬自己偏疼庶女而忽视嫡女。这等于告诉别人他是个乱了嫡庶规矩的糊涂蛋。

齐家尚且如此,治国平天下的才能就更能被人质疑。

这不是虞传雄乐意看到的。

铺子还没个影子,虞家先闹了这么一出。虞世莲还因为自己一直在家里刻意忽略的身份问题,被虞世兰在饭桌上公然嘲笑,若非顾忌着她自己一向在虞传雄面前的乖巧懂事的形象,当场都想将碗砸到虞世兰脸上去。

引发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林碧落坐在马车里一面感受着虞世莲刀子一般的目光,一面盘算着开半闲堂连锁店的可能性。除了赚钱与让自己变的更为强大,诸如别人恶意的目光之类,书院里被人背后编排,指指点点之类的小问题,她通通可以忽略。

她从来不是为了绊脚石而活着的,面前有石头阻路,要么搬开要么绕道,抱着石头一起滚下山崖的蠢事,她从来不会做。

林碧落心里有事,到了中午例行补习射艺课的时候,她心不在焉连放了十几次箭都是空靶,连一旁盯着她练箭的楚君钺也觉出不对来。

“你这是……准备在年底考试的时候得个差评,然后降到丁班去吗?”

林碧落无辜的回望着他。

——这个男人还能更无趣一点吗?

在这种她一心思考着赚钱大计的时候,偏要用她自知道还有考试降级一说之后便深深忧虑的事情来打乱她的思绪,真是……

“楚先生,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为何至今还是光棍!”

楚君钺的脸……不出意外的黑了。

话说楚某人一直在军营里呆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年龄危机。他身边大把奔三奔四的大龄男青年们都是未婚人士,他的年龄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自从回到上京,最常被人诟病的便是年龄问题。

他有幸听到过一次官媒与楚夫人的对话。

“少将军……多大年纪了?”

“我家阿钺……刚刚二十……”楚夫人似乎有几分难以启齿。

“哎哟哟,夫人您这真是……怎么不早点张罗啊?少将军年纪可真不小了!虽然男人大点没什么,可这个年纪还真不好挑了,差不多的人家里,小娘子们十一二岁便订了亲了,准备几年嫁妆及笄了便可以出门子了。再要寻摸人家,恐怕只有八-九岁十岁的小娘子们了,可是年纪也太小了点,等到能成亲圆房那又得几年以后了……”

若不是楚夫人瞧见他的身影,及时打住,恐怕那官媒婆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好在,楚君钺还有一位难兄难弟——秦钰,正远远悠闲的走了过来,他心中才略平顺了些。

秦钰自从进了东林书院,便觉分外清静。

他平日在外面胡混,还比不得楚君钺另有军职,书院军营两头跑,他是全然的闲人一个,每日在书院里蹓跶,偶尔怀念一下当初的女同窗,可恨她们都成了别人家媳妇或者娘亲,唯有他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真是不能不让人感叹时光如梭。

到得近前见楚君钺与林碧落正大眼瞪小眼,“嘿”一声就乐了。

远远瞧着郎有情妾有意,到了近前才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郎有情是真的,妾有没有意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表情不太对头。

林碧落一看到秦钰的脸,心中便咯噔一下——这笑容忒贱了些。

她对秦钰一直以来的印象便是,此人油嘴滑舌没一句靠谱的。认识秦九郎,又偶尔从秦九郎嘴里得知他是秦钰的阿弟,林碧落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两兄弟就像是从两个家庭出来的,模样儿长不大像,性情更是南辕北辙。

自从二人在饭堂里吃过一顿饭之后,秦钰便自动自觉将她划为熟人那栏,待她越来越随意了,搞的昨日秦九郎还吞吞吐吐问她,跟秦钰是什么关系。

她跟秦钰能是什么关系?

助教与学生的关系。

“你们俩放着大好的时光不肯卿卿我我,非要浪费时间去练箭。练箭就练箭吧,还非要心不在焉,箭箭都脱空,一靶未中。打着练箭的幌子杵在这里,也不怕书院里人来人往的笑话?”

林碧落:“……”她就知道秦钰嘴里没好话。

楚君钺却唇角一弯,非常含蓄:“心不在焉的不是我,是射箭的人。”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话里的可信度,他伸手从林碧落手里拿过弓,又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来,弯弓搭箭,疾如流星,一箭正中靶心。

射完了,两个人齐齐调转目光对准了林碧落。

“我心不在焉也不是为了……”

“为了什么?”

楚君钺的目光非常期待,林碧落觉得自从楚君钺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世,又与她说清楚之后,那态度便不知不觉软和了下来。

秦钰两手遮住双耳,嘴里大喊:“你就当我不存在,当我不存在!”

这么大只杵在这里,实在让人很难忽略。

况且林碧落自认为,无论秦钰在不在,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不会变。

“不管为什么,都跟你俩没关系!”

她从楚君钺手里夺过弓,又提了箭袋,准备回饭堂吃午饭。

初初练箭的时候两条胳膊都要疼的抬不起来了,再加上骑马摔的,林碧落一度以为自己都要在散了架的某个早晨拼装不起来了。

可是一日日挺过来了,眼看着冬至都过了,她来书院也有一个月了,竟然慢慢的适应了下来。

如今是骑在马背上可以驱了马儿小步慢跑,虽然身边依旧会跟着人,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摔下马背来。射箭也有进步,偶尔射中时常脱靶,对于她来说已经非常满足。

至于眼前这两个嘲弄她箭术的家伙,一个是常年练武的,另外一个……话说她还没看到过秦钰的射艺水平,但他的琴艺她倒领略过。

董明珠授课的时候,也会让秦钰来做示范。

林碧落自认不懂琴艺,可是细听也觉得秦钰的琴声就像在情人耳边低语,端的有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连她都要在某日琴艺课后问他:“秦助教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秦钰脑袋左右转动,确定秦九郎的位置,又小声警告林碧落:“不许瞎说!这话若是让我阿娘听到了,她能亲自跑到书院来瞧人,回去便请了媒婆去提亲。”

林碧落听了,非常敬佩的赞美了一下秦夫人办事效率之高,直赞美的秦钰脸都变了色。

——秦夫人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方式,多少年来一直影响着秦钰,让他碰上婚姻大事唯有退缩再退缩。

他总是觉得自己没准备好。为此还特意追问楚君钺,怎的就这么热衷于追媳妇。

楚君钺当着他的面儿,倒什么都敢说。

“无论如何,总觉得她应该嫁给我。以前还没觉得,被拒婚之后也有点被打击,但自从知道了她是义安郡主的亲生女儿,更觉得这就是上天专为我挑好的媳妇儿。”

秦钰毫不客气的损他。

“是啊,是上天专为你挑好的邬家二郎的媳妇儿。”

楚君钺:“……”

从来没遇上过比秦钰更口无遮拦更讨厌的人!

的全勤可以缺一天,但是必须补够。九千档的话是这个月缺一天就必须补够三十万字,原本更二十八万字就好,这下又多出来两万,真是件好虐心的事情。

泪。

这是四号的更新,今天还有五号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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