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娴吃着吃着就听到隔壁似乎有刀剑的声音,一边拿着手中的馒头走到墙边吃起来,一边竖起耳朵贴在墙面上,想要听听隔壁到底有什么动静。这不是顾一慧的屋子,应该是在她的右手边。顾一慧住在她的左手边,会是谁呢?她也不知道,明明困得要命,还有闲心去偷听隔壁的动静。
砰的一声佩剑放在桌上的声音,林冬娴心倏忽一抽,佩剑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摸着胸口,摸着银票还有锦衣卫令牌几下,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蓝色包袱,里面可有着檀香木盒子,该不会是冲它们来的?她不想这么草木皆兵,可实在是忍不住,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控制不住,就只能紧握手中没吃完的半个馒头,跪在地上,叠着手,屏住呼吸听着隔壁屋里再次发出的任何动静,绝对不能错过。“大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都六天了,要是再找不到人,我们真的没办法跟老爷交代。”矮个子的男子垂头丧气道,他不想催促穿着黑色衣裳的中年男子。
可不由的他不催促,还有四天的时间,要是再找不到,他们真的没法跟王老爷交代,连带着家人的命都没了。他一个人死了,倒是无所谓,可他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和八岁的儿子,要是他们被他连累了,到了九泉之下,他没有颜面去见他们。
高个子的男子摸着下巴嘀咕道:“我就不相信一个书生带着一个小姑娘能跑多远,说不定我们走错路了。不是有三条路,我们还有一条路没走,要不然我回去跑一趟,要是遇上他们,立马给你们飞鸽传书,大哥,你觉得如何?”目光最终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要不是黑衣男子坚持要走中间这一条路,他早就想兵分两路。
黑衣男子说的斩钉截铁,绝对能找到人,拿到檀香木盒子,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眼下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实在忍不住不能不说,他家中有兄弟姐妹,不能因为他让他们赔上性命。不能给他们争光,但也不能拖他们后退,让他们因此受到牵连。
黑衣男子横扫他们俩一眼,“既然三弟都这么说了,那么老三,你吃过晚饭就连夜出发,快马加鞭的返回去走第三条路,要是遇上他们,就立马给他们给杀了,夺走檀香木盒子,飞鸽传书给我们。”眼下由不得黑衣男子不妥协了,矮个子男子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最后低着头望着地面发呆。
高个子男子立马作揖道:“好,大哥,我听你的,待会等小二送上饭菜来,我一吃完就立马离开。”兄弟兵分两路,他不相信还能寻不到一个书生和一个姑娘。听到这里,林冬娴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内衫贴在背上,湿答答的难受极了。
随后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照这么说来的话,隔壁屋里的三个人要找的书生和姑娘怕就是她跟顾一慧无疑了。他们口中的檀香木盒子,此刻正安然无恙的躺在她床上的蓝色包袱里,她的睡意全无,大脑在飞快的转动着,到底该怎么办才能避开没离开的老大和老二。
老三离开了,对她们来说是件好事,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攻击力。矮个子男子见高个子男子吃完饭起身拿着佩剑准备离开了,他憋不出的咬牙说了句:“大哥,要不然我再回去重新走第一条路,万一他们避开我们了呢!”并不是他要质疑黑衣男子的判断,实在时间不多,他们不能耽误下去。
与其三个人都聚在一起,还不如都分散开来寻找。此话一出,在隔壁偷听的林冬娴突然惊喜的露出笑容,要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只有老大一个人盯着她们俩,她就没那么害怕了。一颗心砰砰直跳,快的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就等着老大发话了。
黑衣男子忽然伸手将桌上的碗盘扫到地上,瓷碎的声音哗啦从隔壁传过来,林冬娴听着心惊肉跳,难不成老大不愿意让老二跟老三都离开他的身边,这又是何意?要是换做是老大,巴不得兄弟帮他一起分担,三个人同时进行,总比在一个树上吊死。
高个子男子和矮个子男子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这又是哪里得罪大哥了?兄弟俩面上露出疑问,可又不敢主动开口说话,他们跟在黑衣男子公事的时间不算长,对他的脾气秉性还不是特别了解。“老三,你是不是也觉得老二说的在理?”就在他们莫不吱声的时候,忽然传来黑衣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
高个子男子飞快的瞥了一眼矮个子男子,目光快速的回到黑衣男子的身上,沉声道:“大哥,我觉得二哥说的也没错,说不定我们一时疏忽,让他们逃脱了,也未尝不可能。要是万一二哥不回去,因此让他们逃到京城,找锦衣卫的人告密,我们怕是就都完了,还请大哥答应让二哥跟我一起快马加鞭的返回。”
黑衣男子捏着手中的茶杯,对着他们俩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待到他们关上门离开后,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只觉得心跳加速,喘气困难,捂住胸口一阵憋闷。只觉得喉咙里的血腥气实在咽不下去,猛地咳嗽几声,伸手放在眼前一瞧,掌心里有鲜红的血沫子,他居然咳血了。
平日里对他颇为尊敬的两位弟弟,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质疑他的决定,你说他心头怎么能舒坦。他们关心家人的性命他很清楚,难不成他会拿着家人的生命开玩笑?老三提出来要离开,老二迫不及待的跟着要离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他这个大哥心生怀疑了?
隔壁的林冬娴豁然开朗,倏的松口气,别说现在还挺好的。三个人走了两个,剩下来的一个人她或许能想办法对付。若换做他是老大的话,两个弟弟走了,他接下来会迫不及待的找到檀香木盒子来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误。她不能再客栈待下去了,赶紧收拾床上的蓝色包袱,敲开顾一慧的门。
她红着眼睛打开门,见到门外站着林冬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有些紧张的攥着手掌心。她还没来得及整理鬓发,在铜镜前打扮一番,林冬娴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林冬娴不知道此刻顾一慧心里想的是这些,她立马侧过身子,钻进屋里,朝门外张望两眼,接着把顾一慧拉进屋,快速关上门。
顾一慧迟疑的看着她一系列的举动,满是不解。林冬娴没时间跟她解释那么多黑衣人的事,只能简单的说了句,王公子派人来寻她们了。顾一慧诧异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王公子那日不是当着大伙的面收了十两银子,她就跟王公子再无瓜葛。
难道说王公子反悔了,一定要把她抓回去做小妾?一定是这样,否则林冬娴不会这么紧张,脸色不太好看。他能这么关心她,顾一慧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对林冬娴的怨恨一下子就消失了。在林冬娴的催促下,顾一慧仓促的收拾好包袱,两人快速的找小二退房离开。
她们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在客房里调整好情绪的黑衣男子走到小二面前,向他询问起来。这两天是否有一位年轻俊秀的少年带着一位清秀的小姑娘,驾着一辆马车。小二眼睛瞪得滚圆,面前的黑衣男子满脸横肉,质问的口气让他浑身不舒服。黑衣男子捕捉到小二眼中的错愕,心下一喜,看来有着落了。
他这一刻并不想通知离开没多久的老二和老三,既然他们不相信他这个大哥,那么他也没必要再去叫他们回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任,不是吗?小二眼睛闪亮,笑着摇头:“客官,我没见过,你要不然再去别的地方问问?”很干脆的回绝了他,说完小二低头继续拨弄面前的算盘。
黑衣男子立马从腰上取下佩剑,放在桌前,重重的一拍。小二吓得后退了两步,脸色一白,身子忍不出颤抖起来,小声道:“客官,我真的不知道。”黑衣男子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跟惊雷一样砸在小二的心坎上,把他惊得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
“客官,你别这样,怪吓人的!”小二的后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了,只能仰着头咬着牙说道。黑衣男子把对老二老三没发出来的邪火都撒在小二的跟前,大手一挥,桌上的杯盘碗碟都被扫落在地,瓷碎片的声音哗哗的响起。
小二的手背上还被溅了一块碎片,顿时鲜血直流,他吓得赶忙用衣袖堵住,不让鲜血继续流淌下来。黑衣男子淡然一笑,将双手置于背后,略倾了身,拉长音道:“你要是再不说,就跟它们一样的下场,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跟你耗下去!”
说的并不是虚假的话,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佩剑上,小二看着心惊肉跳,该不会他还没娶妻,就成了刀下亡魂吧!没办法了,对不起了,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告诉黑衣人,林冬娴和顾一慧刚走没多久。黑衣男子闻言,脸色铁青,眉宇间多了一抹杀气,既然小二早就知道,非要骗他说不知晓,威胁一番才肯吐露实话。
临走前黑衣男子狠狠的剜了小二一眼,盯得他的脖子快缩到胸膛里去了。这怨不得他,谁让黑衣男子那么可恶,对他态度那么恶劣。加上林冬娴临走前,给了他一把碎银子,让他尽量拖住黑衣男子,让他晚一会再出门。能拖一刻是一刻,这样林冬娴和顾一慧才会有更多逃离的时间。
林冬娴在心里呐喊,马儿,马儿,对不住你了,说好要让你今晚好好休息,要食言了。谁能想到会有人在后面追赶他们,她身上有黑衣人的锦衣卫令牌不说,还有檀香木盒子,万一落到坏人手中,她怕是没法给死去,拼命保护檀香木盒子的黑衣人交代。
不行,马儿,你一定要帮我避开他!顾一慧完全不知道此刻林冬娴的焦急,她满心欢喜的幻想林冬娴对她有情,只是一路上他们俩结伴而行,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省的尴尬。刘婵身上身无分文,再这样下去,她可怎么生活?清平村她注定回不去,一旦回去,林清和肯定能把她给吃了。
谁让林志武和赵氏都死在她家,她人又跑没了,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对他们下的毒手,可她是嫌疑人,总是脱不了干系。从那日他跟林志平对话可以听出来,林清和等人并没有去衙门报案,他们也好意思去报案,谁让林志武夺走了她的清白。林志武以命相抵,她心中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除。
至于赵氏,她完全在意料之外,谁让她喝了林志武没喝完的老鼠药,这就是她的命。再说若不是她没管教好林志武,她也不至于没了清白,如此一想,刘婵的心头好受多了,没那么多内疚。林冬娴不在镇上,她在镇上举目无亲,在曾经刘明旺开店的铺子来回转悠了好几天,根本就没有刘明旺的踪影。
刘兴年前回来一趟,告诉她,王氏被欠债的人抓走卖钱抵债了。听到这个消息,刘婵瞬间觉得天打五雷轰,接下来刘兴告诉她,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随后不顾刘婵的阻拦,刘兴就要离开。刘婵死死的拽着刘兴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开,到现在刘婵都还记得那日刘兴狠毒的眼神,还撂下一句话,要是她再不松手,就把她再次卖到窑子里。
闻言,刘婵毫不犹豫的松手,她不能就这么被糟蹋了,她还要找刘明旺报仇,把王氏给找回来救出来。她很想大声的骂刘兴,王氏对他有多好,难道他都忘记了?一点儿也不想着把王氏给找回来,就知道威胁她!可惜,这些话都堵在嗓子口,说不出来了。
事已至此,刘婵只能在私塾找到林轩,林冬娴跟林轩兄妹感情深厚,说不定她能从林轩口中得知林冬娴的下落。林轩也知晓刘婵被林志武玷污身子的事,当着她的面,表现的若无其事,仿佛对这件事不知情。只见他唇角微扬,眉眼深沉道:“刘婵,我不知道冬娴去哪里了。你要是找她有急事的话,可以去隔壁找我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