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犹豫不决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林冬娴一身素衣出现在皇帝面前,皇帝不自觉的咳嗽了两声。常总管低声道:“周少夫人,还不快过来见过圣上。”待到林冬娴行礼后,皇帝沉声道:“周少夫人免礼,素妃她醒了没?”林冬娴来一夜,能让素妃睡个安稳觉,皇帝对她只有感谢,没有责罚。
林冬娴闻言,恭敬的答道:“回圣上的话,素妃娘娘还在睡觉,您若是要见她,妾身这就进去把娘娘叫醒。”前提皇帝真的执意要打扰熟睡的素妃,好不容易素妃能睡个安稳觉,皇帝要真的为她好,就应该转身离开,去处理朝中的政事。皇帝沉默片刻,就在林冬娴以为他要转身离开之际,皇帝突然来了句,“周少夫人,你跟朕到御书房,朕有话想跟你说。”
这可是皇帝惹林冬娴,她一直在隐忍心中对皇帝的不满。到了御书房,常总管站在皇帝身边,林冬娴站在底下,皇帝一个眼神使过去,常总管立马会意的小跑过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后,作出请坐的姿势。林冬娴微微点头,继而坐下,等着皇帝发话。
“周少夫人,想必你也看到素妃的情况,她如今还怀着身孕,情绪不稳,对腹中的胎儿和她本身都不好。”皇帝语重心长的望着林冬娴,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让林冬娴有些狐疑,皇帝到底要跟她说什么,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在没有摸清楚皇帝底线的情况下,林冬娴只能傻傻的笑着装傻充愣,她不接皇帝的茬,皇帝有种吐血的感觉,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常总管那日就见识到林冬娴的厉害,她敢当面质问皇帝,还能对她拍桌子,足见她是个悍妇。现在倒像变了个人似的,皇帝说什么,她只是淡淡的笑着,越发让常总管看不清。他自问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像林冬娴这样的还真少见。
见了皇帝谁不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常总管收敛起思绪,静静的闭上眼。“周少夫人,朕知道你有孕在身,不应该把你接入宫,可素妃腹中怀的乃是朕的龙种,大越国的皇子。”皇帝低沉暗哑的声音在林冬娴耳旁响起,林冬娴抬头冷笑道:“圣上,您这话妾身可就不爱听了。”
皇帝和常总管谁都没想到林冬娴会说这话,一时间御书房安静的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响声。“圣上,素妃娘娘腹中的皇子金贵,难道妾身腹中的孩子就不金贵,他可是妾身跟夫君的第一个孩子,成国公府的长子嫡孙,您的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成国公和夫君寒心?”林冬娴可不管皇帝铁青的脸,谁让皇帝欺负秦素来着。
不用想也知道,欺负秦素的人不是皇帝也跟皇帝有关系,宠爱她的时候放在手心里,要是不宠爱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她。宫里的人都会见风使舵,一旦皇帝对秦素没了宠爱,对她心存恨意的人便开始动手脚。常总管睁开眼猛地瞪向林冬娴,她还真的胆子,居然敢说这句话。
皇帝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周少夫人,你说的对,谁腹中的孩子都金贵,朕刚才一时口误,还请周少夫人见谅,不要跟朕一般见识。朕只是担心秦素神志不清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所以希望周少夫人能留在宫里陪伴她,周少夫人当心,朕绝对不会亏待你。等你腹中的孩子出生,若是男孩,朕便封他为郡王,若是女孩,朕就封她为郡主,你看如何?”
皇帝还用了商量的口气,当然这对一般人来说,那是莫大的赏赐,但在林冬娴这,皇帝就不敢打包票,林冬娴会爽快的应承下来。果不其然,林冬娴闻言,摇摇头。皇帝下意识的问道:“周少夫人,你这是不愿意留在宫中陪素妃?”
他对林冬娴的忍耐是有限度,要不是看在秦素对她百般依赖的份上,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用得着对林冬娴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吗?
“孩子的前程自有他们自己去谋划,不用父母替他操心,妾身多谢圣上美意。妾身并不是不愿意留在宫里陪着素妃娘娘,只是妾身想问圣上,素妃娘娘留在宫里真的安全吗?”林冬娴勾唇浅笑,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中充满了对皇帝的轻蔑。
“大胆,周少夫人,还不快给圣上请罪!”常总管再也忍不住出口呵斥林冬娴,她不过就是一个臣子之妻,也敢蔑视皇帝,目中无人。“常总管,我在跟圣上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插嘴吧!”林冬娴抿嘴浅笑,丝毫不畏惧常总管。
常总管被她气的胸口的怒火蹭蹭往上涨,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一步一步好不容易坐上大内总管的位置,林冬娴居然当着皇帝的面教训他,也不知秦素是不是被林冬娴弄得迷了心智,把她当做好人。常总管瞥了一眼皇帝,发觉皇帝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他胸中的怒火被他强压下去,自有皇帝替他做主。
却没曾想皇帝掉头瞥看他一眼,厉声道:“凉生,还不快掌嘴!”他眼下正有求于林冬娴,常总管如此这般训斥林冬娴,非但不是帮他,反而在给他添乱,要是他再这么不知道分寸的话,大可以出去,换别的内侍进来。常总管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变得尴尬起来,他还以为皇帝会替他做主,何尝想到皇帝在帮林冬娴说话,要他自己掌自己的嘴!
林冬娴挑起眉梢,等着常总管掌嘴,半晌待到常总管不情不愿的掌嘴过后,她才继续道:“圣上,您当初把素妃娘娘从成国公府接走的时候,还记得您对妾身的承诺,绝对不会让娘娘在遇到危险。你应该对幕后行刺娘娘的人有所防范,但妾身没想到这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娘娘就变成这般?您是不是该给妾身一个交代?”
她挺直胸膛直视皇帝,怕是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替秦素出头。她既然跟秦素结拜为姐妹,那就要护着她,不管面对的人是皇帝,还是平民老百姓都一样。誓言好听,却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很快就抛之脑后,林冬娴最厌恶这种不守信的人,既然做不到,那就没必要承诺。
此刻的皇帝微沉了脸,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常总管得意的看了一眼林冬娴,哼,就她这样不知道收敛的人,迟早会惹着皇帝发火,会替他报仇。皇帝双拳握紧,捏的咯吱作响,啪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周少夫人,朕说的出,做的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接秦素回宫后,皇帝立马就派锦衣卫去秘密查探两位皇子,皇帝早就猜测会是他们两人对秦素下手。可锦衣卫查探回来的消息,让皇帝有些失望,两位皇子没什么异常。有可能他们收敛的太好,才会让锦衣卫没查到半点头绪,可除了两位皇子,他再也想不到其他还有谁那么仇恨秦素,不想让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圣上,妾身可以照顾娘娘。”林冬娴突然松口来了这句话,皇帝听着还有点顺耳,冷哼了声。林冬娴又继续道:“妾身不愿意跟娘娘待在宫里,想带着娘娘出宫去,还请圣上恩准。”从秦素的话里,她能感觉到秦素对皇宫的厌恶,巴不得离开这个牢笼里。
在外人看在,皇宫代表了权势,想进来的人削尖脑袋,想出去的人不在少数。秦素变成这般,她再去责怪皇帝,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遂了秦素的愿,带她出宫。皇帝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厉声道:“不行,你不能把她接出宫。”好不容易才把秦素接回宫,皇帝怎么可能再让秦素从他面前消失,皇帝政务繁忙,不可能向普通的夫君一样,陪伴在秦素身边。
他还有大越国要管理,这是他的责任,这辈子都无法逃避,只要在位一天,他的大半心思都要花在政事上。常总管巴不得林冬娴把皇帝惹毛了,好替他报仇,皇帝越是动怒,他心头就越是窃喜。
皇帝的话才刚说完,林冬娴就讪讪一笑道,“当然这个还得由圣上您做主,但妾身觉得娘娘待在宫里不快乐,出了宫说不定能对娘娘的病情有好处。等到娘娘的情绪稳定了,妾身再送娘娘回宫。”这还不行啊,林冬娴刚才态度很强硬,眼下变得口气有些松软,在跟皇帝商量。
皇帝静默片刻,幽幽的叹口气,“那就听周少夫人的,让娘娘跟你一同出宫,不过朕要你保证,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还有腹中的皇子。”皇帝沉声道,“圣上,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完全可以暗中派人保护娘娘和皇子的安全。”林冬娴才不会傻乎乎的钻进皇帝的圈套里,成国公府的守卫很森严,但远远比不上皇宫。
皇帝若真的不放心成国公府无法保证秦素母子的安全,完全可以派锦衣卫暗中保护,这未尝不可。自从上两次有人暗中对秦素母子下手,皇帝应该有所戒备,歹人也应该有所收敛。他们再想对秦素下手,怕是很难得手。先不说皇帝,就是成国公府也会加强防范,绝对会保护好秦素母子。
有她这话,皇帝就放心了,他还以为林冬娴会不愿意他派人暗中保护秦素母子。那就让秦素随林冬娴出宫,散散心透透气,等她恢复了神志,皇帝再把她接回宫。对于秦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皇帝没提,林冬娴也没问。有些事她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就算心中再有疑问也不行,都要憋着。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就会知晓。林冬娴笑着搀扶着秦素上马车,常总管陪同皇帝站在宫门口目送她们离开,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常总管能深深的感受到皇帝对秦素的宠爱比先前的潘皇后要多的多。有时候他还会暗自替潘皇后不值得,她那么早就过世了,让秦素讨个大便宜。
要潘皇后在世的话,秦素绝对不可能被皇帝册封为妃,周清幽也不会远嫁瓦剌。二皇子更不会还没娶妃就搬出皇宫,在外开府。秦素眼中泛着水光,不知道该对林冬娴说什么感谢的话。林冬娴笑着抚拍她的后背,依偎在她身边,给她灿烂的笑容,朝她示意,什么都不要说。
秦素离开了,皇帝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半点要看的念头都没有,一挥手,把它们都给拂落在地。皇帝有种冲动,想把禅位,他就这么陪在秦素的身边,当然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念头。他不能轻易的放弃皇位,手中拥有权势才能保护秦素母子的安危。
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周清亦兄弟俩未必能容的下秦素母子,这件事经常在皇帝脑海中浮现,到最后皇帝都不敢再继续往下深想。周正行胸膛被明氏用金钗刺了一下,大夫说如果再偏一点,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的小命就保不住。周正行听到这话,忍不住给管家使眼色,让他赶紧把大夫带下去。
照他这么说,周正行还要感谢明氏不成,这个毒妇,周正行一定要休妻。当下就让小厮拿来笔墨纸砚,哗哗的写了一封休书扔在地上,高傲的抬起下巴,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送给明氏那个毒妇,告诉她,让她带着她的嫁妆滚出成国公府!”
小厮跪在地上,脸色素白如宣纸,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着,他哪敢去找明氏,还把休书送到她面洽,这不是找死吗?小厮宁愿被周正行骂两句,也不愿意去惹明氏。周敏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可以将明氏烧为灰烬,她如今手脚都被丫鬟们绑起来,明氏手中端着打胎药,一步一步朝周敏逼近,“母亲这也是为了你好,等到日后你必定会感激我。”
屋里没有其他的人,只有她们母女俩,周敏的嘴巴里还塞了一块棉布。周敏这时很后悔,当初跟明氏说起话,腹中的孩子是周正行的。那怎么可能,她是周正行的女儿,父女俩怎么可能这般,明氏太龌龊了,她一时气不过,才会这般胡说,就要为了气气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