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赶去阳泽的几日,并未有追兵赶来。每到一个城镇,谢隐总用些香料换酒,可酒不能当饭吃。罗二能说会道,卖起香料来,凑银子上路。

等终于抵达阳泽已是七月。梁国比刑国南,这不仅让身处北方的宁卿渊不适,就连鱼笙也嫌太阳毒辣,选择弃马坐马车。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仅仅要了三个房间,却花了一半的银子,不得不说,梁国吃喝穿皆不便宜,对于没银子的众人来说,如何在接下的一段时间里不露宿街头,也是一件难事。

宁卿渊进了屋子,鞋子未脱就躺在床上,睿安帝与他同屋,先是将屋子打量一番,又喊来店小二将屋内桌椅重新擦拭一番,这才坐下。

睿安帝嫌屋里热,将窗扇打开,而屋里也就一张床,他又不愿与宁卿渊同挤一张,也就没睡觉的地方。

不得不说,连续多日的逃命让他们皆身心疲惫。宁卿渊睡着了,睿安帝搬来两张椅子叠在一起,勉强可以躺下半个身子。

他们选住的客栈便宜,不过地境不甚好,周围有几家妓院,虽说是白日,却吵闹的紧。

客栈差,选的屋子又是最便宜的,楼下便是放馊水的后厨。虽说窗扇开了凉快,但味道却刺鼻。

睡的地儿不舒服,屋里又一股嗖味。睿安帝越想越气,“砰”的一声将窗扇给关上,将睡着的人给惊醒。

宁卿渊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子看着怒气冲冲的人道:“你小心些,窗户坏了得赔银子。”

“你可有想过用什么法子见到宛如?”

“没想过,头疼的紧,”宁卿渊从床上坐起,让睿安帝将衣裳脱了,看伤口恢复的怎样,“等师父过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因为前几日的逃命,伤口裂了就未愈合。他将睿安帝给的药涂在其伤口上,说道:“我们银子不多,在这里住不了几日。如果等宛如出宫找机会,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若是偷偷溜进宫,一来不熟悉,二来要是刑国那边有人先行一步见到梁国皇帝,我们说不定就是自投罗网。”

“就算见到宛如,她也未必会帮我们。”

宁卿渊让睿安帝躺床上休息会,别没事瞎操心,“我仔细想了想。一条路太冒险,如果让陆峥回刑国,如果能见到婥后,她毕竟是太后,若能将杨耀给放出来,这事就很好解决。”

睿安帝不说话,睁着眼睛看着他。

“你昏迷时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他故意说了一半。

“然后呢?”睿安帝问道。

“我去过楽安殿,在那发现一副女人的画像。那女人是否就是你口中唤的那人?叫做采薇的姑娘?”

睿安帝又不回答,双手贴在两腿边,睡的笔直。

等着天黑,休息的也都醒了。让罗二弄了几个菜,一群人聚在一起,各吃各的,也没谁说话。

谢隐酒瘾来了,罗二想吃肉。这两人吃的少,一直偷偷看着别人,欲言又止。

待吃好,店小二过来将碗筷给收了。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宁卿渊站起,看了众人一眼道:“不管有没有,将能拿出的银子都给掏出来。山穷水尽,地儿没得住可将就,吃的没了就得饿死。”

众人面面相觑,谢隐将银子拿出,一副不情愿道:“就这些了。”

谢芊怡则将首饰都拿了出来,“这些当了换银子,虽说不值钱,但也能支撑个几日。”

罗二双手环胸一直摇头,见众人都看着他,将未穿的衣裳交出,“就这。”

其他人等,没银子也没东西当。

宁卿渊是个娇惯少爷,从未因银子而操过心,所谓的一技之长也就钓鱼和抓野兔;罗二则混吃骗喝,别的也都不会,剩下的三个男人,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嗜酒如命,陆峥又受了伤,女人不考虑,还真没个有用的。

众人皆不说话。谢隐的银子能要,剩下的两个还真不能动。

“衣裳和首饰留下,银子的事儿我再想想法子。”

“抛头露面也非好事,”陆峥提醒道:“虽然这里是梁国,但可以肯定,刑国那边的人应该已经过来了,如果被盯上,梁国杀人不是更容易吗?”

众人肯定陆峥的话。

罗二这时想到下楼弄饭时听到的话,连忙告知,“少爷,小的听说,下月初一,宛如会去济宁寺烧香,我们守在那不就成了?”

“距初一还有十多日呢,”宁卿渊道:“你这消息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罗二保证道:“小的听说,梁国的皇后可信佛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去庙里上香,我们错过十五,那只能等初一。”

“那我先去熟悉济宁寺,”陆峥道:“我们提前两日守在那儿,若见到宛如最好,见不到再想办法进宫。”

众人赞成。

可剩下的日子得花银子。第二日,谢芊怡将当首饰换来的银子给了宁卿渊,罗二寻了个活儿,给人家赌场看场子,说是做个几日,将住宿的钱给赚够。

不知不觉到了初一,众人在济宁寺守了两日。梁国吃住不便宜,可寺庙可提供住处,一日两餐提供,有不少贫苦人家会借住庙中。

梁国人信佛的多,有不少人会提前上山斋戒三日。宁卿渊等人上山时,山中余屋不多,只剩下两间。

寺中人用食皆在大斋堂。一大早,罗二守在山下,可到正午也不见宫里来人,到了吃饭食,众人吃好后,陆峥吃好就去换罗二去了。

宁卿渊和睿安帝等人则在寺庙中参观。

这让宁卿渊想到在西临做的那个梦,他深觉,睿安帝似乎隐瞒着什么。

他害怕有关于三世之约。毕竟此刻他只有一日,如果询问尹志然下落,或许会被告之。

宁卿渊的表现也让睿安帝认为其有事隐瞒。二人互等对方先告之,避而不谈。

济宁寺不大,可香客却多的紧,说是山中的菩萨灵的很,只要不是坏心,必有求必应。

宁卿渊让睿安帝也去拜拜菩萨,说不定就能顺利回刑国,继续但他的皇帝呢。

睿安帝对此不屑一顾,他询问宁卿渊是否有心愿时,得到答案是心愿多的紧,也不知先说哪个好,他怕对菩萨说的太多,以为他是贪心,难以实现。

宁卿渊油嘴滑舌,鱼笙和谢芊怡听了都在笑。博美人一笑却属难得,这处笑声未落,耳边又听莺莺笑语。

鱼笙说是走累了,想找个地儿休息,恰巧身边就有个凉亭。

凉亭靠北,四周都有大树遮挡,难被察觉。亭内的椅上落下厚厚的一层灰,可见许久未有人在此坐过。

宁卿渊及时地将椅上的灰给擦了,依靠亭住,毫不掩饰爱意地看着鱼笙。

睿安帝和谢芊怡看了,一个转过脸去,一个低头看着脚上的鞋,心里皆不是滋味。

笑声距他们越来越近,听谈话,似乎那群人也发现了凉亭,要过来坐坐。

“要不我们走?”谢芊怡站起,不想留在这里。

“鱼笙还未休息够呢,”宁卿渊站在树后,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一群人道:“总共七人,三女四男,不过看样子,其中一个是富家小姐,剩下的从穿着判断,是下人。”

“换个地儿休息,你忘了我们此行目的?”

“记得,记得,”宁卿渊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敷衍道:“说不定人家不到我们这来呢。”

“那七人中,有一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睿安帝躲在另一棵树后,仔细观察道:“熟悉的紧,并且还知晓名字,可就想不起是谁了。”

“敌人追来了?”宁卿渊连让鱼笙起身,说是先回房。

这处话刚起,耳边就传来尖叫声。寺庙中,竟有几个手持大刀的蒙面人,对那七人痛下杀手。

宁卿渊听到呼救声,心中知晓不能掺着浑水,可脚就是动不得。

“死便死吧,”他也将面给蒙上,与蒙面人交起手来。

鱼笙和谢芊怡负责保护睿安帝,宁卿渊以一敌六,对方有刀,他能救人,却救不了太多的人。

将那富家小姐护在身后,而蒙面人此行目的似乎就是杀她。

寺中的打斗引来几十个带刀男子,这下宁卿渊也愣住了。他这爱管闲事的性子,怎就只吃亏却不长记性。

蒙面人被围住,受伤未受伤的皆自刎当前。

躲在暗中的三人未轻举妄动,见机行事,不让其陷入危险之中。

“谢谢公子相救,”女子婉婉一笑,声音温和动听。

“不、不必客气,”女子的声音从心酥到脚底,宁卿渊也是失态,结结巴巴道。

那些带刀男子皆下跪,齐声道:“请皇后治罪。”

“皇后?”宁卿渊想着。这里是梁国,梁国的皇后?难道宛如和亲并不受宠?梁国皇帝有个青梅竹马?可若宛如只是一个妃子,那更难说的上话。

“你认识我?”女子道。

“你是皇后?”宁卿渊对亭子里的人使了使眼色,让他们别出来,“你是梁国皇后?”

“若不然呢?公子这番表情,难不成是认识我?”

“倒是挺想认识的,”他也不顾忌身份,说着也毫无顾忌,“你这身份,是必谁都想认识吧?”

躲在亭里的睿安帝走了出来,鱼笙想拦没拦的住,“御史大夫周学峰有一女,乃辽沅城第一才女,姑娘的模样与她倒有几分相似。”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女子面色微微有异,但声音却镇定。

“周芋琪。”

“公子说笑,这可是女儿家的名字。”

“是在说笑,”睿安帝微微一笑,将宁卿渊脸上的蒙面给摘下。

“这些都是公子的朋友?你们既然对我有救命之恩,跟我进宫如何?”

睿安帝一言不发,宁卿渊还没搞清状况,也不敢多言。

女子见众人不说话,让侍卫等在后跟着。

两拨人保持一定距离,谢芊怡和鱼笙去寻罗二去了,下山时顺便在和陆峥说一声。

“这位公子,我是在哪里见过?”女子问道。

“周姑娘若未见过我,怎会将我们带进宫去?”睿安帝道:“我想才女的记性应不差。”

“那霍公子来梁国做何?”周芋琪问道。

“宛如呢?”

“宛如?”周芋琪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地看着睿安帝,“我就不是宛如公主吗?”

宁卿渊恍然大悟,派来和亲的竟然不是宛如,那宛如去了哪里?陶漓他......

“好计谋,”睿安帝夸赞道。

“皆是逼不得已。这只能怪霍公子,记得和亲那晚,已有人追来拦亲,可霍公子偏偏那时赶到,威胁阻人。若那时能进马车看一眼,今日想求的人,想帮的忙,也不必由我这假公主出面。”

“那烧香拜佛的消息是你故意放出喽?特地引我们过来?”

“这位公子聪明,不知如何称呼。”

“宁卿渊。”

“那日拦亲的便是宁公子吧?”

宁卿渊瞪着睿安帝。这叫什么,自食恶果。现在梁国皇后不是宛如,说不定人家为了隐瞒替身和亲的事儿,来个杀人灭口。

“对,”他不太喜欢周芋琪,觉得这个女人很狡猾,与这种人过招得费脑子。可他又是懒惰的人,动可以,但不能动脑筋。

这让她想到舒玉。舒玉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以至到现在都没搞清她目的。而现在,要找的人反而找上门来,就像猎人捕猎见到送上门的猎物,总觉得不安。

“公子可真有胆识。”

他也不这话是褒还是贬,只能干笑着。

谢芊怡找来罗二,一行人跟着去了禅房。屋中有一宫人守着。

周芋琪未让旁人跟来,屋中宫人转过身子,是换了装的陆峥。

他见到宁卿渊一行人,一脸无奈的表情,应该知晓周芋琪代宛如和亲。

“你们随我进宫但得换上宫人的衣裳,否则会被发现。至于那两位姑娘,便就换上宫女的衣裳吧。屋里还有房间,我和你们过去。”

众人将衣裳换好,可宁卿渊随身携带的钝剑不能带进宫呀。

进宫也不知是福是祸。虽说谢隐在客栈守着,但若等他来救,怕只能过来收人头了。

“公子的剑就交给我吧,进宫后我再还给你。”

宁卿渊直接交上剑,罗二未拦住,气歪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