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蔡京被罢免宰相,回到家中,自然是沮丧,情绪非常低落,后悔对徽宗皇帝不恭,以至于徽宗皇帝罢了自己的宰相之职。
闲居在家,手中没了相权的蔡京,感到极不适应。回想过去,朝殿之上,除了圣上,便是俺蔡太师、蔡宰相为头。众大臣们,在俺面前,一口一个太师,一口一个恩相,那是何等的快意人生!而今,往事如云烟,一飘而过,太师何在?宰相何在?蔡京痛定思痛,落泪不止。
蔡京为相时,其余党因攀附蔡京势力,得以春风得意,左右逢源,捞尽好处;现在,靠山蔡京一倒,他们的前程也就玩完了,见不到希望了。蔡京余党清楚,若要延续自己的大好前程,就必须先延续蔡京的大好前程,只能延续了蔡京的大好前程,才能有自己的大好前程。故此,蔡京余党们,隔三差五,来到蔡京府上,密谋着蔡京再起之策。
一日,蔡京同党御史余深、石公弼前来蔡京府上,探视蔡京。
两人与蔡京见过礼后,分宾主入座。
三个人寒暄了一阵后,余深起身,望蔡京弯腰施礼毕,说道:“恩相在上,您闲居在家,对朝廷情况不甚了解。目今,圣上重用赵挺之、刘逵二人,万般事务,皆有赵挺之、刘逵做主,我等虽看他不惯,一时恐也搬他不倒。另外,近期童贯得势,圣上对其甚是宠信,童贯也有藐视恩相之意。恩相在上,就目今情形,我等不知该当如何?恭请恩相给予指点一二。”
蔡京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且坐,吾有话要说。”
余深闻言,再次入座。
蔡京坐于太师椅上,上身微微微倾,对余深、石公弼二人说道:“童贯使用的乃是雕虫小技,无非引诱着圣上开心而已,我等且不去管他。现在当务之急,乃是在朝政方面多下点功夫。赵挺之、刘逵皆非善类,只能曲线取之。目今,你等若欲老夫东山再起,除诸位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之外,还需由郑入手,由公等收场。”
余、石二人闻言,心里会意,频频点头,口中称善。
蔡京所言的“由郑入手”中的“郑”,指的乃是徽宗皇帝的爱妃郑贵妃。
郑贵妃原是向太后身边的使女,是专门服侍向太后起居的。这郑女长得婀娜多姿,眉宇秀气,面如桃花,秀外慧中,也是个贞静贤惠的女人。
那时,徽宗皇帝还是端王,时常到向太后处问安,由此得识郑女。
那赵佶在向太后处见到郑女,见其长得身材苗条,婀娜多姿,面皮白皙,眉清目秀,瓜子型脸胖,柳叶般的眉毛,重重的双眼皮,两只眼睛清澈透明,直楞楞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一脸的秀气,真乃勾人心魄。赵佶心中对郑女甚是喜欢,每次去向太后处,在见到郑女时,免不了向郑女目逗眉挑,暗自传情。
郑女也知赵佶身份,见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谈吐儒雅,才华横溢,又喜他风流倜傥,风情过人,善解人意,对己多情,故此也在内心里属意赵佶,对赵佶态度甚恭。
得遇郑女后,赵佶进宫给向太后请安请得更勤了,除了得到向太后的欢喜外,和郑女也有了实质性的接触。
后来,赵佶继位,成了徽宗皇帝,向太后也窃破前踪,遂将郑女赐与徽宗为妃。
徽宗皇帝得偿初愿,大喜,当即封为郑女为贵妃。
这郑贵妃生于大户人家,父亲郑绅,曾为外官,家境殷实。郑妃自小颇识得些文字,喜阅文史,章奏也能自制。相对于后宫中只有美貌而无多少文化的其他嫔妃才人,自然要高雅许多,属于才女型亲眷。
故此,徽宗皇帝爱她有才,格外宠信与她,凡事也常与郑妃商量,但凡郑妃所言,徽宗皇帝都一概应允。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蔡京瞅准了郑妃,打算走郑妃的路子,由郑妃来替自己说话,使得徽宗皇帝重新启用自己。
果然,在郑妃的枕边风下,徽宗罢赵挺之宰相之职,贬为观文殿大学士;将刘逵驱逐出京,任为亳州知府;再次起起用蔡京为相。
这时距蔡京前次罢相不过两年有余。
蔡京二次任相后,吸取了上次教训,在徽宗面前再不敢大声大气了,每见徽宗,均毕恭毕敬,专事取悦徽宗皇帝为能事。
为取悦徽宗皇帝,蔡京下了不小的功夫,刻意营造政事修明,顺天得道,天降祥瑞,昭然于丗的祥和氛围。地方官吏及边关大臣们也暗中得到蔡京指使,或谎报某蛮内附,或奏报某夷乞降。
朝中大臣,皆投蔡京所好,或是什么黄河水清、什么天降甘露、什么祥云呈现、什么灵芝瑞谷、什么双头莲、连理木、牛生麒麟、禽产凤凰等等,接连不断,奏入朝中。
消息自然是先送入到蔡京府上。
蔡京每得到这样的消息,便整理衣冠,急趋入殿,接连表贺。
徽宗皇帝身居重门,哪晓得外面的事情,直道是政事修明,顺天得道,故此天降祥瑞,昭示于世,自然也欢喜得不一般,视蔡京为福相。
有一次,都水使者赵霆,自黄河中捕获一个异龟,长着两个头,自觉奇异,便敬呈宫廷。
蔡京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整好衣冠,急趋入殿,觐见徽宗,高声道贺说:“吾皇万岁!此乃齐小白所谓象罔,见着主霸,臣敢为圣上贺。”
齐小白乃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乃是东周王朝下属一个诸侯国的国公。若论事实,其实齐小白所见,乃是委蛇,并非象罔;况且,徽宗皇帝已抚有中国,降而为霸,有甚可贺的?!蔡京此贺,显然是失措的。
然而,那徽宗皇帝只顾高兴了,一时也没悟醒过来,闻听蔡京此说,更是喜笑颜开,嘉奖蔡京道:“天降此瑞,这也赖卿等辅导哩。”
贺毕,蔡京拜谢而退。
恰好,郑居中因事入朝,听人言此事,急忙入殿,觐见徽宗皇帝,上奏道:“圣上,世间万物,皆是一首,今有异龟,忽现二首,明显是反常为妖,令人惊愕嘛。那蔡京极善察言观色,曲意奉承,竟言瑞物,实乃欺君,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郑居中乃郑贵妃族亲,蔡京复相之事,他于其中也没少出力,谁知蔡京复相后,并未给郑居中帮多少忙,故此,郑居中心中对蔡京多有不满,便借此机会,来诋毁蔡京。
徽宗听了郑居中之言,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恐慌起来,忙对郑居中说道:“依卿之言,此乃不祥之物。”
郑居中答道:“那是自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徽宗皇帝闻言心慌,忙命内侍,速将两首龟丢入金明池中,不要留置在大内。
内侍领旨,携龟自去,丢入金明池中。
第二日,徽宗皇帝颁下一旨,命郑居中协助蔡卞办理枢密院事,一来褒奖郑居中之忠心;二来意在削弱蔡京胞弟蔡卞之权力。
蔡京闻悉此情形,很是怏怏,内心郁闷的很。
后来,又发生了河南妖人张怀素谋为不轨之事。
张怀素乃北宋舒州人,自号落魄野人。这厮多少懂点天文地理,会点妖术,能呼遣飞禽走兽,尤好大言。每与达官贵人相谈,这厮便装出神魂颠倒之态,迷迷糊糊间,言什么‘孔子欲诛少正卯,吾常谏之,以为尚早,无奈圣人不听’、什么‘楚汉成皋相持,吾登高观战’等等,讲得神乎其神。那达官贵人们信奉神灵,故此多被这厮欺哄。
当时,张怀素游走于达官贵人间,与蔡京蔡卞兄弟熟知,尤其与和州守备吴储及吴储之弟、朝廷承议郎吴侔相好。因张怀素前往金陵游玩,不知受何启发,归来后,对吴储、吴侔兄弟说,金陵有王气,不知应验在何人身上。
其实,张怀素心里清楚,他认为金陵王气,便应验在自己身上。然而,张怀素乃妖人一个,除了会神神道道外,并无一兵一卒,于是便把主意打在了吴储、吴侔身上。
在张怀素欺哄下,吴储、吴侔兄弟头脑发热,竟然和张怀素密谋起兵,占据金陵,与朝廷分庭抗礼。事泄,朝廷打死抓捕相关人员,处死张怀素、吴储、吴侔等数十人。
此事牵扯到了蔡卞。
当时,张怀素密谋起事之情尚未暴露,而蔡卞受胞兄蔡京诋毁,以天章阁学士身份出知河南,恰遇张怀素,遂于其游览崇山少林寺等地。
张怀素事发,蔡卞受到牵连,头倒是没掉,官职给降了。
蔡卞乃蔡京胞弟,乃是蔡京为扳倒曾布而提拔起来的,在朝廷中担任观文殿学士、检校少保、枢密院事职务。然因蔡京与宦官童贯相识,多为童贯帮忙之故,蔡卞与蔡京不和,在许多政事上,主张也不同,故此,蔡京蔡卞虽为胞兄弟,关系却不甚好。
虽然如此,蔡卞有事,自然还是连累到蔡京身上。徽宗皇帝原本要问蔡京个亲属干政,用人不察之责,乘势罢免了蔡京宰相之职,多亏蔡京同党极力美言,替京掩覆,蔡京遂免受牵连;然此事发生,已在徽宗心中产生隔阂,对蔡京不甚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