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东京官道上,天上的乌云急速的聚集着,仿佛要压低了嘶吼,透出随时爆裂的气息。偶尔有几缕夕阳的残光透出乌云,想释放最后的光彩,但马上就被翻滚的云层吞噬的无影无踪。
任谁都知道这天随时会降下暴雨,路上的行人最怕遇到的就是这样骤来的天气变化。所幸此地离东京汴梁已是极近,路边不乏供人歇脚的酒铺茶肆,路上的各色行众也都识趣的纷纷就近寻了店铺修整,谁也不愿在这样的天气去寻老天爷的霉头。
只有一个人,单骑孤影,锦衣黑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仿佛御风而行。马的四蹄翻飞着,带起阵阵飞扬的黄土,马蹄踢踏地面的声音寻着前路传出老远,清脆而且剧烈。
近了...近了...
刚才还只是来路尽头的一个黑点,不过数息已经来到了近前。
马上的人想必是走了很远的路程,因为脸上透着微微的嫣红。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因为马匹驰过只是短短的一瞬时间,又绝尘而去。隐隐的似乎怀中还缚着个鼓囔囔的包裹,看护的极严,分辨不出是何等事物。等着躲雨的行人当中,一定有人在想,老天快些下雨吧,淋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赵归真骑在“听聪”的背上,心绪却不在马上。因为他根本不用去操控马奔跑的方向,他对自己的马有着绝对清楚的了解,他知道“听聪”一定能做的比自己更好。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只有眯缝起自己的双眼。不论是谁骑了这样一匹快马,都要小心会被迎面撞来的风伤到眼睛......
赵归真略微低下了少许下颚,凝目打量着怀中的事物。慈爱的目光在他眯缝的双眼中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配合他紧紧攒起的好看眉头,俊脸呈现出一副复杂难明的神色。
赵归真知道这老天随时会落下蓄谋已久的大雨来,但是他不能停,哪怕半刻也不行。一路上为了怀中的“它”,自己被辽国十数位高手围追堵截,全仰仗“听聪”超凡脱俗的脚程才一次又一次的逃脱升天。
遥遥地,路的尽头已可看见一片耸起的城廓模糊的轮廓,他知道自从进入宋境以来,依然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得敌人越来越少。但越是临近汴梁,他感受到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以他的修为有几刻也难免到了心惊胆颤的地步。
赵归真心里明白,辽人非但已经离自己极近,而且跟在身后的必然是绝顶高手,仅仅是追赶自己时压迫出的气势,已经让自己有难以支持的感觉。座下的“听聪”尽管已是神俊非凡的异种,千里奔来,也早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现时全靠自己源源不断地对它输入内家真气方能支撑着急速奔驰。非到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也不会对自己的爱马使出这透支其生命的方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骤起,呼啸着瞬间充斥在天地的每一寸空间。黑幕中中偶尔闪烁着一条金色的光带,似是金蛇乱舞。雷声在云堆之上响起,但爆发出的沉闷的低音却好像在赵归真耳边炸开一般。一种难言的高手的灵觉告诉自己,身边到处潜伏着地危险气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一道强烈的闪电在路的前方突然亮起,像是把天地都照的颤抖起来。一个威武的身影,在闪电过后诡异的出现在了前面的三岔路口。马背上的人周身都透射出如渊的气势,厚重如山,整个人就如一尊由闪电送入人间的天神,毫不动摇地插在道路中央,也插在了赵归真的心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赵归真心里叹道。
然后“嗖”的一收缰绳,策马而立。直起驱马时弓着的脊背,仰头看天,一股压抑不住的气势也随即冲天而起,再没有刚才担心追兵时的恐惧。
赵归真已经无暇去思索敌人是如何赶到的自己前方,此时心头一片澄清,眼中神光湛湛,衣衫在全力运起紫真皇诀后,随风烈烈作响,仿佛把自己的精气神融入了整个空间一般。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显露出了宋朝皇族第一年轻高手的本色。他有信心应付任何随之而来的问题,任何想得到自己怀中事物的人,都只有通过一个办法,那就是付出巨大的代价。
“赵小王爷让老夫追得好苦啊,” 从对面的马上传出了一个犹如破锣般的声音,中气确是十足,在赵归真的耳边不停的鼓荡盘旋半天,明显隐含着巨大的怒气。
赵归真平静的内心不禁起了一丝波澜,来者的功力高自己何止一筹。自己入境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皇兄耳中,此处离汴梁不过数里,自己若能多拖上一时,就越有机会碰上四处接应自己的己方高手,方可脱险。
赵归真心中筹定,放开心神哈哈一笑:“辽朝无人么?怎只你一个有胆前来送死?”
对面的伟岳身影泛起一阵有如实质的杀气,瞬间穿透几丈的空间,令人窒息压力扑面而来。赵归真不得不将功力运到极致才堪堪能抵挡。所幸,这压力仅仅是一闪而逝。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道:“赵小王爷做客我大辽,奉先因为朝事繁忙,竟疏于款待,难道是责怪我们辽人招呼不周才走得如此匆忙么?不如随老夫回去,让我好好再做个东道,保管让小王爷满意。”话虽然说的客气,语气里确满是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赵归真心头剧震,来人竟然是“霸拳”萧奉先,辽朝的第一高手,功力已臻先天之境,更是威震宋辽疆场的无敌统帅,当世之上能有几个是他的敌手呢?不由得心中一阵苦笑,更是明白今朝自己是决计讨不得好了。仅仅是气势的交锋自己拼尽全力仍不能抵抗,真动起手来胜败也许只是在数合之间。
自己同这等绝世高手的差距简直不能以目测。能一路逃至此地全赖“听聪”脚快,每能料敌于先,并未与任何敌人正面交锋,否则自己恐怕早已匐尸辽境了。现在被这契丹第一高手截上,自己再无侥幸的可能。仅从对方并不急于出手来看,就知道自己并未被放在人家眼里。如今赵归真只希望己方的援手速来,不然自己危矣。
正在赵归真心神动荡的时刻,他的身后又传来了骤雨般响起的马蹄声,“得,得,得...”的声音迅速而密集,应是好几骑快马正飞驰而来。每一声蹄响都像擂鼓般捶击在赵归真的心头,不想便知,其他辽国高手终于赶至,一但他们容他们来到自己身后,势必与萧奉先形成前后和围之势,那时自己纵然有通天之能也再难突围。
赵归真心中一狠,强提宋室皇家秘传的紫真皇诀至十二成功力,此时再顾不得强行催动真气可能对自己经脉造成的永久性伤害了,只有突破萧奉先的阻截才有可能继续向汴梁行进,只有越来越接近汴梁,自己和怀中的“它”才能越来越安全,否则此处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战则或生,不战必亡。
并不见赵归真双手有什么举动,一杆银枪已经以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闪过华丽耀眼的白芒从背后挺至胸前,遥指对面的萧奉先。宋朝的太祖皇帝赵匡胤成名的兵器是梅花棍,自古枪棍不分家,宋朝皇族自有一套祖上传下的高明枪法。赵归真从小修习,正是这代年轻皇族中用枪的第一高手。
现在也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