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都城兴庆。
萧拓正牵着一匹快马走出马房,忽然周围火焰燃起,一簇簇将万里无云的黑夜都照的火光冲天,有着少数民族独有的热情。
此时,一个带着羊毛冠帽的女子走到了他的身边,那女子有着草原女儿独有的神韵,高挺的鼻梁,大红色的衣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热情和执着。
她一走到萧拓身边,就将双手背到身后,弯着腰看着他,此刻萧拓正牵着马走着,头微微的低着。
忽然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直直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直到那个女子先开了口,她道,“王爷,好久没见。”
女子正是乌孙族的公主,月归靡。
萧拓随意的应付了一声,便继续牵着马走着,月归靡立刻跟着上去,道,“晚上有晚宴,你不来吗?皇上设了酒宴替我父王洗尘。”
萧拓没有看她,道,“既然我父皇去了,我就不去了。”
月归靡看着他这个架势,像是要出远门,她道,“你要出去?”
萧拓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弱智,不想回答。
月归靡则不怀好意的一笑道,“怕你今晚的出行计划要被迫取消了。”
萧拓忽然抬头看去,他父皇萧昆莫和乌苏大王月归翁正朝他走来,一走到他身边,就拉着他向月归靡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儿子,萧拓。”
月归翁则一脸赞赏的看着萧拓,说道,“不愧是我草原的苍鹰啊,皇上有这么能干的儿子,臣实在是为我们草原欣慰。”
萧拓倒是没什么表情,那月归靡倒是对他看了又看,道,“今晚晚宴一起来吧。”
萧昆莫立即说道,“我儿子当然是要来捧场的。”说完拍了拍萧拓的背。
萧拓见他已经这样说了,只好勉强的笑了笑,道,“当然。”
月归翁也哈哈一笑,拉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道,“那现在就去吧。”
兴庆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萧昆莫自然也是异常的高兴,晚宴上,他一直和月归翁两个人交头接耳的,时不时的还瞟着萧拓。
萧拓是嫡子,虽然母亲死的早,但是他从一出生就被立为了储君,而现在坐在萧昆莫身边的西夏皇后则是后来才立的,她的儿子是二皇子萧振。
晚宴上,月归靡带着乌孙的姑娘们跳舞,那红红白白的舞裙在夜色中摇曳,周围的火光与人声接叠着,仿佛那月光玉如光的交融。一曲惊鼓之舞,似乎撷了那日月光辉做的一盏烛,草原人自诩样样高于中原人,这舞蹈就是其中一样。
众人全部坐于席间,从萧昆莫开始往后延伸,那些草原的男子个个英气不凡,目光苍劲。
月归靡自然也是十分的骄傲,从小就享受这种众人追捧的感觉,等她一曲舞罢,那长绫在空中甩了几圈,便退到座位边。
萧昆莫和众人赞不绝口,那月归翁此刻也是一脸的骄傲,他的目的也很简单,自己这个女儿,自然要嫁给草原最骁勇最有地位的男儿,而萧拓,是不二的人选。
他忽然将话题绕到了女儿身上,道,“皇上,你看我这女儿如何?”
“自然是好之又好。”萧昆莫点头道。
“那不知配不配得上这草原最优秀的男儿?”
萧昆莫立刻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他忽然老奸巨猾的眯着眼细细的看了看月归靡和萧拓,此刻他身边的皇后慕容氏连忙抢过话,她虽然立为皇后已久,但是自己的儿子却不是储君,也时常想着要找个牢靠的后台将儿子一把推上去。
她忙说道,“我看呀,我家萧振倒是很中意公主。”
萧昆莫没有接下去。
月归靡则慢慢退到萧拓身边,她那双能倒映出星星光点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拓,她只是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自始自终好像很急的样子,不发一言。
她走到他身边,说道,“镇南王你好像有心事?”
身边的下属打趣道,“王爷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萧拓横了那人一眼,那人看得出王爷似乎心情不太好,立刻收声了。
月归靡悄悄说道,“那肯定是我们草原的女儿了,不如说来我听听?”
萧拓忽然略带讥讽的一笑,道,“为何一定是草原女儿?”
月归靡理所当然的说道,“大汉女子从一出生就被困在那高墙之中,天天学习礼仪伦纲,至少我见过的每个女人都矫揉造作,头发长见识短,除了念道丈夫她们什么都不会,天天斗来斗去。”
说到这话时,西夏皇帝和身边的人也听到了,便都注视过来。
月归靡似乎还在说,她能列出千百条大汉女子的缺点,仿佛草原女儿在她心中就是那天上的星星,自由,热情,不着粉饰,讨人喜欢。
萧拓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他道,“你错了,大汉女子并不一定都只会躲在高墙中和其他女人抢一个男人。”
月归靡瞪大眼睛,显然不相信,她道,“不可能,汉人从小受那种教育,每个人都迂腐至极。”
“你可以不信我的话。”萧拓似乎不想和她争论下去了,那双桀骜的双眸看着别处。
月归靡听到后,脸色有些不好看,说道,“我承认汉人女子不可能个个都差劲,但是我们草原女子会射箭,会策马,她们会吗?”
萧拓好笑的看着她,道,“她可比你厉害多了,她还会打仗。”
“她?”月归靡不解道,她又道,“你觉得我们草原女儿不好,我就偏要证明给你看我们有多好。”
萧拓却不理她,起身对萧昆莫敬了一杯,随后道,“父皇,儿臣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萧拓是太阳之子,他的女人就必须独占月亮的光辉,他是阿修罗,那他的图兰朵必须拥有着世上仅次于他的光芒,胭脂俗粉岂能与他并肩。
他忽然想到那一夜的城墙上,火光冲天,那女人被火光映得通透的脸颊,她神情若定,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撼住,只那一夜,她就独占了所有月色的光泽。
萧昆莫连忙喝住他,道,“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萧拓似乎没听到似的,一点都不在乎的继续走着,萧昆莫真是被这个儿子气的差点要吐血,旁边的月归翁见机连忙说道,“哎呀,皇上我和你说,当年我没成家之前,也是这放荡不羁的德性,等成了家就会收敛了。”
萧昆莫这才脸色有点好转,他道,“是啊,也该轮到他了。”
随后他又说道,“你家公主确实也是不错。”
月归翁一听立刻两眼放光,慕容氏则在一边干着急,萧昆莫又道,“没有许亲吧?”
“当然没有。”
“不如就趁这次将这两个小儿的亲事给定下来吧。”
月归翁当然是答应的,他将女儿招到身边,说道,“女儿啊,你觉得萧拓这人怎么样啊?”
月归靡她倒是没什么神情的变化,她只是一个年轻气盛的部落公主,她也只是想证明自己,她道,“父王,你若是想我嫁给他,女儿非常愿意,我会让我的夫君臣服在草原女儿的绕指柔下的。“
月归靡的性格注定了她的一生,一生都要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一直追赶着前方的人,却始终看不到自己。
不过此时的她还是信心满满的规划着未来的驯夫大计,可是她忘了萧拓从来不是一个会被驯服的男人。
此时萧拓已经骑上了快马,一路往浔阳奔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可是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浔阳,县令衙门府。
天是艳阳天,大地是暖洋洋的一片祥和。小街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不管是胭脂水粉还是玲珑玩意都能吸引很多人,大街上人倒是不多。
而前方很多人正凑热闹一般的拥在审堂后面,那审堂的门大开着,上面写着大大的字“浔阳知府”。
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官服的县令还有几个拿着杆子的侍卫,人们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是可怜同情,反正这浔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看热闹,此时他们正看着里面那个被审问的皮开肉绽的人。
“饶命啊,官大人啊,真的不是我偷的啊!”一个老头衣衫褴褛正不停的给坐于上方的县令太爷磕头,可是头都磕破了,那县令还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此刻,县令说道,“不认是吧,打!嘿——”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认了,认了!”
众人看的纷纷觉得这个老人实在是太可怜了,但是偷了别人家的粮,也只能如此了,可是再打,只怕命都要打没了。
县令整整衣服,威严的坐于上方,那眉毛一竖骂道,“想活命偷的粮给交出来。”
“已经吃掉了,交不出啊!”那老人一边磕着头一边抹着眼泪。
“打!”县令把一块令牌扔下去,便又开始杖责那老人。
“大人啊,饶命啊!”老人嘶喊着,叫到后来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
“行了,别打了,你想打死人吗?”忽然,一个女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打开木栅栏就走了进去,那县令太爷一看这人怎么莫名其妙闯进来,立刻指着她说道,“你是谁啊,给我赶出去。”
那女子微微一笑,对地上那个老人说道,“浔阳明明是大宴最富庶的省,还要偷别人的粮过日子,这是不是有点夸张呀。”
那老人哭天喊地的说道,“姑娘,你不知道啊,我们自己的粮都给交税交上去了啊,哪里还有粮自己吃啊!”
侯棠微微一蹙眉,说道,“怎么会?”
“实在是穷啊!不得已才去偷的啊!”
那县令连忙骂道,“你这女的到底是谁啊,快给我出去,不然休怪我无情。”
侯棠朝他微微一笑,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来撵我,浔阳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为了交税闹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你这县令是怎么办事的?”
那县令心里立刻揣测起来,这女人是谁,她倒是知道的很清楚,看起来来头不小,不能得罪。
他立刻搓搓手,陪了笑脸说道,“嘿嘿,姑娘有所不知,这个我们也难做啊。”
侯棠不吃这套,她当机立断说道,“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告诉我,除了朝廷的规定之外,你到底多收了多少?”随后她眼睛又稍稍一眯,道,“还是说,给谁送去了?”
“这……”县令没想到这姑娘软硬不吃,自己也有苦说不出啊,这米要是交上去,还要经过层层关口,那每一道关就要被剥削掉一点数量,等到真正送到朝廷,起码要少掉一半,他当然要多收一倍的数量,这都是默认的潜规矩,这又是哪里冒出来刚正不阿的小丫头?
侯棠一拍手,道,“你若说不出,我就只要就地办案了。”
县令身边拿着账簿的下官看到这个女的如此蛮横,张口就骂道,“你是谁,知道这里是哪里么,是你来撒野的地方么?”
侯棠看他,“我是来办事的,办的就是你们的这个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