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天溟淡淡一笑,那笑容竟有些苍凉。这苍凉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十年的江湖浮沉。一笑过后,却只见他退了数步,纵身一跃,没入人群之中。
“等等!你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祝云沧一个箭步追上去。然而,还未等追上那即将消逝的背影,面前却出现了三人——镜明、镜冷、凌煜。
“小子,别想趁机逃跑!”镜冷笑道。原来,炼冰鬼死后,妖族的进攻渐渐溃散,不断后退。见颓势已然挽回,九玄宫的三人再次注意起了依旧呆在封神台上的祝云沧,趁此机会围拢上来。
“你们让开!”祝云沧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心想要追上孤天溟,疯狂地吼叫道。
“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凌煜向前一步,横剑在祝云沧面前,道,“我一直当你是至亲师弟,就算你行止有碍常理、有违伦德,也不会多加指责。想不到你却是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妖孽。”
祝云沧双眼紧紧盯着这年轻的男人,他样貌英俊,看似儒雅风流,一段英武态度傲然众人,但或许唯有祝云沧最了解,他私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呵呵,好一个至亲师弟、好一个不会多加指责!”祝云沧手掣八卦剑,此刻的他愤怒已极,简直可以说是失去了理智,“你们就一起来吧,小爷今日和你们拼了!”
“八卦剑!”镜冷惊道,“你竟会有此物?!”
镜明道:“定是掌门太过相信你,才会将如此重要的法宝交予你。哎……怪就怪掌门错看了人!”
就在这时,镜修也踏上了封神台,道:“镜明、镜冷,你们住手,我们先回门派,再对此事进行定夺!”
镜冷轻笑一声,嘲讽般说道:“掌门,你不会是还要为这妖孽包庇吧?今日众英雄可是都看见了的,你若还继续包庇妖孽,就不怕被天下人嗤笑么?”
祝云沧一挥手,道:“掌门,多谢您的好意,我知道多年来您一直很照顾我,即便我对你甚是不尊重,您一样对我关爱有加。是我不争气,请原谅我这个不肖之徒吧。今日,几位长老与这位可敬的道方师兄,既然那么肯定我是妖物,那么我无话可说。请让我在此一战,以血来洗净我的清白!”
这一席话,仿佛遗嘱一般,祝云沧很少如此说话,但此刻他却义无反顾地说出了口——此刻,他与方才的孤天溟一样,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别胡说八道!”镜修制止道,“我决不能让你就这样送死。还有你们几个,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掌门放在眼里?”
镜明面不改色,道:“掌门,你有没有将天下英雄与神州安危放在眼里?”不由分说,已飞身出手。
“休要以大欺小!”镜修不知是否也已失去理智,拔步而前,拂尘出手,与镜明缠斗在了一起。
祝云沧心下悔恨异常——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事会让镜修如此激动,他根本没有想要把掌门也卷入此事之中。但一切为时已晚,镜冷与凌煜已双双冲将上来,雷尘锏虎虎生风,电光闪耀;青锋剑清气纵横,凌厉狠辣。这每一式,都是要人性命的杀招。
祝云沧咬紧牙关,躲过数次袭击,上衣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甚至如初了胸口与臂膀上的肌肉。脸颊上,轻微的刮痕让他白净英俊的脸庞上多了一抹血腥。镜冷已经接近地仙境界,却完全不顾颜面,对刚刚步入化气期的祝云沧毫不留情,一招比一招狠戾。电光由闪烁的光点、火花变作了一道道的长鞭,随之变成了由地面向上奔腾的电柱。
另一面,凌煜更是有恃无恐,在雷尘锏的掩护下屡出险招。若是单打独斗,恐怕此时祝云沧早已将他一剑封喉。
“小子功夫好生了得,真是没有想到!看来在沉音谷中你也没有闲着!”镜冷道,随即一展身形,背后竟出现四道金光,金光之下,金属的亮泽逐渐浮现。
“这……”祝云沧也不禁退了一步,他知道,镜冷身负六件不同的法宝,先前的九音伏魔铃已然破裂,雷尘锏也已掣在手中,而他身后突然浮现的四把剑必然是更加厉害的宝物。
“小子,试试看我的‘四相封魔剑’,你这妖物,还想逃往何处?”镜冷笑道。所谓四相,即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相封魔剑是镜冷身上唯一一样不含有金属性的法宝。此物一出手,祝云沧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便已被完全封死,剑光流转,时刻变换着虚幻的影像,一时根本找不出突破的法门。
“受死吧!小子。”镜冷手掌一翻,手中的雷尘锏顿时变得巨大无比,出现在祝云沧的头顶。只须一击,在奔雷与这巨大压力的作用下,祝云沧便会顿化齑粉。
祝云沧看见凌煜的冷笑,那笑容中带着嘲讽,带着可怕的讥诮。这一切仿佛他早已了解,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满口堂皇之言的君子此刻变得无比狰狞。祝云沧放弃了抵抗,他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突破这四相封魔剑所形成的法阵,他无路可走。
“小子,不要放弃!”突然,镜修一声厉喝,竟斜身飞来,拂尘逆扫,脚踏五行,瞬间挥出三招。这三招正打在四相封魔剑所造法阵的阵眼之上。封魔剑顿时一阵颤抖,“腾”地一声飞向天空,最终回到镜冷身后。
然而,由于镜修的分心援护,镜明找到了可乘之机,一招攻上,剑气激射。
“啊!”镜修发出一声苍老的呼喝,人已跌倒在地。
“掌门!”祝云沧瞳孔紧收,此刻却毫无办法。
“臭小子快走!”镜修嘶声道,随即,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此时,妖族的攻击仍未完全停止,封神台上、台下,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九玄宫门人正在上演着一出同门相残的惨剧。
祝云沧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只能逃。他的这条命,是镜修舍身换来的,他绝不能辜负自己的掌门——或许,是这十年来最了解他、最宠爱他,同时也最纵容他的人。这个人,如同他的父亲一般。他不知道镜修是否已经气绝,他也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
只见祝云沧翻身一滚,躲过凌煜发出的两道剑气,整个人便落在了台下一片混乱的战场之中。只要在这混乱的人群中,他便可以找到无数的掩护,让自己得以有机会逃走。
镜冷与镜明想要追上前去,未走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腿部已被一股力量牢牢绊住。原来,镜修强忍着重伤带来的疼痛,已经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挥击拂尘,使出一招“二龙戏珠”,那拂尘毫毛闪着灵力所激发的光芒,形成两根细绳,将镜冷与镜明的腿紧紧缠住。
“老东西!”镜冷骂了一句,随即对凌煜道,“道方,追!”
凌煜会意,腾身而起,御气而行,从空中寻找祝云沧。祝云沧却在人群中东逃西窜,他中等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因此行动起来十分灵活。很快他便混在了机关门人所结成的阵型之中。机关门众人多半是升高九尺以上的健壮男子,而且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木头与镔铁所铸造的怪异机关兵器。祝云沧进入去,虽然目标更加明显,却有了许多可遮挡之物,空中的凌煜不敢随意施为,害怕伤及无辜。
他并非是心存怜悯,而是在这里,一旦错打了其他门派之人,很可能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在高大身躯的掩护下,祝云沧很快便逃到了山道之上。岐山山道并不崎岖,但树木亦稀疏无比,几乎毫无掩护可言。祝云沧只得纵身而起,同样御气飞行。但是,凌煜很快便追上了他,不由分说,挥剑刺来。祝云沧纵剑抵挡,并不恋战。
“怎么,你这小子,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向我出剑?!”凌煜吼道。
祝云沧咬紧牙关,谁也不知他此刻在思量着什么,谁也不知他为何要继续忍耐。
“我……不能……”他心下暗暗说道,“决不能……”然而,心中的仇恨,却让体内的某一股力量越发的疯狂。祝云沧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瞳在变黑,越来越黑。
“唔!”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吼叫,“啊!”
“你在鬼叫什么?!”凌煜笑道,“你当真不向我挥剑?”只见那张英俊的脸上,忽然换了一种神情,那神情暧昧而淫邪,“我知道,你喜欢妙灵对不对?”
空中的祝云沧浑身一颤。
“你虽时常与他斗嘴,但我看得出来,你这小子对他倾心已久。”凌煜继续道,手中的剑依旧挥舞。他的目的很明显:一来是逼迫祝云沧出手;二来是乱其心智,为自己创造可乘之机,“呵呵,小子,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些她的事!”
祝云沧翻过身来,一剑架开凌煜的青锋之刃,怒声吼道:“你想要说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