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琼跟六道教并没有什么恩怨,他可是堂堂弈天馆的内门弟子,而且早已被内定为长辈的亲传弟子,只等突破到八重期就正式拜入门下,又怎么可能无聊到跟一个尚未在江湖上开山门的教派结仇,双方的交际圈都没有丝毫重叠的地方。
他这一趟外出只是为了完成门派的任务,获取贡献点数,好在门派里兑换更上乘的武学功法。
只是途经隐高镇附近时,听到了有个江湖门派在公开授武,这种免费给人送银子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闻,顿时产生了兴趣,便带着众师兄弟前来观游一下。
这就跟听到了某个地方有着独特的美食小吃一样,东西未必就珍贵到哪里去,可就是图个新鲜。
他并不认为这里传授的武学能有多么高明,但可以打发时间,这就够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不用急着回转山门。?? 六道教主7
于是他便带着一众师兄弟,前呼后拥的来到了隐高镇。
弈天馆以弈字为道,讲究的便是分析推理的能力,将弈棋的道理融于武学之中,其中每一名内门弟子都必须修炼的《弈心经》,其奥义就在于让修炼者在对敌时跳脱于棋盘之外,成为“旁观者清”,然后仔细观察到对手的每一步棋路,并预先推测出下一手,从而先一步封死对方的后着,始终料敌机先。
因此每一名亲传弟子都极擅长看出武学招式的破绽,各种剑法只要看过一遍,就找到其中的破解之法,每日的必修课之一,就是两名弟子互相拆招破招。
当他们看了一遍八仙剑法后,立马就找出了其中的破绽,甚至以此为赌局,相互比斗看谁找出的破绽更多,完全当做了日常的修行。
然而,这种做法触犯了江湖规矩。
别人在教徒弟的时候,就算教得不好,有错误,旁观者也不能当面指出来,最多私下交流。
在公共场合议论对方武功中的破绽,相当于踢馆子,砸人饭碗,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江湖上常见的桥段,当看某人不顺眼,有心寻仇时,最好的方法就是故意大声说对方的武功不行,从中挑刺,对方面对这种挑衅,除非真心认怂,否则无论如何都要做上一场。
可惜这群奕天馆的内门弟子,从小培养就是作为门派高层的预备人才,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种底层的江湖规矩,也没人教他们,所以在他们讨论得最有劲的时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了别人。
这番评头论足的言语入了旁边来听授武的江湖人耳中,要多刺耳有多刺耳,要多歪腻有多歪腻,尤其是在看见齐琼一群人身上昂贵的衣着后,更是生出无限的嫌恶。
就像是一群富家子弟,来到穷人流浪汉聚集的地方,一边数着手里的银票,一边讥诮着说这里居住的环境有多么烂,跟狗窝似的。
这种赤裸裸的蔑视,他们如何能不觉得窝火,江湖人讲的就是一口血气,当下就有不少人忍不住怒火,发起了挑战。
而在齐琼看来,这群江湖人更是跟疯狗似的不讲道理,自己一行人又没当面辱人父母,六道教也不是你们的门派,我们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还好心的帮忙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你们不懂感谢也就罢了,居然还恩将仇报,果然是一群野人,怪不得只能在江湖低层厮混。
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在奕天馆中,一门武功就是要大大方方拿出来给人品鉴,疑义相与析,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双方的价值观大相径庭,如鸡对鸭讲,最后演变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齐琼一方人少,偏偏各个武艺不弱,奕天馆这等大门派的内门弟子,至少也得有念威期的境界,而且传授的弈棋剑法也是七品武学,不是八仙剑法这种八品末等武技能媲美。
奈何对这群“高官子弟”心生不忿的江湖人多得是,他们如何看不出彼此的差距,但就是按捺不住胸口的怒气,打的就是车轮战的主意,一个个上来,没完没了的挑战切磋,一点点消磨体力。
齐琼很快察觉到对面的想法,想要抽身离开,围拢起来的江湖人哪允许,双方僵持不下,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李行舟试着化解双方的矛盾:“奕天馆的弈棋剑法的确高明,纵横十九路,共三百六十一式变化,有九大杀招——但你们能大方到像六道教一样将这门剑法公开传授吗?”?? 六道教主7
齐琼等人尽皆愕然,七品武技乃是肉身境的绝学,重中之重,若是敢私下传授外人,受到的惩罚绝非踢出门派那么简单,哪怕是武道圣地,也绝不会大方到将七品武技施舍出去,除非他们能保证拜入门下的弟子个个是天人境强者。
旁观的人群也纷纷应和:“对啊,你们不是老在炫耀自家的弈棋剑法高明吗,那就学习人家六道教,将剑法路数公开啊,一招招拆给我们看,我们看清了,有了比较,自然会承认你们的剑法厉害。”
“是啊,人家六道教小门小派,也懂得恩泽江湖同行,你们奕天馆是弈州霸主,却小气到连公开授武都没有,一个从不干活的懒汉指责人家一直劳动的人偷懒,你们还要不要脸哪?”
他们心知对方根本没有公开剑法的胆量,便拼命喊着挤兑的话。
至于得罪奕天馆,那又怎么样?先不说这里是巫州,并非奕天馆能插手的势力范围,就算对方心眼小到什么事都要报复,他们这群底层的江湖人,往旮旯角落里一钻,还怕被人重金追杀不成?
李行舟见到起效,侃侃而谈道:“你们认为八仙剑法比不上弈棋剑法,但那又能说明什么,难道奕天馆中就没有粗浅的武技?六道教肯将八仙剑法公开,就证明这并非是他们门派传承中的上等武学,你就算能赢过八仙剑法,也不代表六道教本身的武学差劲,你们就此诋毁六道教的授武行为,不觉得过于鲁莽了吗?”
他将话题从八仙剑法引到六道教上,倒不是故意要遗祸江东,而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要承认八仙剑法比弈棋剑法高明,这种话关乎门派脸面,齐琼不可能腆着脸说出,但若顺着李行舟的话,那就变成了他们以个人身份对六道教出言不逊,因此只要当众道个歉,说自己没有看不起六道教的意思,双方矛盾便能就此揭过,相安无事。
李行舟的想法不错,可惜,用错了对象。
齐琼等人心高气傲不说,他们压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怎么可能向自己瞧不起的底层江湖人低头道歉,何况身为顶流门派的弟子,他们还真的就看不起六道教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野门派。
因为被众人围观辱骂的愤怒,早就连带六道教也一并恨上了。
当下他便冷笑道:“尽是些鬼话连篇,任你巧舌如簧,改变不了八仙剑法是个烂剑法,六道教是个乡下门派的事实。论诡辩我辩不过你,但讲再多的歪理,赢不了我手中的剑,也是无用!你要为六道教强出头,行啊,只消用他们的剑法打赢我就行了。”
他手中宝剑的剑锋一抖,寒光凛凛,迎面照射过来。
李行舟未想对方竟是如此倔强,到了这般田地都不肯退让半步,可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旁观者见这群“富家子弟”如此蛮横,丝毫没有认错的意向,高高平复下去的情绪再度激发起来,眼见局势就要爆发,演变成一场乱战,岳鼎踏步而出,带着故作不屑的表情。
“弈棋剑法很厉害吗?我看也不过尔尔,一门九品的三流剑法而已,哪里比得上灵气飘逸的八仙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