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尘?”熊楚将这两个字喃喃地念了几遍,便说道,“多谢师父赐法号。”
问佛点了点头,道:“好,今日你就先下去休息,晚上三更时分,再来找我。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熊楚有些奇怪,不过既然方丈都这样说了,他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三更时分,灯火阑珊。
熊楚和方丈相对而坐。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找你过来?”方丈的声音安详而平和,如同佛门最为能够震动人心的梵语。
“弟子不知。”熊楚道。
“因为你看上去,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而且,他也姓熊。”
熊楚身心一颤,他从来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现在他的记忆,只是从九道山庄开始的,他曾经也想去追寻自己的身世,可是现在,他仍旧是一无所获。
听到方丈如是说,熊楚立刻说道:“不知道方丈所说的故人是哪一位?”
方丈道:“悟尘,难道你自己不知吗?”
熊楚道:“方丈,在下身世孤苦,从有记忆开始,便在九道山庄中为奴,连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方丈双手合十,道:“原来是这样,可是,你看上去的确是很像我那位故人。他的名字,叫熊义。我记得逍遥子和他乃是结拜兄弟,你既然曾拜逍遥子为师,难道逍遥子生前没有将此事告诉你吗?”
熊楚更是心中如遭晴天霹雳一般,不能言语,吃吃道:“你是说……我师父……他……他是我父亲的……”
方丈道:“不过,这只是老衲的一番猜测,或许这天下,巧合之事甚多,你也只是恰好和我那位故人长相相同,又恰好姓熊而已。”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我取的,”熊楚喃喃道,又对方丈说道,“方丈,你的那位故人,他……他现在在哪里,可否告知?”
方丈口念了一句佛号,道:“那位故人,我只是早年游历江湖上见过一面,我当时险些遭了奸人毒手,多亏那位熊义壮士见义勇为,救了老衲一命。老衲在客栈中遇见他们夫妇二人,我当时受伤甚重,他便一路护送我回到了南少林。我后来想要去寻找他好报还恩德,然而,我在江湖上探听了几年,却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熊楚道:“会不会熊义只是他的一个假名呢?”
方丈道:“这个应该不是。我当时亲口听见他妻子喊他‘义哥’,而且那壮士性格豪爽,不像是隐姓埋名之辈。我后来曾遇见过逍遥子,他却告诉我说,他们一家都已经被灭门了。”
熊楚眉心一皱,道:“灭门了?”
方丈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熊楚此时虽然对自己的身世无比好奇,但是也立刻双手合十,说道:“多谢方丈的指点。”
方丈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找你过来,还有一件事。”
“方丈请说。”熊楚道。
方丈手按茶壶,斟了两杯茶。袅袅的香气顿时四下溢开,熊楚虽然不懂茶道,却也是心神为之一醉,料想这必定是好茶了。
方丈道:“其实,出家人不该妄加猜测,但是此事事关我少林声誉。所以,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悟尘,你在看见问心师弟的时候,可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熊楚将今天黄昏时分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摇头道,“弟子愚钝,不知道方丈您所指的是什么。”
方丈说道:“我和问心师弟相交五十年,他的心性修养,是我最为敬佩的,若不是我为大师兄,当年我的师父大智禅师是要把这方丈之位传与他的。可是,今天站在这里的问心,我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一个偌大的乌云笼罩在熊楚的心头,这个疑问他之前也曾经有过,可是他又不知道是否正确,听见方丈这样说,熊楚也立刻说道:“方丈,你是说,有可能死了的人不是问水,而是问心;现在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问心,而是问水?”
“阿弥陀佛,问心问水,不过是一张面皮而已,老衲看不破的,只是这人心啊。”方丈顿了顿,举起茶杯,道,“悟尘,寺中无酒,我观你气色,知道你必定也是爱酒之人,这十日可要勉强你了。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熊楚也立刻举起酒杯,道:“方丈言重了,我既然已答应在这寺庙中呆上十日,必定会洁身自好。”
二人对盏,方丈将茶一饮而尽,熊楚此时却是心事重重,他实在想要问问关于自己父母更多的事情,举着茶杯,正迟疑时,却听见方丈猛地一声呼喝。
这茶中有毒!
熊楚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个,他连忙将茶杯掷在地上,顿时,茶水流了出来,冒着大堆的气泡,地面竟是稍稍被腐蚀了。
而方丈,此时正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口不能言,脸上满是痛苦神色。
“方丈,方丈你没事吧?”熊楚也算阅历丰富,他连忙封住方丈的穴道,不让毒水迅速蔓延至心脏。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呼喝:“师兄,是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是问修。
房门被人推开,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人是问修,另外一人,则是问心。
二人见这般情景,均是目瞪口呆,连忙过去扶住方丈。然而,这毒药却是厉害得很,方丈口不能言,只是指着问心,便气绝而亡。
“方丈师兄,方丈师兄!”问修抱着方丈,大喊几声,随即将目光落在了熊楚的身上。
这种眼神,似乎很熟悉。
就像言必行发现宋真死在自己房间时的眼神。
熊楚知道,自己估计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问修大师,方丈他不是我害死的。”虽然知道这样的辩解苍白无力,但是熊楚还是这样说了。
问修果然直接忽略了熊楚的这句话,道:“方丈师兄如此宽恕你,你却恩将仇报,你这人,当真歹毒的很。我早就怀疑问水是被你害死的了,今日,我就要为师兄报仇!”
话毕,他已是一拳挥出。
少林寺的功夫,向来以刚劲著称。问修作为四大神僧之一,自然不容小觑,这一拳打出,熊楚已是觉得非同小可。右手接住,仍旧有一股气力传了过来。
二人拳掌相交,问修随即另一只手伸出,化拳为掌,搭在熊楚的肩上。问修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气力却是非同小可,这轻轻一抓已是让熊楚肩头发麻。
熊楚身子一矮,反身一转,问修掌力随之消失。不过这一招之间,问修做虎扑状,双拳同出,面容之中满是愤怒神色,好似伏虎罗汉一般。
熊楚侧身让开一掌,此时弋阳剑不在身上,只得使出项家铁拳,右手如波浪挥出,一招“推波助澜”,内力传至问修的掌上,瞬间扣住了问修的手腕。
“项家铁拳?真是好功夫!”问修如是说道。
“大师,我刚才只是在和方丈讨论事情,方丈茶中之毒,真的不是我下的。”熊楚并不像打架,所以趁着这个空隙说道,希望能够和解。
但是问修的模样看上去就是江湖上的那种耿直汉子,他呵斥道:“此间的事,你休想脱掉干系,若不是我和问心师兄二人研习完佛法,一起走出来,恐怕你这奸贼就要逃之夭夭了!”
话毕,问修另外一只手挥了过来,想要将熊楚的手逼开。
熊楚眉心一皱,往后退开,目光瞥向了一直站在一边的问心身上。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个人,居然隐藏了这么深,非但瞒过了熊楚,瞒过了问修和问竹,恐怕连方丈也瞒过了。熊楚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问心,只要证明了这一点,那么自己就算洗脱不了嫌疑,他也绝对不能够逍遥法外。
可是,该怎样才能够证明出这一点呢?
熊楚的脑海飞速旋转着,眼见问修又是一拳挥了过来,他立刻伸手挡住,道:“且慢!”
问修不知道熊楚何意,道:“你要干什么?若是现在束手就擒,也好少吃些苦头。”
熊楚指着问心,道:“问修大师,这个人不是问心,而是问水!死的那个人才是问心大师,是他杀害了问心。有可能,连问佛方丈也是被他害死的。”
问修“啊”了一声,看了看问心,见他面无表情,只是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随即对熊楚道:“你这小贼,究竟想要干什么?问水都已经死了,你还要如此污蔑他吗?”
“我知道我说话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这个家伙的的确确是问心大师的好弟弟,模仿起他来的确是真假难辨。”熊楚道,“不过,我有一个方法,能够证明,他就是问水。”
问修道:“什么方法?”
熊楚道:“问修大师,以你的了解,问水的武功和问心想必,孰胜孰劣?”
问修立刻说道:“这还用说,自然是问心师兄了。他二人虽然为亲生兄弟,但是问水连年轻一代中的弟子都打不过,更别说问心师兄了。”
熊楚冷冷地看着问心,道:“不错,我要和这个人比试比试,你就知道,他是不是问心了。”
问心缓缓走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