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茹芳家的小后院儿里,响起了憋闷的、却如杀猪般的叫声。
他们眼睁睁看着方向阳含着一泡泪眼,愣是硬生生把个滚烫的烧麦给咽下去了。
杨花儿赶紧端了碗凉井水给他,方向阳含在嘴里老半天,才流着泪委屈巴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控诉般的问:“哪,么么,刚?”(咋这么烫)
徐樱……
“正常烧麦都这么烫啊。” 杨花儿好心好意解释完,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惊讶的问:“你不会没吃过刚出锅的吧?!”
方向阳……
他可怜巴巴看向方遒。
方遒倒头一次不忍心了,轻咳一声,指了指他面前的头脑说:“这个也慢慢喝,先吃别的吧!”
方向阳……
还是觉得被羞辱了!
他抹了把脸,不甘心的抽了抽鼻子,擦干净眼泪,拿起筷子直戳糖醋丸子,徐樱赶紧伸手一把抓住他手腕。
方向阳……
“啊啊啊!”他的嚎叫声贯穿整条小巷。
徐樱吓得赶紧松手,与此同时,方向阳的筷子也“吧嗒”掉桌上了,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哪儿来那么大力气?!”
“我……”徐樱看看自己的手,无奈解释:“我是厨师啊!”
她其实刚刚就是一时着急。
糖醋丸子原理跟烧麦很像,丸子用热油炸过,出锅后最好立刻淋上炒出来滚烫的糖醋汁,保证丸子即便上桌十分钟也是外酥里嫩的口感,所以即便外面的糖醋汁已经温热,一口咬下去,仍然很有可能被里面滚烫的丸子烫到。
烫伤事小,很有可能引起的口腔溃疡甚至口腔癌,乃至于食道烫伤都是非常严重的后果,现在可是六几年,医疗设备那么差,万一方向阳真受伤,治疗起来可不容易!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手劲儿对方向阳一个运动员居然能起到这么大的伤害?
方向阳委屈巴巴,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重点是美食当前,他才懒得细想,接过纪茹芳递过来的新筷子,看着徐樱的脸色,小心翼翼朝罐焖鹿肉探过去。
徐樱无奈点了下头,他立刻戳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亮红的红烧酱汁裹着比猪肉紧实劲道,比牛肉嫩滑弹爽的鹿肉在嘴里爆开,每嚼一口,仿佛都是肉类在嘴里的一次狂欢,而咽下去的瞬间,饥饿感幻觉般的会消失片刻,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喊出的需求:再来一点,就能精神百倍!
方向阳吃的简直精神亢奋,连着吃了好几块,才稍稍满足的把目光移向别的。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年人对素菜实在不能感兴趣,第二道被他光顾的就成了过油肉。这本地菜让徐樱做出了特别的味道,刚刚吃了浓厚酱汁包裹着的鹿肉,再吃上一口醋香浓郁嫩滑的像新鲜生鱼肉的肉片,方向阳的食欲更强,,回头就小心翼翼的光顾了那道糖醋丸子。
这回徐樱可没拦着他,看着他一口咬下去,眼睛都变的亮晶晶。
“哇哦!好吃,怎么这么好吃!”
糖醋汁儿酸甜可口,配上炸的正好的猪肉丸子,被咬开的瞬间,就像一颗包裹着肉的大葡萄在口腔里炸开,水果和肉类完美融合,在肉香的满足感里加上了水果的诱惑力,一颗跟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半碗糖醋丸子下去,他才不好意思的回归自己碗里的头脑和台蘑蒸饺。
等这两样吃的都有些腻了,方向阳终于想起那道茄子,于是很迁就的夹了一筷子喂嘴里,顿时觉得口齿芬芳,仿佛带着青草香气的春风一吹,把油腻感吹散的干干净净,把天然的自然清香留在口齿间了。
他难以置信的问:“这茄子咋做的啊?为啥这么好吃?我原来最讨厌茄子了!”
杨花儿立马主动替徐樱回答说:“也不难,干茄子上锅蒸,蒸熟以后用薄薄一层淀粉裹着下油锅炸,炸到金黄酥脆捞出来浇汁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方向阳不信。
“简单,你回家试试看?”杨花儿笑眯眯。
方向阳却突然觉得脊背一寒,下意识就摇摇头说:“我不,你们肯定有阴谋!我不要做,我要来吃!徐樱,你会给我做的哦?”
徐樱:“有钱都好办。”
纪茹芳……
她赶紧给方向阳夹菜:“喜欢就多吃点儿。”
“嗯,谢谢阿姨!”
方向阳立马天真乖巧礼貌感谢,还招呼方遒:“堂哥,你也吃啊!”
纪茹芳这才注意到方遒好像一直没怎么吃。
她下意识想招呼,却犹犹豫豫,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才初中毕业的半大孩子。
因为她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不太好惹的气势,好像自个儿对付不了,非得徐樱出马才行。
方遒倒是看出她的无措,主动化解了一下,说:“阿姨不用客气,喊我小方就行。”
“诶,小方同志,你也吃。”纪茹芳忙赔笑。
方向阳却捂着嘴“咕咕”偷笑,边偷笑边凑过去跟徐樱说:“小芳,嘿嘿,跟个大姑娘似的!”
徐樱……
方遒微微抬眼皮,瞥了眼方向阳。
方向阳立马乖乖坐回去,埋头哧溜哧溜喝他的头脑。
方遒吃饭很文雅,不紧不慢,每道菜都先尝一口,细嚼慢咽,看得出来特别喜欢吃,因为连微蹙的眉头都完全舒展开,唇角都会不自觉的带上笑,却不说话,只是会腼腆的看上徐樱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敬佩神色。
徐樱觉得他这表达方式还挺有意思,一边吃,一边就忍不住咬着筷子头看这人,直把人看的面红耳赤,几乎不敢夹更远的菜。
还是纪茹芳看不下去,清清嗓子问:“樱子,还有其他菜没?”
徐樱回过神儿,看看方向阳都快把能吃的全干光了,也没个完全吃饱的意思,只好站起来说:“有,我再去做个菜。”
“太麻烦了。”方遒忙也跟着站起来,不好意思的说:“你也没吃多少。”
“没事,你们付钱了。”
徐樱笑笑,转头去厨房。
方遒忙要跟上,被纪茹芳按住了,说:“樱子饭量小,你们男娃吃得多,快吃。”
他只好留下,只是仍不免眼睛跟着厨房里偶尔闪过的徐樱的身影转。
方向阳可早憋不住了,抻着脖子,一边咽口水,一边问杨花儿:“她做啥呀?”
“你去看看呗!”杨花儿吃的正香呢,才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