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杨超英虽然是朋友,但杨超英的私事就是她的私事,一码归一码,跟她没关系。而且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很快能在肉联厂站稳脚,几句流言蜚语她完全不会放在眼里。
避害就利应该,但用不到这种小事上。
严朝宗向来惯她,便由着她,“记着你是有后台的人,别叫人欺负了。”
宋恩礼得意点头,“明白!”
严朝宗又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是要把沪市的户口转过来还是把江源县的户口转过来,因为要登记粮食关系,必须有一个落在肉联厂。
“红旗吧。”反正结婚申请报告没过,哪个方便用哪个,再说当时去肉联厂报道的时候用的就是宋红旗。
要是严朝宗没提工作的事,一时半会儿宋恩礼还没打算去上班。
不过眼下他这么一提,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她想赶紧在省城落脚,这样就能天天见到萧和平,家里反正没啥事,而且一个人在家待着实在难熬。
到时候先斩后奏,也不怕他不答应。
可问题是如果回家转户口,老舅一定会打电话给萧和平,只怕她还没出家门就已经被他给锁屋里了。
这个大男子主义极度严重的家伙绝对不会同意他媳妇去上班挣钱。
严朝宗见她为难,主动道:“这事儿我来处理,你只管安心去肉联厂上班,啥时候去,就让小田帮你搬东西。”
宋恩礼想了想,“等我安顿好小英。”
对于杨超英的去向,她有些为难,待在省城肯定不现实,这地方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指不定哪天就在路上遇见了,而且万一李家人豁出去报了公安,到时候公安把她的照片画像四下一张贴,她还能往哪儿躲。
杨超英这次偷偷趁李利民熟睡的时候逃出来完全是运气,再被他找回去,怕是没命活。
可要是让她去外地,她一单身姑娘似乎也不安全,更何况她现在身心受创还得有得将养。
思来想去,宋恩礼决定把她送去沪市,反正奎爷正在沪市孤苦伶仃,正好两人可以相互照料。
她把这事跟杨超英商量,告诉她自己在沪市有亲戚,问她要不要去,“你先过去避避风头也好,等过个一年两年的,这事儿稍微淡点了,你自己也觉得能承受了就登个报跟李利民把关系撇干净。”
杨超英正愁没机会离开,哭着点头,“红旗姐我一定记着你对我的好。”
“咱俩是朋友,不说这些。”宋恩礼要给她收拾衣裳,杨超英没让,只穿走她新给买的那身,并带走自己那身旧的和一网兜毛巾牙刷脸盆啥的日用品。
宋恩礼知道她身上没钱,给她拿了三十块钱和若干全国粮票并给奎爷写了封信让她随身携带,至于户口介绍信什么的,她这儿实在没辙,只能再次求互严朝宗,省食品公司每个月都有去往沪市的运货车,严朝宗便让司机把她捎上,到那边自会有人处理。
因为沪市新买的房眼下正被盯上,宋恩礼暂时不敢叫两人去住,干脆就没把钥匙给她。
送杨超英上车前,宋恩礼低声叮嘱,“以后不敢干啥都记得擦亮眼睛,是人是狗单凭一张嘴分辨不出来,等你哪天把事儿都了了,真想结婚了,回来了找我,我给你治病,我家以前出过名医,这点小问题不算啥。”
杨超英抬头看她,再次泪流满面。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真的不能生了。
“去吧,别傻愣着,到那边后好好生活,有事让我亲戚给我写信。”宋恩礼一拍她肩膀,怕她看到自己哭,先转过身去了。
杨超英一直回头看她,往前走了好几米,突然转身跑回来把她抱住,“红旗姐,谢谢你。”
这一次宋恩礼没能再忍住。
每一次的离别,都会让她想起自己同家人的不告而别,她受不了这样的场景。
杨超英走后第二天上午,宋恩礼便去了肉联厂。
她没叫小田送她,就省食品公司那红旗轿车一出现,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关系户。
宋恩礼一直以为肉联厂的工作真是她见义勇为换来的,所以并不想被人说没必要的闲话。
小林见她一手拎着藤编行李箱一手拎着网兜日用品,没好气的挡住她去路,“你还有脸上这儿来呢!把那种不要脸的货色介绍给我,联合她一块儿骗我,你说你到底存的啥心思!”
“啥心思,把你家的万贯家财骗光呗。”宋恩礼也没给他好脸色。
这人渣咋对的杨超英她心里可记着呢!
杨超英没跟他说实话是不对,可也犯不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羞辱她吧,要不是他跟工人们中间鼓动,也不至于后来李利民打杨超英的时候就没人出来说句话,杨超英搞成这样,小林虽然不是直接原因,但绝对也算原因。
再说本来就是就是他先追的杨超英,看看现在这无耻的嘴脸,倒像是杨超英死皮赖脸缠着他。
简直,没人性!
小林听这话先急上了,“你少胡说八道!我们家一穷二白,正儿八经的工人阶级!”
无产阶级最光荣,她这话分明是将他划分到资产阶级。
“一穷二白你还急啥,我以为你怕杨超英同志骗你钱呢。”
“她欺骗我敢情!”
“咋,还想要情感补偿啊?”
小林颇有肉感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支吾半天,竟将手往她面前一摊,“对,你得补偿我!她姓杨的跟我在一块儿骗吃骗喝,我还给她买零食请她看电影,这些你都得赔给我!”
宋恩礼讥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给我俩买冰棍,死活不肯收小英的钱,怕是人姑娘刚来你就看上人家了吧,现在跟我这儿装啥蒜,赶紧给我让道,耽误我去厂长那儿报道小心我告你状!”
“呵,你一破鞋的朋友,诈骗犯,你还指望我们厂长会帮你?饭碗能不能保住恐怕都悬吧!”
“咋跟‘活雷锋’同志说话的!”杨厂长实力演绎啥叫说曹操曹操就到,背着个手,很是不高兴的踱步到小林跟前。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把这小姑奶奶盼来,刚严书记还亲自打电话来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这要是把人气跑了,他这厂长的位置怕也是坐到头了。
严书记自己不爱去首都,他可指望着借他的风往首都刮刮呢。
“一点屁大的事儿成天就见你们嘚啵嘚啵,闲的吧这是!没事干自己去递辞职信去,好意思白拿工资占组织便宜么你!”
“是是是,杨厂长你批评的是。”小林点头哈腰如孙子,完全没有刚才的蛮不讲理。
人都有贱性,欺软怕硬。
更何况这是工作比命重的年代,肉联厂最不缺的就是工人。
宋恩礼在一旁笑得直白,“谢谢杨厂长。”
杨厂长回以热诚笑脸,“宋同志客气了,你助人为乐做好事不留名都不说啥,这算得了啥。”
他让小林跟在后面帮宋恩礼拎东西,自己领着宋恩礼走在最前面,“严书记那儿刚已经来过电话,户口的事宋同志不要担心,我这儿已经处理好,粮食关系也已经帮你登记。”
宋恩礼这才知道他是特地来迎接她的,忙客气道谢,“以后还请杨厂长多多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欢迎你加入我们肉联厂这个大家庭,以后有事随时找我。”杨厂长亲自把宋恩礼送到宿舍楼楼下才走,小林知道杨厂长护着她这回不敢再造次,挺热情的帮她把行李送上楼。
只是宋恩礼对他的热情再也生不起任何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