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江源县发大水!”宋恩礼一下子傻住了。
反应过来后,立马夺门而出!
江源县发大水,她在二百里外省城的风和日丽中完全没有丝毫察觉,江源头那大坝才刚开始修,一旦冲垮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道婶儿他们在家咋样了,老房子也不结实,粮够吃不……
还有萧和平,他会不会有危险。
宋恩礼不敢耽误时间,从空间拿出自行车一路骑到汽车站,却被告知回德城的车暂时全部停运,因为江源县就是去德城的必经之路,她马上又掉头往火车站去,也是同样情况。
省城到德城的车中途只有江源一个中点站,但火车可以买到隔壁县,只是要下午四点才发车。
眼下她也顾不上了,很快买好到隔壁县的票回宿舍。
陈大梅一直在门口等她,其他几个军嫂也在,她们估计早已习惯这样一惊一乍的生活,都很自在的在做针线活。
看到她安然无恙回来,陈大梅这才松了口气,“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可是把我急死,萧副团出发前千叮万嘱,叫你千万别回去,就住宿舍里等他回来,家里那边叫你不要担心,他挂过电话回去,没啥问题。”
“我担心啊。”宋恩礼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空的。
虽然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看到这儿洪灾那儿水患,但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贴近自己的生活过,她的爱人她的亲人都在水深火热中,叫她怎么能安心待在这儿等。
“听大姐的,咱男人是军人,做的就是最危险最光荣的事儿,肯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宋恩礼真想说:我觉得他只有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瘪瘪嘴,“我先去招待所把东西收拾回来再说吧。”
“哎,我帮你一块儿。”陈大梅放下手里的活跟上她。
两人一起到招待所退了房,好在东西不多,就一脸盆的洗漱用品和一个小包袱,宋恩礼自己就拿上了。
走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大妈还说希望她早日住进隔壁的宿舍大院,宋恩礼朝她笑着点头,但仍是忐忑。
她心里悔得要命,早知道哪怕提前一天开市也好,偏偏这俩事儿撞一块,她在老窑厂赚了个盆钵满体,萧和平却带着对她的担心前往抗洪前线。
悔,除了悔还是悔。
可惜无补于事。
陈大梅生怕她自己买个票就回去了,提前给她打预防针,“现在急也急不来,你好好的待在宿舍里比啥都强,只有你平平安安的,萧副团在前线才能安心不是?”
理倒是这个理。
宋恩礼手揣兜里把刚买的车票捏成团,“放心吧陈大姐,我不会冲动。”
“诶,这就好,咱当军嫂的女人啊就得比别人多一份忍才行,忍得了男人不在家的日子也得忍得了各种担惊受怕,等他们好好儿的回来,其实你会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陈大梅还是挺有做家属委员会委员资质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宋恩礼这颗惴惴的心也逐渐平复下来。
应该会没事的吧,半个师的人都去了,大家互相照应肯定会没事的,而且萧和平身为副团长应该主要是搞指挥,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她一遍遍在心里说服自己。
萧和平不在,宋恩礼吃饭都没心思,就拿了毛衣跟大家一块儿坐门口织,只是心不在焉的,一会儿织错一会儿织错,一中午功夫光忙着拆了。
“你啊,我看你还是先歇歇吧,再扯把这线都要扯坏了。”夏美芳在她手上拍拍。
宋恩礼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总静不下来,我还是找点别的事儿做吧。”
她把毛线球绕绕,放回篮子里。
正起身准备拿回屋,斜对面郑艳丽的家突然开门出来。
“婶子们,快救救我老弟吧,都疼得翻白眼了,回头死屋里了可咋办!”高家十七岁的大女儿高大妮刚探出头来说一句话,立马又被郑艳丽拽回屋,“砰”一声砸上门。
“我咋跟你说的,咱们劳动人民要养成艰苦朴素的品质,别学她们那些人成天整贪图享受那一套,这点疼痛就受不了还当啥英雄儿女!尽给你爹丢人!”
“别老爹爹爹的成不,都来城里多少年了咋还改不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人城里人都叫爸!”
……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头母女俩奇葩的对话。
宋恩礼无语的摇摇头,回屋拿了盘瓜子花生出来分给大家吃,众人忙活着自己的事,谁也没去管郑艳丽家里那点猫猫狗狗。
但陈大梅毕竟是本宿舍楼的管理员,担心真出啥情况,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敲门,“郑艳丽同志,你们家英雄到底咋回事?如果身体不舒服必须送医院,万一耽误治疗就麻烦了!”
里面没人答应。
陈大梅只得继续敲门。
仍是没人答应。
“算了,陈大姐你也甭管她了,人还不高兴搭理你呢。”有军嫂看不下去劝她。
陈大梅才刚回来坐下,里头突然“呕”的一声,高大妮直接开门跑出来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个缺心眼的小兔崽子,要吐你不知道吱个声儿啊,给这屋里熏的,叫人还咋呆!”
“你咋就那么矫情,还不赶紧滚进来收拾,杵那儿准备当人棍呐!你妹尿床了我还得给擦,哪儿腾的出手。”姐姐骂弟弟,当娘的骂闺女。
宋恩礼被他们家屋里飘出来的呕吐物的味儿熏得只皱眉头,不过看大家都去站起来去看,也没好意思继续坐着。
结果她总算看到了人生中最叹为观止的一幕。
她一直以为郑艳丽家虽然谈不上整洁,但肯定也不会离谱到哪儿去,之前她去过其他几个军嫂屋里,人孩子也好几个,虽然屋里挤了点,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可郑艳丽家……
不管是地上还是那两张合并的单人床上,全都放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破衣烂衫、积了水的木桶搪瓷盆、根须上还沾着泥巴大白菜居然还有没洗的月事带……窗台前的长条桌上摞着好几个也不知道啥时候吃过的空碗,简直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家里除了一凳一椅就剩下那两张铺着床,床上只有一条军绿色的被,缀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补丁,床单倒是有两条,一条是部队里发给军人用的,另一条是用好几块布拼凑起来的。
这会儿高英雄就躺在用铺着破床单的那一边,估计是没来得及,直接给吐床上了,糊了一大滩。
偏偏他们家那俩小的也不消停,一个在床上蹦,一个在床上爬,将那滩呕吐物流得更开,边上还有一滩深深浅浅的尿痕。
“……”宋恩礼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硬是咬紧嘴唇把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憋下来。
不能吐不能吐,又不是郑艳丽逼她来看的,不能吐……
“呕……”有个军嫂抢在她之前跑开。
“老高也是做孽。”夏美芳小声嘀咕了一句。
宋恩礼立马捂着嘴点头。
认同啊,她十分认同。
“到底咋了这是,吃坏肚子里?”陈大梅鼓起勇气走进去,一面安慰自己权当掉粪坑了。
“哥哥吃独食活该!”高小妮跳下床,从床底下拽出一只开了口的千层底,幸灾乐祸的冲众人笑,“哥哥说我敢吃就打死我嘞!”
那破鞋里头,满满当当塞着的分明是白米和酱油肉!
陈大梅凑过去一看,半点同情都没了,“吐出来的米都还是整粒的呢,偷人家生米生肉吃,可不得吐死。”
活该不是,你自己个儿不作,哪儿能有这些事?